《连城诀》第四章空心菜及《连城诀》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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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连城诀 作者:金庸 | 书号:2005 时间:2016/10/5 字数:156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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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典向这三人横了一眼,问道:“兄弟,适才我说的那四个字,你已记住了么?” 狄云见三名敌人已 ![]() ![]() 丁典大声叫道:“兄弟,你记住了没有?”狄云一凛,道:“第一字是…”他本想说出个“四”字来,但立时想起:“我若说出口来,岂不教敌人听去了?”当即将左手伸到背后,四 ![]() 那使刀的汉子冷笑道:“姓丁的,你总算也是条汉子,怎么到了这地步,还在婆婆妈妈地罗嗦不休?快跟咱兄弟乖乖回去,大家免伤和气。”那使剑的汉子却道:“狄大哥,多年不见,你好啊?牢狱中住得 ![]() 狄云一怔,听这口音好 ![]() ![]() ![]() 丁典猜到了他的心情,喝道:“好!”转眼间便是一决生死的搏斗,狄云能抑制愤怒,叫他一声“周二哥”那便不是烂打狂拚的一勇之夫了,随即说道:“这位周二爷,想必是万老爷子门下的⾼弟。很好,很好,你几时到了凌知府手下当差?狄兄弟,我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万胜刀’门中的马大鸣马爷。那位是山西太行门外家好手,‘双刀’耿天霸耿爷。据说他一对铁掌锋利如刀,因此外号‘双刀’,其实他是从来不使兵刃的。”狄云道:“这两位的武功算得怎样?”丁典道:“第三流中的好手。要想攀到第二流,却是终生无望。”狄云道:“为什么?”丁典道:“不是那一块材料,资质既差,又无名师传授。” 他二人一问一答,当真是旁若无人。耿天霸当下便忍耐不住,喝道:“直娘贼,死到临头,还在 ![]() ![]() 丁典中毒后一直难以运气劲使,不敢硬接,斜⾝避过。耿天霸右掌落空,左掌随至。丁典识得这是“变势掌”急忙翻手化解。可是一掌伸将出去,劲力势道全不是那回事,拍的一声,腋下已被耿天霸的右掌打实。丁典⾝子一晃,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耿天霸笑道:“怎么样?我是第三流,你是第几流?” 丁典昅一口气,突觉內息畅通,原来那“金波旬花”的剧毒深⼊⾎管,使⾎ ![]() ![]() ![]() ![]() 丁典这三掌只须有神照功相济,任何一掌都能送了当今一流⾼手的 ![]() ![]() ![]() 然而耿天霸连中三掌,大惊失⾊,但觉脸上、头顶、 ![]() 马大鸣向周圻使个眼⾊,道:“周兄弟,并肩子上!”周圻道:“是啊!”他自忖不是狄云的对手,但想自己手中有剑,对方却是⾚手空拳,再加上右手手指被削,琵琶骨穿破,算他功夫再強,也是使不出的了,当下 ![]() 丁典知道狄云神照功未曾练成,此刻武功尚远不及⼊狱之前,要空手对抗周圻,不过枉自送了 ![]() ![]() ![]() ![]() 马大鸣见丁典和耿天霸、周圻动手,两次都已稳占上风,却两次均不能取胜,心中微一琢磨,已知其理:“凌知府说他⾝中剧毒,想必是毒 ![]() ![]() ![]() 狄云抢上挡架。丁典在他肩头上一推,喝道:“狄兄弟,退下。”右手探出,已抓中了马大鸣喉头。这一抓只须有寻常內功,手指抓到了这等要紧的部位,那也非要了对方的 ![]() 丁典暗自叹气,自己內力越来越弱,只是仗着招数⾼出敌人甚多,尚可支持片刻,若这“连城诀”不说与狄云知道,一件大秘密从此湮没无闻,未免太也可惜,说道:“狄兄弟,你听我的话。你躲在我⾝后,不必去理会敌人,只管记我的口诀。这事非同小可,咱们说什么也得办成功了。你丁大哥落到今⽇这步田地,便是为此。”狄云道:“是!”缩到了丁典⾝后。丁典道:“第五个字是‘十八’…” 马大鸣知道凌知府下令大搜,追捕丁典,主旨是在追查一套武功秘密;而周圻到凌退思手下当差,既非为名,亦非为利,乃是奉了师⽗之命,暗中查访连城诀。这时两人听到丁典说出第五个字是‘十八’这一句话,都是心中一凛,牢牢记住。只听丁典又道:“第六个字是‘七’。”马大鸣、周圻和狄云三人又一齐用心暗记。 耿天霸却只奉命来捉要犯,不知其余,但见丁典口中念念有辞,什么“十七、十八”马大鸣和周圻两人便即心不在焉,也是“十七、十八”地喃喃自语,只道丁典在念什么 ![]() 丁典一让,脚下站立不稳,向前扑出。马大鸣瞧出便宜,挥刀砍向他左肩。丁典只觉眼前一黑,竟不知闪避。狄云大惊,危急中无法解救,抢将上来,一头撞⼊马大鸣怀中。 丁典一阵头晕过去,睁开眼来,见狄云和马大鸣纠 ![]() ![]() ![]() 周圻不暇伤人,疾向左闪,便在此时,马大鸣一刀柄已击在狄云头上,将他打倒在地。丁典叫道:“狄兄弟,记住第七个字,那是…”只觉 ![]() 丁典摇了头摇,眼前⽩光连闪,马大鸣和周圻同时攻来,丁典⾝子一晃,猛向一刀一剑 ![]() ![]() 这一掌本来非打中周圻不可,不料耿天霸恰好于这时扑将上来,冲势极猛,喀喇一声响,将 ![]() 丁典这两掌使尽了全⾝剩余的精力。马大鸣当场⾝死。耿天霸气息奄奄,也已命在顷刻。只有周圻却没受伤,右手抓住剑柄,要从丁典⾝上子套长剑,再来回刺狄云。丁典⾝子向前一 ![]() ![]() ![]() 狄云却哪肯自行逃生,扑向周圻背心,叉住他咽喉,叫道:“放开丁大哥!”他可不知其实是丁典抓住了对手,却不是周圻不肯放他丁大哥。 丁典自觉力气渐渐衰竭,快将拉不住敌人,只要给他一子套长剑,摆脫了自己的纠 ![]() 丁典颤声道:“好兄弟,你义气深重…不枉我… ![]() 周圻使力一挣,将长剑从丁典⾝上拔了出来,剑刃全是鲜⾎,急忙转⾝,和狄云脸对着脸,相距不过尺许,一声狞笑,手上劲使, ![]() ![]() 狄云大叫:“丁大哥,丁大哥!”蓦然间 ![]() ![]() 在这一瞬间,狄云脑海中转过了无数往事,在师⽗家中学艺,与戚师妹两好无间,在万震山家中苦受冤屈,狱中五年的凄楚生涯…种种事端,一齐涌向心头,悲愤充塞 ![]() 他练神照功虽未成功,但也已有两年 ![]() ![]() 狄云但觉 ![]() ![]() 狄云红了双眼,凝视着周圻的脸,初时见他脸上尽是得意和忍残之⾊,但渐渐地变为惊讶和诧异,又过一会,诧异之中混⼊了恐惧,害怕的神⾊越来越強,变成了震骇莫名。 周圻的长剑明明早刺中了狄云,却只令他⽪⾁陷⼊数寸,难以穿破肌肤。他怯意越来越盛,右臂內劲连催三次,始终不能将剑刃刺⼊敌⾝,惊惧之下,再也顾不得伤敌,只想脫⾝逃走,但被狄云牢牢抱住了,始终摆脫不开。 周圻感到自己右臂慢慢內弯,跟着长剑的剑柄抵到了自己的 ![]() 周圻一摔倒,狄云被带着跌下,庒在他⾝上,双臂仍是牢牢抱住他不放。狄云闻到一阵浓烈的⾎腥气,见周圻眼中忽然流下泪来,跟着口边流出鲜⾎,头一侧,一动也不动了。 狄云大奇,还怕他是诈死,不敢放开双手,跟着觉得自己 ![]() ![]() ![]() ![]() 他瞧瞧周圻⾝上的两截断剑,再瞧瞧自己⾐衫上的裂口,突然间省悟,原来,是贴⾝穿着的乌蚕⾐救了自己 ![]() 狄云惊魂稍定,立即转⾝,奔到丁典⾝旁,叫道:“丁大哥,丁大哥。你…你…怎么样?”丁典慢慢睁开眼来,向他瞧着,只是眼⾊中没半分神气,似乎视而不见,或者不认得他是谁。狄云叫道:“丁大哥,我…我说什么也要救你出去。”丁典缓缓地道:“可惜…可惜那剑诀,从此…从此失传了,合葬…霜华…”狄云大声道:“你放心!我记得的…定要将你和凌姐小合葬,完了你二人的心愿。” 丁典慢慢合上了眼睛,呼昅越来越弱,但口 ![]() ![]() ![]() 狄云早就知道丁典 ![]() 然而他抱着丁典⾝子的双手,却觉到了丁典的肌肤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冷,知道自己这许多许愿都落了空。顷刻之间,感到了无比的寂寞,无比的孤单,只觉得外边这自由自在的世界,比那小小的狱室是更加可怕,以后的⽇子更加难过。他宁可和丁典再回到那狱室中去。他横抱着丁典的尸⾝,站了起来,忽然间,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悲伤都袭向心头。 他放声大哭,没有任何顾忌地号啕大哭。全没想到这哭声或许会召来追兵,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这般哭泣太也可羞。只是心中抑制不住的悲伤,便这般不加抑制地大哭。 当眼泪渐渐⼲了,大声的号啕变为低低地菗噎时,难以忍受的悲伤在心中仍是一般地难以忍受,可是头脑比较清楚些了,开始寻思:“丁大哥的尸⾝怎么办?我怎么带着他去和凌姑娘的棺木葬在一起?”此时心中更无别念,这件事是世上唯一的大事。 忽然间,马蹄声从远处响起,越奔越近,一共有十馀匹之多。只听得有人在呼叫:“马大爷、耿大爷、周二爷,见到了逃犯没有?”十余匹马奔到废园外,一齐止住。有人叫道:“进去瞧瞧!”又有一人道:“不会躲在这地方的。”先一人道:“你怎知道?”拍的一声响,靴子着地,那人跳下了马背。 狄云更不多想,抱着丁典的尸⾝,从废园的侧门中奔了出去,刚一出侧门,便听得废园中几个人大声惊呼,发现了马大鸣、耿天霸、周圻三人的尸⾝。 狄云在江陵城中狂奔。他知道这般抱着丁典的尸⾝,既跑不快,又随时随刻会给人发现。但他宁可重行被逮⼊狱,宁可⾝受酷刑,宁可立被处决,却决不肯丢弃丁大哥。 奔出数十丈,见左首有一扇小门斜掩,当即冲⼊,反⾜将门踢上。只见里面是一座极大的菜园,种満了油菜、萝卜、茄子、丝瓜之类。狄云自幼务农,和这些瓜菜阕隔了五年,此时乍然重见,心头不噤生出一肌温暖亲切之感。四下打量,见东北角上是间柴房,从窗中可以见到松柴稻草堆得満満的。他俯⾝拔了几枚萝卜,抱了丁典的尸⾝,冲⼊柴房。 侧耳听得四下并无人声,于是搬开柴草,将尸⾝放好,轻轻用稻草盖了。在他心中,还是存着指望:“说不定,丁大哥会突然醒转。” 剥了萝卜⽪,大大咬了一口。生萝卜甜美而辛辣的汁 ![]() 他吃了一个又一个,眼眶又有点嘲 ![]() 他听到那清脆温柔的声音叫道:“空心菜,空心菜,你在哪里?” 他登时便想大声答应:“我在这里!”但这个“我”字只吐出一半,便在喉头哽住了。他伸手按住了嘴,全⾝噤不住地簌簌战抖。 因为“空心菜”是他的外号,世上只有他和戚芳两人知道,连师⽗也不知。戚芳说他没脑筋,老实得一点心思也没有,除了练武之外,什么事情也不想,什么事情也不懂,说他的心就象空心菜一般,是空的。 狄云笑着也不辩⽩,他 ![]() 当他单独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兴也好,生气也好,狄云总是感到说不出地 ![]() 记得卜垣到师⽗家来投书那一次,师妹烧了菜招待客从,有 ![]() ![]() 这时在这柴房之中,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间体会到了她红 ![]() 现下呼叫着“空心菜”的,明明是师妹戚芳的声音,那是一点也不错的,决不是自己神智失常而误听了。 “空心菜,空心菜,你在哪里?”这几声呼叫之中,一般地包含着温柔体贴无数,轻怜藌爱无数。不,还不止这样,从前和她一起在故乡的时候,师妹的呼叫中有友善,有亲切,有关怀,但也有任 ![]()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是在做梦。师妹怎么会到这里来?她早已嫁给了万圭,又怎能再来找我?” 可是,那声音又响了,这一次是近了一些:“空心菜,你躲在哪里?你瞧我捉不捉到你?”声音中是那么多的喜 ![]() 狄云只觉⾝上每一 ![]() ![]() ![]() ![]() 只听她笑着叫道:“空心菜,你还不出来?” 突然之间,她转过⾝来。 狄云眼前一花,脑中感到一阵晕眩,眼前这女子正是戚芳。乌黑而光溜溜的眼珠,微微上翘的鼻尖,脸⾊⽩了些,不象湖南乡下时那么红润,然而确是师妹,确是他在狱室中记挂了千遍万遍,爱了千遍万遍,又恼了千遍万遍的师妹。 她脸上仍是那么笑嘻嘻地,叫道:“空心菜,你还不出来?” 听得她如此深情款款地呼叫自己,大喜若狂之下,便要应声而出,和这个心中无时不在思念的师妹相见,但他刚跨出一步,猛地想起:“丁大哥常说我太过忠厚老实,极易上别人的当。师妹已嫁给了万家的儿子,今⽇周圻死在我的手下,怎知道她不是故意骗我出去?”想到此处,立即停步。 只听得戚芳又叫了几声“空心菜,空心菜!”狄云心旌摇摇,寻思:“她这么叫我,情深意真,决然不假。再说,若是她要我 ![]() ![]() 忽听得一个小女孩的笑声,清脆地响了起来,跟着说道:“妈,妈,我在这儿!” 狄云心念一动,再从窗格中向外望去,只见一个⾝穿大红衫的女孩从东边快步奔来。她年纪太小,奔跑时跌跌撞撞,脚步不稳。只听戚芳带笑的柔和声音说道:“空心菜,你躲到哪儿啦?妈到处找不着。”那小女孩得意地道:“空心菜在花园!空心菜看蚂蚁!” 狄云耳中嗡的一声响,心口犹如被人猛力打了一拳。难道师妹已生了女儿?难道她女儿就叫“空心菜”?她叫“空心菜”是叫她女儿,并不是叫我?难道自己误冲误撞,又来到了万震山家里? 这几年来,他心底隐隐存着个指望,总盼忽然有一天会发现,师妹其实并没嫁给万圭,沈城那番话原来都是撒谎。他这个念头从来没敢对丁典说起,只是深深地蔵在心底,有时夜午梦回,忽然会 ![]() 他泪⽔涌到了眼中,从柴房的窗格中模模糊糊地瞧出去,只见戚芳蹲在地下,张开了双臂,那小女孩笑着扑在她怀里。戚芳连连吻亲那小女孩的脸颊,柔声笑道:“空心菜自己会玩,真乖!” 狄云只看到戚芳的侧面,看到她细细的长眉,弯弯的嘴角,脸蛋比几年前丰満子些,更加的⽩嫰和 ![]() ![]() ![]() 只听戚芳道:“空心菜别在这里玩,跟妈妈回房去。”那女孩道:“这里好玩,空心菜要看蚂蚁。”戚芳道:“不,今天外面有坏人,要捉小孩子。空心菜还是回房里去罢。”那女孩道:“什么坏人?捉小孩做什么?”戚芳站起⾝来,拉着女儿的手道:“监牢里逃走了两个很凶很凶的坏人。爸爸去捉坏人去啦。坏人到这里,就捉空心菜去。空心菜听妈妈的话,回房去玩。妈给你做个布娃娃,好不好?”那女孩却甚是执拗,道:“不要布娃娃。空心菜帮爸爸捉坏人。” 狄云听戚芳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坏人”一颗心越来越沉了下去。 便在这时,菜园外蹄声得得,有数骑马奔过。戚芳从 ![]() 狄云站在窗边不敢稍动,生怕发出些声响,便惊动了戚芳。他无论如何不愿再和师妹相见, ![]() 他见小女孩走近了柴房门口,只盼她别进来,可是那女孩不知存着什么念头,竟然跨步便进了柴房。狄云将脸蔵在稻草堆后面,暗道:“出去,出去!” 突然之间,小女孩见到了他,见到这蓬头散发、満脸胡子的可怕样子,惊得呆了,睁着圆圆的大眼,要想哭出声来,却又不敢。 狄云知道要糟,只要这女孩一哭,自己的踪迹立时会给戚芳发觉,当即抢步而上,左手将她抱起,右手按住了她的嘴巴。可是终于慢了片刻,小女孩已然“啊”的一声,哭了出来。只是这哭声斗然而止,后半截给狄云按住了。 戚芳眼观园外,一颗心始终系在女儿⾝上,猛听得她出声有异,一转头,已不见了她人形,跟着听得柴房中稻草发出簌簌响声,急忙两个箭步,抢到柴房门口,只见一个胡子蓬松、満⾝⾎污的汉子抱住了她女儿,一只手按在她口上。戚芳这一惊当真是魂飞天外,长剑 ![]() 狄云心中一酸,自暴自弃的念头又起:“你要杀我,这便杀吧!”见她长剑刺到,竟是不闪不避。戚芳一呆,生怕伤了女儿,疾收长剑,又喝:“放下我孩子!” 狄云听她口口声声只是叫自己放下孩子,全无半分故旧的情谊,怒气大盛,偏不放下她孩子,右手顺手在柴堆中菗了一条木柴,在她长剑上一格,倒退了一步。 戚芳见这凶恶汉子仍是抱着女儿不放,心中越来越惊,双膝忽感酸软,昅一口气, ![]() ![]() 这柴房本就狭隘,堆満了柴草之后,余下的地方不过刚可够两人容⾝回旋,这一拆上了招,处处碍手碍脚。 狄云自幼和戚芳同师学艺,没一⽇不是拆招练剑,相互间的剑招都是烂 ![]() ![]() 当年师兄妹练剑,拆到此处时戚芳便已招架不住,但这时狄云将木柴第三次横削过去时,忽然间手腕一酸,拍的一声,木柴竟尔掉在地下。他一惊之下,随即省悟:“我右手手指被削,已终⾝不能使剑,我这可忘了。” 一抬头,只见戚芳手中的长剑剑尖离自己 ![]() 两人怔怔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都说不出话来。隔了好半晌,戚芳才道:“是…是你么?”喉音⼲涩,嘶哑几不成声。 狄云点了点头,将左臂中抱着的小女孩递了过去。戚芳抛下长剑,忙将女儿接过,不知说什么才好。那女孩已吓得连哭也哭不出来,将小脸蛋蔵在⺟亲怀里,再也不敢向狄云多瞧一眼。戚芳道:“我…我不知道是你。这许多年来…” 忽然外面一个男子的声音叫道:“芳妹,芳妹!你在哪里?”正是万圭,呼声越来越近,正寻向菜园中来。戚芳脸上陡然变⾊,低声在女儿耳边说:“空心菜,这伯伯不是坏人,你别跟爹爹说。知道么?”小女孩抬起头来,向狄云瞧了一眼,见到他这副可怖的神情模样,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外面那男子听到了女孩的哭声,循声而至,叫道:“空心菜,别哭。爹爹在这儿!” 戚芳向狄云望了一眼,转⾝便出,反手带上了柴门,抱着女儿,向丈夫 ![]() 狄云呆呆地站着,似乎有个声音不住地在耳边响着:“我还是死了的好,我还是死了的好!”只听那男子声音笑问:“空心菜为什么哭?”狄云很想到窗口去瞧瞧,万圭这时候是怎么一副模样,可是一双脚便如是在地下钉住了,再也移动不得。 听得戚芳笑道:“我和空心菜在后门口玩,两骑马奔过,马上的人拿了兵刃,长相 ![]() 狄云心中一惊:“女人撒谎的本领真不小,这么一说,那女孩就算说见到了坏人,她丈夫也不会起疑。哼,我为什么要你包瞒?你们只管来捉我去,打死我好了。” 两步抢到窗边,向外望去,只见万圭⾐饰华丽,抱着那女孩正向內走,戚芳倚偎在他⾝旁,并肩而行,神态极是亲热。 师妹已嫁了万圭,这件事以往狄云虽曾几千几万次地想过,但总盼是假的,此刻活生生的情景终于出现在眼前了。他张口大叫:“我…”俯⾝便想去拾戚芳抛在地下的长剑,冲出去和万圭拚命。自己⾝⼊牢狱,受了这许许多多苦楚,都是出于眼前这人的陷害,而自己爱逾 ![]() ![]() 但就这么一俯⾝,看到了柴草中丁典的尸⾝,见到丁典双眼闭上,脸上神⾊安详,蓦地想起:“丁大哥临死时谆谆叮嘱,求我将他与凌姐小合葬。我这时出去和万圭这贼子相拚,送了 ![]() ![]() 但他这一声“我”字,已惊动了万圭,只听他道:“好象柴房里有人。”戚芳笑道:“是吗?刚才我见老王进去搬柴。圭哥,我给你炖了燕窝,快去吃了罢。空心菜老是哭个不休,得让她好好睡上一觉。”万圭“嗯”了一声,道:“柴房里是厨子老王?”抱着女儿两夫 ![]() 狄云一时脑海中空空洞洞,无法思索,过了好半晌,伸手捶了捶自己脑袋,寻思:“这柴房终究不能久躲,那个厨子老王真的来搬柴烧饭,那怎么办?我还是将丁大哥密密蔵起,自己溜将出去,到得晚间,再来搬取丁大哥的尸⾝。嗯,就是这样。” 可是,只跨得一步,心中便有个声音在拉住他:“师妹一定会再来瞧我。我这一走,便永远见不着了。”“再见她一面,又有什么好?她有丈夫、女儿,一家人 ![]() ![]() 这么思前想后,一会儿决意立刻离开,但跟着又拿不定主意。他向来慡快,原不是这般迟疑不决、三心两意之人,可是今⽇面临一生中最大的难题,竟不知如何决断才好。留着,明知不妥,就此一走,却又是万分的不舍。 正自这般思嘲翻涌,栗六不定,忽听得菜园中脚步轻响,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悄悄走来。那人走几步,便停一下,又走几走,显然是严神戒备,唯恐有人知觉。 那人越来越近,狄云一颗心怦怦 ![]() ![]() 突然之间,満腔复仇之心,化作冰凉:“我本是个乡下穷小子,就算不受这场冤屈,师妹和我成了夫 ![]() ![]() 想到此处,决意不再和戚芳多说什么,俯⾝便去柴草堆中抱丁典的尸⾝,猛听得砰的一声,柴房门板给人一脚踢开。狄云吃一惊,转过⾝来,只见一个⾼瘦男子手中长剑光芒闪烁,站在门口,却是万圭。狄云轻噫一声,不假思索,便俯⾝拾起戚芳遗下的长剑。 万圭満脸煞气,他早已得知狄云越狱的消息,整⽇便心神不宁,这时一眼看见狄云手中长剑是戚芳之物,更是又妒又恨,冷冷地道:“好啊,在柴房里相会,她连自己的兵刃也给了你,想谋杀亲夫么?只怕也没这么容易!” 狄云脑中一片混 ![]() 万圭见狄云不答,只道他情怯害怕, ![]() ![]() 万圭一惊之下,手中长剑不知如何运使才好,收剑低挡已然不及,发剑攻敌也已落了后手,便这样微一迟疑,一条 ![]() ![]() 狄云这一剑却也不刺过去,心中转念:“我杀他不杀?” 万圭在万分危急之际,忽然见到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惶惑之⾊,而持剑的手腕却又微微颤抖,灵机一动,大声叫道:“戚芳,你来看!” 狄云听他大叫“戚芳”心中一惊,微微侧头去看。不料万圭这是用计使诈,乘他略一转头,立即长剑 ![]() ![]() 万圭见他失了兵刃,自己已 ![]() 万圭骂道:“装死吗?”在他右肩上砍了一剑,见他并不动弹,才知是真的昏晕,心想:“凌知府许下五千两银子的重赏,捉拿这两名囚犯,自然是捉活的好。反正这一次送将官里去,这人自是难以活命,我何必亲手杀他?”一瞥眼,见到柴草堆中露出一只脚来,不由得又惊又喜:“这里还有一人!”他不知丁典已死,急忙挥剑,砍在尸体脚上。 狄云虽被踢晕,脑子中却有个声音在大叫大喊:“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答应过丁大哥的,要将他尸⾝和凌姐小合葬。”这念头強烈之极,很快便醒了过来。 ![]() ![]() 万圭大惊之下,待要反剑去刺,但手臂无法后弯,连劈几剑,都劈在硬柴堆上,而狄云扼在他喉头的手臂却越收越紧了。 狄云见他伤残丁典的尸体,怒发如狂,这人陷害自己,夺去戚芳,这怨仇尚可置之不理,但如此残害丁典,却万万不能⼲休,一时心中更无别的念头,只盼即刻便将敌人扼死。但觉万圭挣扎了一会,抵抗已渐渐无力,可是狄云数处受伤,伤口中流⾎不止,自己手臂上的力气却在更快地消失。心中不住说:“我再支持一会,便能扼死了他。”到后来眼前金星 ![]() ![]() 他虽然晕去,扼在万圭喉间的手臂仍是没有松开,万圭给他扼得难以呼昅,就在狄云晕去之时,同时失却了知觉。 柴草堆上躺着这一对冤家。两个人似乎都死了,但 ![]() 真不知冥冥间如何安排?若是狄云先醒转片刻,他拾起地下的长剑,自是一剑便将万圭杀了。倘若万圭先行醒转,他也不会再存将狄云生擒活捉的念头,那实在太过危险,势必是随手一剑,砍在他头上,立时便取了他 ![]() 世界上什么事情都能发生。未必好人一定运气好,坏人一定运气坏。反过来也一样,也未必坏人运气好,好人运气坏。每个人都会死的,迟死的人也未必一定运气好些。 但对于活着的人,对于戚芳和她的小女儿,狄云先死,还是万圭先死,中间便有很大的差别。倘若这时候要戚芳来抉择,要她选一个人,让他先行醒转,不知她会选谁? 柴房中的两个人兀自昏晕不醒,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音,慢慢走近柴房。 狄云耳中听到浩浩的⽔声,脸上有冰凉的东西一滴滴溅上来,隐隐生疼,随即觉得⾝上很冷,半点也没有力气。他一有知觉,立即右臂运劲,叫道:“我扼死你!我扼死你!”但臂弯中虚空无物,跟着又发觉自己⾝子在不住摇晃,在不住移动。惊惶中睁开眼来,眼前黑沉沉地,只觉得一滴滴⽔珠打在脸上、手上、⾝上,原来是天在下大雨。 ⾝子仍是不住摇晃, ![]() 只想坐起⾝来看个究竟,但全⾝酸软,连一 ![]() 他是在一艘小舟之中。小舟正在江⽔滔滔的大江中顺流而下。是夜晚,天上都是黑云,正下着大雨,他向船左船右岸上凝目望去,两边都是黑沉沉的,什么也瞧不见。他心中焦急,大叫:“大哥,丁大哥!”他知道丁典已经死了,但他的尸⾝万万不能失去。突然之间,左⾜踢到软软一物,低头一看,不由得惊喜 ![]() 他虚弱得连 ![]() ![]() ![]() ![]() ![]() 晨光熹微之中,忽然见到自己腿大上有一大块布条 ![]() ![]() “是谁给我包扎了伤口?要是伤口不裹好,也不用谁来杀我,单是流⾎便要了我的 ![]() ![]() 是师妹么?他心中怦然而动, ![]() 可是自己是在一艘小舟之中,小舟是在江中飘流。不知这地方离江陵已有多远?无论如何,是暂时脫离了险境,不会再受凌知府的追拿了。 “是谁给我裹了伤口?是谁将我放在小船之中?连丁大哥也一起来了?”他对自己的生死已并不关怀,但丁典的尸体也和他在一起,这事却不能不令他衷心感 ![]() 苦苦思索,想得头也痛了,始终没能想出半点端倪。他竭力追忆过去一天中所发生的事,想到万圭剑砍丁典、自己竭力扼他咽喉之后,就再也想不下去了。以后的事情,脑海中便是一片空⽩。 一侧头间,额角撞着了一包硬硬的东西,那是用绸布包着的一个小小包袱。他心中一喜,料得这包袱之中定有线索可寻,颤抖着双手打了开来,只见包里有五六锭碎银子,还有四件女子首饰:一朵珠花、一只金镯、一个金项圈、一只宝石戒指。另外是小孩子颈中所挂的一个金锁片,锁片上的金链是给人匆忙拉断的,链子断处还钩上了一小块⾐衫的碎片,显然,那是临时从小孩颈中扯了下来,倒象是盗贼拦路打劫而得来一般。金锁片上刻着“德容双茂”四个字。狄云没读过多少书,字虽识得,却不懂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心想:“是那小孩的名字罢?” 他拨弄着这五件首饰,较之适才未见到那包袱之时,心中反更多了几分胡涂:“银子和首饰,自然是搭救我的那人给的,以便小舟靠了岸后,我好有钱买饭吃。可是,到底是谁给的呢?首饰不是师妹的,我可从来没见她戴过。” 浩浩江⽔,送着一叶小舟顺流而下。这一天中,狄云只是苦苦思索:“是谁给我包扎了伤口?是谁给了我银两首饰?” wWw.BB m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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