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第十六回杀父深仇及《神雕侠侣》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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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神雕侠侣 作者:金庸 | 书号:2070 时间:2016/10/5 字数:245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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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与陆无双听得冯铁匠竟是程英的师兄,都是又惊又喜,心想⻩药师的弟子,武功决计差不了,不意危难之间忽得強助,实是喜出望外。 李莫愁冷冷的道:“你既已给师⽗逐出门墙,却还依恋不舍,岂非无聊之极?今⽇我要杀这三个小娃娃和一个傻女人,你站在一旁瞧热闹罢。”冯默风缓缓说道:“我虽学过武艺,一生之中却从没跟人动手,况且腿也断了,打架是打不来的。”李莫愁道:“是啊,那最好也没有了,你也犯不著赔上一条老命。”冯默风头摇道:“我可不许你碰我师妹一 ![]() 李莫愁杀气斗起,笑道:“那你们四个人一起上,也妙得紧啊。”说著站起⾝来。冯铁匠仍是不动声⾊,依著打铁声音,便似唱戏的角儿顺著锣鼓点子,打一下,说几个字,一板一眼的道:“我离师门已三十馀年,武艺早抛生疏了,得好好想想,在心中理一理。” 李莫愁嘿嘿一笑,说道:“我半生行走江湖,可真还没见过这等上阵磨 ![]() 冯默风仍是一下一下的打铁,缓缓的道:“我一生孤苦,这世上亲人就只恩师一人,我不敬他爱他,却又去思念何人?小师妹,恩师他老人家⾝子可好么?”程英道:“他老人家很好。”冯默风脸上登现喜⾊。 李莫愁见他真情流露,心想:“⻩老琊一代宗师,果然大有过人之处。他将弟子打成这般模样,这人对他还是如此忠心依恋。” 此时那块镔铁打得渐渐冷却,冯铁匠又钳到炉中去烧,可是他心不在焉,送进炉的竟是右手的一柄大铁锤,却不是那块镔铁。李莫愁笑道:“冯铁匠,你慢慢想师⽗教的功夫便是,用不著手忙脚 ![]() ![]() 这时李莫愁才将轻蔑之心变为提防,知道眼前这容貌猥琐的铁匠实有过人之处,生怕他猝然发难,中了他的毒手,当即拂尘急挥数下,护住了⾝前要害,倒跃出门,叫道:“冯铁匠,你来罢!” 冯默风应声出户,⾝手之矫捷,绝不似⾝有残疾之人。他将通红的铁杖拄在地下,说道:“你这位仙姑,请你别再骂我恩师,也别跟我师妹为难,你饶了我这苦命的老铁匠罢!”李莫愁又是大出意外:“怎么临到上阵,还向人求饶?”说道:“我只饶你一人,你若害怕,乾脆就别揷手。”冯默风咬一咬牙齿,沉声道:“好,那你先将我打死罢!”说时全⾝发颤,又是害怕,又是 ![]() 李莫愁拂尘一起,向他头顶直击。冯默风急跃跳开,避得甚是灵巧,但手臂发抖,竟然不敢还击。李莫愁连进三招,他都以巧妙⾝法闪过,始终没有还手。 杨过等三人站在一旁观斗,俟机上前相助,眼见李莫愁招数渐紧,冯默风似乎的确从未与人打过架,兼之生 ![]() ![]() ![]() ![]() 程英愕然未解,冯默风已听得怒火冲天,一股刚勇从 ![]() ![]() ![]() 李莫愁见他来势烈猛,不敢正面接战,纵跃闪避,寻隙还击。杨过又叫道:“李莫愁,你骂桃花岛主招摇撞骗,是个无聇之徒,我瞧你自己才无聇!”冯默风越听越怒,铁锤和拐杖横挥直庒,猛不可当,初时他招术颇见生疏,斗了一阵,越来越是顺手。 二人功力原本相差不远,但李莫愁横行江湖,大小数百战,见识多他百倍,拆得二三十招,李莫愁已知冯默风功力不弱,经验却实在太过欠缺,兼之只有一腿,时刻一长,定然要输,于是立意与之游斗,待其锐气一挫,再行反攻。果然再斗得十馀合,冯默风怒意稍减,弓志即懈,渐落下风,李莫愁大喜,举拂尘向他 ![]() 冯默风横锤档开。拂尘已乘势弯将过来,卷住了锤头,这是李莫愁夺人兵刃的绝招,只要一夺一甩,冯默风的铁锤非脫手不可。岂知嗤嗤嗤一阵轻响,青烟冒起,各人闻到一股焦臭,拂尘的帚尾竟已烧断。 这一来,李莫愁非但没夺到对方兵刃,反而将自己兵刃失去了,她临危不 ![]() 冯默风初次与人 ![]() 突然之间,冯默风叫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样子成不成体统!”独⾜向后跃开半丈。李莫愁一呆,一阵凉风吹来,⾝上⾐衫片片飞开,手臂、肩膊、 ![]() 杨过见她处境狼狈万状,当即扯断⾐带,脫下外袍,运起內力,向她背上掷去。那袍子就似一个人般张臂将她抱住。李莫愁忙将手臂穿进袖子,拉好⾐襟,饶是她一生见过大阵大仗无数,此时也不由得惊羞 ![]() 冯默风坦然道:“若非你失了兵刃,那么时刻一久,便可胜我。”李莫愁傲然道:“你知道就好。我那纸上写道,桃花岛门人恃众为胜,可没说错。” 冯默风低头沉思,过了一会,道:“那却不然!若是我陈梅曲陆四位师兄在此,任那一位都強过了你。别说陈师兄、曲师兄武功卓绝,就是梅超风梅师姊也属女流,你就决计胜不了她。” 李莫愁冷笑道:“这些人死无对证,更说甚么?⻩老琊的功夫也只如此。我本想领教领教他亲生女儿郭夫人的神技,但举一反三,那也不必了。”说著转⾝ ![]() 杨过心念微动,说道:“且慢!”李莫愁秀眉一扬,道:“怎么?”杨过道:“你说桃花岛主武功不过如此,那就错了。我听他说过一路⽟箫剑法,尽可破得你的拂尘功夫。”说著拿起铁条,在地下挥划图形,口中解说:“喏,你这一记当面 ![]() 杨过又比划著说道:“再说到你的五毒掌法,桃花岛主留有指甲,这么一掌引开,待你手掌击到,他使出弹指神通功夫,指甲在你掌心这么一弹,你这只手掌岂不是当场废了?他只须立时削去指甲,你掌上剧毒就传不到他⾝上。”接著又说了十馀招克制她武功的法门。 此一番话只把李莫愁听得脸如土⾊,他每一句话都是⼊情⼊理,所说的方法每一项均是巧妙无比,确非自己所能抵挡。 杨过又道:“桃花岛主恼你出言无状,他自己是大宗师⾝分,犯不著亲自与你动手,已将这些门传了给我,命我代他收拾你。但我想到你与我师总有同门之谊,今⽇将桃花岛主的厉害说与你听,下次你见到他的门人,还是远而避之罢。” 李莫愁默然半晌,说道:“罢了,罢了!”转头便走,霎时之间,⾝形已在山后隐没,⾝法之快,确是江湖上少见。 其实这些法门⻩药师虽已传给了杨过,若要练到真能使用,克敌制胜,最快也须在数年之后。杨过这么一番讲述,不必出手,却已将她吓得心服口服,从此终⾝不敢再出一句轻侮⻩药师之言。 陆无双在李莫愁积威之下,只消听到她声音,心中就怦怦 ![]() 程英见杨过将自己所 ![]() ![]() 罢跨进门,忽听得山前人喧马嘶,隐隐如雷,四人同时回⾝。 杨过道:“我去瞧瞧。”跃上马背,转出山坳,奔了数里,已到大路,但见尘土飞扬,旌旗蔽空,原来是一大队蒙古兵向南开拔,铁弓长刀,势若波涛。杨过从未见过大军启行,看到这般惊心动魄的壮观,不由得呆了。 两名小军舞起长刀,吆喝:“兀那蛮子,瞧甚么?”冲将过来。杨过拨转马头便跑,两名小军弯弓搭箭,飕飕两声,向他后心 ![]() ![]() ![]() 杨过回到铁匠铺中,将所见说了。冯默风叹道:“蒙古大军果然南下。我国中百姓可苦了!”杨过道:“蒙古人骑 ![]() 杨过觉得他话是不错,可是世上决没有比寻找小龙女更要紧之事。他自幼流落江湖,深受小官小吏之苦,觉得蒙古人固然残暴,宋朝皇帝也未必就是好人,犯不著为他出力,当下微微一笑,不再接口。 冯默风将铁锤、钳子、风箱等缚作一困,负在背上,对程英道:“师妹,你⽇后见到师⽗,请向他老人家说,弟子冯默风不敢忘了他老人家的教晦。今⽇投向蒙古军中,好歹也要刺杀他一二名侵我江山的王公大将。师妹,你多多保重。我今⽇得见一位师⽗的传人,实是 ![]() 杨过向程英和陆无双望了一眼,说道:“不意在此处得识这位异人。”陆无双心中偏袒杨过,道:“表姊,你师⽗门下的人物,除你之外,不是傻里傻气,便是疯疯癫癫。”程英一笑,淡然道:“人各有志,自是勉強不来。你说他疯疯癫癫,说不定他却说咱们是无情之辈呢。再说,我自己又何尝不有点儿傻里傻气、疯疯癫癫?”杨过听了心中怦然而动,瞧她神⾊如常,猜不透她此言是否意带双关。 忽听得砰的一声,傻姑从凳上摔将下来。三人都是一惊,忙扶她上炕,但见她満脸通红,双目发直,知道五毒神掌的毒 ![]() 杨过忽地想到:“她此时神志 ![]() ![]() 程英和陆无双那明⽩杨过的用意,齐声劝阻,一个叫“杨大哥”一个叫“傻蛋”一个说:“别吓坏了她。”一个说:“这时候怎么闹著玩?” 杨过那里理会,手上微微加劲,脸上现出凶神恶煞的神气,咬牙切齿的道:“我是杨兄弟的恶鬼。我死得好苦,你知道么?”傻姑道:“我知道的,你死后鸟鸦吃你的⾁。” 杨过心如刀绞,他只知⽗亲死于非命,却不知死后连尸体也不得埋葬,竟被乌鸦啄食,大叫:“是谁害死我的?快说,快说。”傻姑声音嘶哑,道:“是你自己去打姑姑,姑姑⾝上有毒针,你就死了。”杨过大声嚷道:“姑姑是谁?”傻姑被他扼得气都 ![]() ![]() 陆无双见情势紧迫,去拉杨过手臂。杨过此时犹如癫狂一般,用力一挥,使了十成力,陆无双那里抵挡得住,给他直推出去,砰的一响,撞在墙上,好不疼痛。程英见杨过平素温和潇洒,此刻状若疯虎,吓得手⾜都软了。 杨过心想:“今⽇若不问出杀⽗仇人的姓名,我立时就会呕⾎而死。”连问几声:“姑姑是姓曲么?是姓梅么?”他猜想傻姑自己姓曲,那她姑姑多半也是姓曲,说不定是梅超风。 傻姑出力挣扎,她练功时⽇虽远较杨过为久,武功却是不及,兼之手腕上⽳道被扣,只急得哑哑而呼,说道:“你去向姑姑讨命,别…别找我。”杨过道:“姑姑在那里?”傻姑道:“我和爷爷,出来!她和汉子,在岛上。” 杨过听了此言,一股凉气从背脊心直透下去,颤声道:“姑姑叫你爷爷做甚么?”傻姑道:“叫爸爸啊,还能叫甚么?”杨过脸如土⾊,还怕弄错,追问一句:“姑姑的汉子名叫郭靖,是不是?”傻姑道:“我不知道。姑姑就叫:‘靖哥哥,靖哥哥!’”学著⻩蓉叫郭靖的腔调,双脚 ![]() 杨过此时那里尚有丝毫怀疑?自己幼时孤苦、受人欺凌诸般往事,霎时间都涌向心间,心想:“若不是爹爹被害,我妈也不致悲伤困顿,这样早便死了,我自也不会你尽这些苦头。”又想:“在桃花岛之时,郭靖夫妇对我总是不甚自然,有些儿客气,有些儿忌讳,绝不如对待武氐兄弟那么要说便说,要骂便骂,当时我但感别扭,那知道只因他们杀了我⽗亲,心中怀著鬼胎。他们不肯传我武功,送我去全真教大受磨折,原来皆是为此。” 他惊愤 ![]() ![]() 程英走到杨过⾝边,轻声说道:“傻姊姊向来傻里傻气,你是知道的。她受伤后更加语无伦次,千万别信她的。”但她內心却也深信傻姑所说是实,也知如此劝慰管不了用,只是见杨过満脸悲苦愤 ![]() 这几句话杨过全没听见,他呆了半晌,大叫出门,翻⾝上了瘦马,腿双力挟,那马疾窜而前,转瞬间奔出数十丈外,隐隐听得⾝后“傻蛋!”“杨大哥!”的呼声,他那里还去理会,心中只想:“我要复仇!我要复仇!” 这一口气狂奔,一个多时辰中驰了数十里,忽觉口 ![]() ![]() ![]() ![]() ![]() 想到伤心之处,下马坐在大路中心,抱头痛哭起来。这一番大放悲声,当真是天愁地惨,似乎人世间的伤痛烦恼,尽集于他一⾝。他从未见过⽗亲一面,也从未听人说起,连⺟亲也是绝口不扬,但他自幼空想,在小小心灵之中,早把⽗亲想得十全十美,世上再无如此好人。这样一位英雄豪杰,却活活让郭靖、⻩蓉使奷计害死了。 他哭了一阵,忽听得马谛声响,北边驰来四匹马,马上都是蒙古武士。当先一人手持长矛,矛头上挑著个两三岁大的婴孩,哈哈大笑的奔来。那婴儿尚未死绝,兀自发出微弱哭声。四名蒙古武士见杨过坐在路口哭喊,微感诧异,但这样一个⾐衫破烂的汉人少年到处皆是,自也毫不在意。一人叫道:“让路,让路。”说著 ![]() 杨过正自烦恼,抓住矛头一扯,将那武士拉下马来,顺手反矛横扫,那武士直飞出丈许之外,脑骨碎裂而死。馀下三人见他如此神勇,发一声喊,一齐转马逃回,只听拍的一声,那婴儿摔在路上。 杨过抱了起来,见是个汉人孩子,肥肥⽩⽩的甚是可爱,长矛刺在肚中一时不得就死,可也已不能医活,小嘴中啊啊啊的似乎还在叫著“妈妈”杨过伤痛之馀,悲悯之心转盛,抱著这个半死不活的孩子,又流下泪来,眼见他痛苦难当,轻轻一掌将他击死了,用蒙古武士的长矛在地下掘个坑,要将他掩埋了。 只掘得十来下,猛听得蹄声如雷,号角声中大队蒙古兵急冲而至。杨过左手抱著死婴,右手 ![]() ![]() 又过一阵,杨过见天⾊渐晚,收□遥望,四下里长草没胫,怪石迫人,暮霭苍茫,静悄悄的绝无人声,连乌鸦⿇雀也没一只。 他下得马来,手中还抱著那个死婴,只见他面目如生,脸上神情痛苦异常,心中惨然,想道:“这孩子的⽗⺟自是爱他犹似 ![]() 当晚便在一棵大树上睡了,次晨骑上马背,任由瘦马在荒山野岭间信步而行,一时想到要去古墓见小龙女,一时又想无论如何得先杀了郭靖、⻩蓉,以报⽗仇,肚子饿了,便摘些野果充饥。 行到第四⽇上,忽见远处有一人纵⾝跃⾼,伸手在一株野果树上摘取果子,杨过纵马走近,望见是金轮法王的弟子达尔巴。他每次一跃,只采到一枚果子,后来不耐烦起来,伸臂横击,打了几下,那野果树喀喇声响,从中折断,他尽采树上野果,放⼊怀中。 杨过心道:“难道金轮法王就在左近?”他与法王本来并无仇怨,此时认定郭靖、⻩蓉是杀⽗仇人,反而后悔当⽇相助郭⻩而与法王作对,当下悄悄跟在达尔巴⾝后,要去瞧个究竟。只见他迈步如飞,直向山坳中行去。杨过下马步行,远远跟随,见他转⼊林木深处,越走越⾼,于是随著他上了一座山峰。 峰顶上搭著一座小小茅棚,四面通风。金轮法王闭目垂眉,在棚中打坐。达尔巴将野果放在棚中地下,转过⾝来,突见杨过走近,不由得脸⾊大变,叫道:“大师兄,你要来加害师⽗么?”说著向杨过急冲过来,伸手便去扭他⾐襟。他武功原比杨过为⾼,但此刻师⽗正处于奇险之境,一受外感,立时 ![]() ![]() 达尔巴心中认定杨过是大师兄转世,又给他这一摔先声夺人,在地下打了个滚,翻⾝爬起,跃到杨过面前。杨过只道他又要动手,退后一步,那知他突然双膝落地,磕头道:“大师兄,你须念前世恩师之情。师⽗⾝受重伤,正自行功自疗,你若惊动了他,那可…那可…”说到后来,喉头哽咽,泪⽔长流。 杨过虽不懂他的蔵语,但见他神情 ![]() 就在此时,金轮法王睁开眼来,见到杨过,大吃一惊,适才他⼊定运气,并未听到杨过和达尔巴对答之言,斗见大敌当前,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我枉自修练多年,总是勘不破名关,却不道今⽇丧⾝中原。”原来他受巨石击撞,內脏受了重伤,这些⽇来耽在荒山顶上结庐疗伤,不意杨过竟跟踪过来,此时固然丝毫用不得力,即令达尔巴将杨过逐走,争斗之时也必使他心神不定,重伤难愈。 那知杨过躬⾝唱喏,说道:“在下此来,非与大师为敌,请勿多心。”法王摇了头摇,待要说话, ![]() ![]() 杨过修为不深,于西蔵派內功更是一无所知,掌心隐隐感到他体內气息流动,便潜运內力,将一股声气助他上通灵台、神道、⾝柱、 ![]() ![]() 杨过也不隐瞒,将最近得悉郭靖夫妇害死他⽗亲、现下决意要前去报仇、无意中跟随达尔巴上山等情说了。 金轮法王虽知这少年甚是狡黠,十句话中连一句也是难信,但他今⽇于杀己易于反掌之际反而相助疗伤,对己确是绝无敌意,便道:“原来居士⾝上尚负有如此深冤大仇。但郭靖夫妇武学深湛,杨居士要报此仇,只怕不易呢。”杨过默然,过了一会,说道:“那么我⽗子两代都死在他手下,也就罢了!”法王道:“我初时自负天下无敌, ![]() 杨过待要答允,却想起蒙古兵将屠戮之惨,说道:“我不能相助蒙古。”法王头摇道:“你想单 ![]() 杨过沉昑半晌,说道:“好,我助你取武林盟主,你却须助我报仇。”金轮法王伸出手掌,说道:“大丈夫一言为定,击掌以誓。”二人击掌三下,订了盟约。杨过道:“我只助你争那盟主之位,你要帮蒙古人攻取江南,杀害百姓,我可不能出力。” 法王笑道:“人各有志,那也勉強不来。杨兄弟,你的武功花样甚多,不是我倚老卖老说一句,博采众家固然甚妙,但也不免驳而不纯。你最擅长的到底是那一门功夫?要用甚么武功去对付郭靖夫妇?”这几句话可将杨过问得张口结⾆,难以回答。他一生遭际不凡, ![]() ![]() ![]() ![]() ![]() ![]() 转念又想:“我既已决意与姑姑厮守终生,却何以又到处留情?程姑娘、媳妇儿,还有那完颜萍。我对他们既无真情,何以又不规规矩矩的?这真是贪多嚼不烂了。”再想:“不论洪七公、⻩药师、欧 ![]() ![]() ![]() 他走出茅棚,在山顶上负手而行,苦苦思索,甚是烦恼,想了半天,突然间心念一动:“我何不取各派所长,自成一家?天下武功,均是由人所创,别人既然创得,我难道就创不得?”想到此处,眼前登时大现光明。 他自辰时想到午后,又自午后苦思至深夜,在山峰上不饮不食,生平所见诸般精妙武功在脑海中此来彼往,相互 ![]() ![]() ![]() ![]() ![]() ![]() 达尔巴遥遥望见他疯疯癫癫,指手划脚,不知⼲些甚么,突然见他摔倒,大吃一惊,要去相救。金轮法王笑道:“别去拂 ![]() 杨过睡了半夜,次晨一早起来又想。七⽇之中,接连昏 ![]() 金轮法王经这数⽇运功自疗,伤势愈了八九成,已可行动如常,这⽇见杨过突然神情平和、一副成竹在 ![]() 杨过自见蒙古军士大肆暴 ![]() ![]() 金轮法王受封蒙古第一护国大师,蒙古兵将对他极是尊崇,一见到来,立即通报王爷。蒙古人世世代代向居包帐,虽然⼊城,仍是不惯宮室,因此忽必烈也住在营帐之中。 法王携著杨过之手走进王帐。杨过见那营帐比之寻常蒙古营帐大逾一倍,帐中陈设却甚简陋。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科头布服,正坐著看书。那人见二人进帐,忙离座相 ![]() 杨过只道忽必烈是成吉思汗之孙,外貌若非贵盛尊荣,便当威武刚猛,那知竟是这么一个会说汉语、谦和可亲的青年,颇觉诧异。 忽必烈向杨过微一打量,左手拉住法王,向左右道:“快取酒来,我和这位兄弟喝一碗。”左右送上三只大斗,倒満了蒙古的马啂酒。忽必烈接过来一饮而尽,法王也自乾了。杨过平素甚少饮酒,此时见主人如此脫略形迹,不便推却,当下也是举斗饮乾,只觉那酒极是辛烈,颇带酸味。 忽必烈笑道:“小兄弟,这酒味可美么?”杨过道:“此酒辛辣酸涩,⼊口如刀,味道不美,却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本⾊。” 忽必烈大喜,连声呼酒,三人各尽三斗。杨过仗著內力精湛,喝得丝毫不动声⾊。忽必烈喜道:“国师,你何处觅得这位好人才?真乃我大蒙古之幸。”法王当下将杨过的经历约略一说,言语中将他⾝分抬得甚⾼,隐然当他是中原武林的一位大人物。杨过给他这么一捧,不自噤也有些飘飘然之感。 忽必烈奉命南取大宋江山,在中原⽇久,心慕汉化,⽇常与儒生为伍,读经学书,又广聘武学⾼人,结 ![]() 不多时筵席张布,酒⾁満几,蒙汉食事各居全半。忽必烈向左右道:“请招贤馆的几位英雄来见。”左右应命出帐。忽必烈道:“这几⽇招贤馆中又到来几位宾客,各怀异能,实为家国之福,唯不及国师与杨君文武全才耳。” 言谈间左右报称客到,帐门开处,走进四个人来。当先一人⾝材⾼瘦,脸无⾎⾊,形若僵尸,忽必烈向法王与杨过引见,说是湘西名宿潇湘子。第二人极矮极黑,乃是来自天竺的⾼手尼摩星。其后两人一个⾝⾼八尺,耝手大脚,脸带傻笑,双眼木然。另一个⾼鼻深目,曲发⻩须,是个胡人,⾝上穿的却是汉服,颈悬明珠,腕带⽟镯,珠光宝气。忽必烈分别引见,那巨汉是回疆人,名叫马光佐。那胡人是波斯大贾,祖孙三代在汴梁、长安、太原等地贩卖珠宝,取了个国中姓名叫作尹克西。 尼摩星与潇湘子听说金轮法王是“蒙古第一国师”冷冷的上下打量,脸上均有不服之⾊,见杨过年纪幼小,只道是法王的徒子徒孙,更没放在心上。酒过三巡,尼摩星忍耐不住,说道:“王爷,大蒙古地方大大的,这个大和尚是第一国师的,武功定是很大很大的,我们想要瞧瞧的。”忽必烈微笑不语。潇湘子接口道:“这位尼摩星仁兄来自天竺,西蔵武功传自天竺,难道世上当真有青出于蓝之事么?兄弟可有点不大相信了。” 金轮法王见尼摩星双目炯然生光,潇湘子脸上隐隐透著一股青气,知道这两人內功均深;尹克西则嘻嘻哈哈、竭力装出一股极庸俗的市侩气来,此人越是显得无能,只怕越是有底,倒也不可小看了,那巨汉马光佐却是不必挂怀,当下微微一笑,说道:“老衲受封国师,是大汗和四王子殿下的恩典,老衲本是愧不敢当。” 潇湘子道:“那你就该避位让贤啊。”说著眼睛向尼摩星斜望,嘴角边微微冷笑。 法王伸筷子挟了一大块牛⾁,笑道:“这块牛⾁是这盘中最肥大的了,老衲原也不想吃它,只是偶尔伸筷,偶尔挟著,在佛家称为缘法罢了。那一位居士有兴,尽可挟去。”说著举筷停在盘上,静候各人来挟。 马光佐不明⽩金轮法王语带机锋,说的是一块肥大牛⾁,其意所指却是蒙古第一国师的⾼位,见他挟著牛⾁让客,当即伸筷去接。他筷头将要和牛⾁碰到,法王手中的一 ![]() ![]() ![]() 马光佐大怒,大吼一声,扑上去畏和法王厮拚。忽必烈笑道:“马壮士不须动怒,若要比武,待用完饭再较量不迟。”马光佐畏惧王爷,恨恨归座,指著法王喝道:“你使甚么妖法,弄断了我的吃饭家伙?”法王一笑,筷子仍是挟著牛⾁,伸在⾝前。 尼摩星初时也没将金轮法王如何放在眼內,待得见他內力深厚,再也不敢小觑。他是天竺国人,吃饭不用筷子,只用手抓,说道:“肥牛⾁,大汉子抢不到的,我,想吃的。”突然五指如铁爪,猛往⾁上抓去。法王横出右边一 ![]() ![]() ![]() ![]()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各位太客气啦!你推我让,你也不吃,我也不吃,却让得菜都冷了。”说著慢呑呑的伸出筷子,手腕上一只翡翠镯、一只镶金⽟镯相互撞得玎玎□□ ![]() ![]() ![]() ![]() ![]() ![]() ![]() 金轮法王心想:“这波斯胡气度倒是不凡。”转头向潇湘子道:“老兄如此谦让,老衲只好自用了。”说著筷子微微向內缩了半尺。他猜想潇湘子內力不弱,不敢大意,筷子缩回半尺,就是发出內劲时近了半尺,而对方却远了半尺。潇湘子冷笑一声,筷子缓缓举起,突然抢出,挟住了牛⾁,借势回夺,竟给他拉回了半尺。 金轮法王没料到他手法如此快捷,急忙运劲回夺,那牛⾁便又一寸一寸的移了回来。潇湘子站起⾝来,左手据桌,只震得桌子格格直响,却阻不住牛⾁向法王面前移动之势。眼见金轮法王神态悠闲,潇湘子额头汗珠涌出,強弱之势已分。 忽听得远处有人⾼声叫道:“郭靖,郭兄弟,你在那里?快快出来,郭靖,姓郭的小子哪!”呼声初时发自东边,倏忽之间却已从西边传来。东西相距几有里许之遥,似是一人喊毕,第二人跟著接上,但语音却是一人,而且自东至西连续不断,此人⾝法之快,呼声中內力之厚,均是世上少见。 镑人愕然相顾之际,潇湘子放松筷子,颓然坐下。金轮法王哈哈一笑,说道:“承让,承让!”正要将牛⾁送⼊口中,突然帐门扬起,人影一闪,一人伸手将法王筷上那块肥牛⾁抢了过去,放人口中大嚼起来。 这一下众人都大吃一惊,同时站起,看那人时,却是个⽩发⽩须的老人,満脸红光,笑容可掬。只见他在帐內地下的毯上一坐,左手拨开⽩胡子,右手将牛⾁往口中送去,吃得嗒嗒有声。金轮法王回思这老人抢去自己筷上牛⾁的手法,越想越是骇异。 帐门口守卫的武士没拦住⽩须老人,猛喝:“捉刺客。”早有四柄长矛齐向他 ![]() 那老人右手抄起,平平托在 ![]() ![]() 那老人不停咀嚼,刚呑下一块牛⾁,盘中又跳起一块,片刻之间,将一盘牛⾁吃得乾乾净净。他右手一扬,盘子脫手上飞,在半空中划个弧形,向杨过与尹克西飞去。杨尹二人见他功夫了得,生怕在盘上暗中使了怪劲,不敢伸手去接,忙分向两旁让开。那盘子平平的贴着桌面飞来,对准了一盘烤羊⾁一撞,那盘羊⾁便向老人飞去,空盘在桌上转了几个圈子,停住不动。原来他使的是股“太极劲”如太极图一般周而复始,连绵下断,若是在空旷处掷出盘子,那盘就会绕⾝兜圈。这股劲力使发也并不甚难,颇多善变幻术之人均擅此技,所难者是劲力拿捏恰到好处,刚巧飞向席上一撞,空盘停住,而将另一盘食物送到他手中。 那老人哈哈大笑,极是得意,手掌运劲,烤羊⾁又是一块块的跃起,给他吃了个⾁尽盘空。其时最狼狈的莫过于那四名蒙古武士,用力夺回长矛固是不能,而放手却又不敢。蒙古军法极严,临阵抛弃兵刃是杀头的死罪,何况四人⾝负护卫四王子的重任,只得使出吃 ![]() ![]() ![]() ![]() ![]() ![]() 尹克西猛地省起,问道:“前辈可是姓周?”那老人笑道:“是啊,哈哈,你认得我么?”尹克西站起⾝来,抱拳说道:“原来是老顽童周伯通周老前辈到了。”潇湘子素闻其名,金轮法王与尼摩星却不知周伯通的名头,但见他武功深湛,行事却顽⽪胡闹,果然不枉了“老顽童”三字的称号。各人登时减了敌意,脸上都露出笑容。 金轮法王道:“请恕老衲眼拙,未识武林前辈。便请⼊座如何?王爷求贤若渴,今⽇得见⾼人,定必 ![]() ![]() 周伯通自来天真烂漫,最喜与孩童接 ![]() ![]() 周伯通⽩眼一翻,说道:“你为甚么尽盘问我?你到底识不识得郭靖?”杨过道:“我怎么不识?郭夫人名叫⻩蓉,是不是?他们的女儿名叫郭芙,是不是?”周伯通拍手笑道:“错啦,错啦!⻩蓉这丫头自己也是个小女孩儿,有甚么女儿?” 杨过一怔,随即会意,问道:“你和他夫 ![]() 周伯通哈哈大笑,只吹得⽩须 ![]() ![]() ![]() ![]() 杨过知他再无怀疑,为坚其信,又道:“⻩蓉的⽗亲桃花岛主药师兄,和我是莫逆之 ![]() 杨过早知周伯通是马钰、丘处机他们的师叔,又见他扬手时臂不內曲,全以指力发出,正是全真派的手法。他对全真武功的门道自是无所畏惧,当即伸出左手食指,在盘底一顶,那盘子就在他手指上滴溜溜的转动。 这一下周伯通固然大是喜 ![]() 周伯通连叫几声:“好!”但也已瞧出他以指顶盘是全真一派的家数,问道:“你识得马钰、丘处机么?”杨过道:“这两个牛鼻子我怎不认识?”周伯通大喜。他与丘处机等虽然并无蒂芥,总觉得他们清规戒律烦多,太过拘谨,实在有些儿瞧他们不起。他生平最佩服的除师兄王重 ![]() 杨过一听“郝大通”三字,怒气 ![]() ![]() 杨过暗自沉昑:“此人武功极強, ![]() 周伯通那知他心中起了毒念,又问:“你几时去捉郝大通?”杨过道:“我这就去。你爱瞧热闹,就跟我来罢。”周伯通大喜,拍著手掌站起⾝来,突然神情沮丧,又坐了下来,说道:“唉,不成,我得上襄 ![]() ![]() ![]() ![]() 忽必烈与金轮法王对视了一眼,均想:“原来中原武人大队赶去襄 ![]() 正说到此处,帐门中进来一个和尚,约莫四十来岁年纪,容貌儒雅,神⾊举止均似书生。他走到忽必烈⾝旁,两人 ![]() 周伯通抚了抚肚⽪,道:“和尚,你走开些,我在跟小兄弟说话。喂,小兄弟,你叫甚么名字?”杨过道:“我姓杨名过。”周伯通道:“你师⽗是谁?”杨过道:“我师⽗是个女子,她相貌既美,武功又⾼,可不许旁人提她的名字。” 周伯通打个寒噤,想起了自己的旧情人瑛姑,登时不敢再问,站起⾝来,伸袖子一挥⾝上的灰尘,登时満帐尘土飞扬。子聪忍不住打了两个噴嚏。周伯通大乐,⾐袖挥得更加起劲,突然大声笑道:“我去也!”左手一扬,四柄折断的矛头向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马光佐四人 ![]() ![]() 潇湘子等一惊,眼见避闪不及,只得各运內劲去接,那知四只手伸出去,一齐接了个空,噗的一声响,四柄矛头都揷在地下土中。原来他这一掷之劲巧妙异常,既发即收,矛头刚飞到四人⾝前,突然转弯揷地。马光佐是个戆人,只觉有趣,哈哈大笑,叫道:“⽩胡子,你的戏法真多。”潇湘子等三人却是大为惊骇,忍不住脸上变⾊,均想适才这一接不中,矛头转弯,自己的 ![]() ![]() 周伯通戏弄四人成功,极是得意,转⾝便要出帐。子聪说道:“周老先生,如你这般神通,当真是天下少有,小僧代王爷敬你一杯。”说著将斟好了的一杯酒送到他面前。周伯通一饮而尽。子聪又送一杯过去,道:“小僧自己敬一杯!”周伯通又乾了。子聪要待再敬第三杯时,周伯通忽然大叫:“啊哟,不好!我肚子痛,要拉屎。”蹲下⾝来,开解 ![]() 杨过向子聪瞧了一眼,已然明⽩,原来酒中下了毒。他先前虽曾起意设法除去周伯通,以免郭靖多一強助,但这恶念在心头一闪即过,他与这老顽童无怨无仇,见他天真烂漫,实在颇有亲近之意,眼见他中了奷计,心下不忍,正想提醒于他,叫他拿住忽必烈、 ![]() 周伯通大踏步走到桌边,金轮法王挡在忽必烈⾝前相护,却见他左手提著 ![]() 众人群相失⾊。周伯通却哈哈大笑,说道:“对啦,肚子里毒物太多,老顽童可不变成了老毒物吗?须得以毒攻毒才是。”突然口一张,一股酒浆向子聪 ![]() ![]() ![]() 周伯通笑声不绝,走到营帐门口,忽地童心大起,拉住营帐的支柱,劲使幌了几下,那柱子喀的一声断了,一座牛⽪大帐登时落将下来,将忽必烈、金轮法王、杨过等一齐盖罩在內。周伯通大喜,纵⾝帐上,来回奔驰,将帐內各人都踏到了。金轮法王在帐內挥掌拍出,正好击在他的脚底心。周伯通只觉一股大力冲到,倒也抵挡不住,一个筋斗翻了下来,大叫:“有趣,有趣!”扬长而去。 待得法王等护住忽必烈爬出,众侍卫七手八脚换柱立帐,周伯通早已去得远了。法王与潇湘子等齐向忽必烈谢罪,自愧护卫不周,惊动了王爷。忽必烈丝毫不介于怀,反而不绝口的称赞周伯通本事,说如此异人不能罗致帐下,甚感可惜。法王等均有愧⾊。 当下重整杯盘。忽必烈道:“蒙古大军数攻襄 ![]() ![]() 他一言未毕,忽听帐外有人大声叫道:“我说过不去就是不去,你们软请硬邀,都是无用。”正是周伯通在叫嚷,不知他何以去而复来,又是在和谁讲话,众人好奇心起,均想出帐看个究竟。忽必烈笑道:“大家去瞧瞧,不知那老顽童又在跟谁胡闹了。” 众人步出帐外,只见周伯通远远站在西首的旷地上,四个人分站南、西、西北、北四个方位,成弧形将他围住,却空出了东面。周伯通伸臂攘拳,大声叫嚷:“不去,不去!” 杨过心中奇怪:“他若不去,又有谁勉強得了?何必如此争吵?”看那四人时,都是一式的绿袍,服⾊奇古,并非当时装束,三个男人均是中年,各戴⾼冠,站在西北方的则是个少女, ![]() ![]() 只听站在北方的男子说道:“我们决非有意为难,只是尊驾踢翻丹炉、折断灵芝、撕毁道书、烧焚剑房,只得屈请大驾,亲自向家师说明,否则家师怪责,我们做弟子的万万担当不起。”周伯通嬉⽪笑脸的道:“你就说是一个老野人路过,无意中闯的祸,不就完了?”那男子道:“尊驾是一定不肯去的了?”周伯通摇头摇。那男子伸手指著东方道:“好啊,好啊,是他来了。” 周伯通回头一看,不见有人。那男子做个手势,四人手中突然拉开一张绿⾊的大渔网,兜头向周伯通罩落。这四人手法 ![]() 杨过挂念周伯通的安危,心道:“我非救他不可。”当即提气追去,叫道:“喂,喂!你们捉他到那里去?” 法王等均觉如此怪事,岂能不看个究竟?当即别过忽必烈,随后赶去。奔行数里,来到一条溪边,只见那四人扛著周伯通上船,两人扳桨,溯溪上行。众人沿岸追赶,追了里许,见溪中有艘小舟,当即⼊舟。马光佐力大,扳桨而划,顷刻间追近数丈。但溪流曲折,转了几个弯,忽然不见了前舟的影踪。 尼摩星从舟中跃起,登上山崖,霎时间犹如猿猴般爬上十馀丈,四下眺望,只见绿衫人所乘小舟已划⼊西首一条极窄的溪⽔之中。溪⽔⼊口处有一大丛树木遮住,若非登⾼俯视,真不知这深⾕之中居然别有洞天。他跃回舟中,指明了方向,众人急忙倒转船头,划向来路,从那树丛中划了进去。溪洞山石离⽔面不过三尺,众人须得横卧舱中,小舟始能划⼊。划了一阵,但见两边山峰壁立,抬头望天,只馀一线。山青⽔碧,景⾊极尽清幽,只是四下里寂无声息,隐隐透著凶险。又划出三四里,溪心忽有九块大石 ![]() 马光佐首先叫起来:“糟啦,糟啦,这船没法划了。”潇湘子 ![]() 金轮法王当二人争吵之先,早自寻思:“那小舟如何过得这九个石屏风?”听了二人之言,说道:“凭一人之力,任谁都拔不起这船,咱们六人合力,那就成了。杨兄弟、尹兄和我三人一面,尼兄、潇湘兄、马兄三人一面,六人合力齐施如何?” 众人同声叫好,依著他的分派,六人分站两旁,各自在山石上寻到了坚稳立⾜之处,好在那溪极是窄狭,六人站立两旁,伸出手来⾜够握到船边。法王叫一声:“起!”六人同时用力。六人中只杨过与尹克西力气较小,其馀四人都是力兼数人,马光佐尤具神力,只听得波的一声,小舟离开⽔面,已越过了那九块大石组成的石屏。 众人跃回船头,一齐抚掌大笑。这六人本来勾心斗角,相互间颇存敌意,但经此一番齐心合力,自然而然的亲密了几分。 潇湘子道:“我们六人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在武林中总也挨得上是一流好手,六人合力抬一艘小船,原也算不了难事,可是…”尼摩星抢著道:“四个绿衫子的男的女的,武功胡里胡涂的,小船抬得过大石的?”六人中倒有五人早在暗暗诧异,只有马光佐却在思索他说“武功胡里胡涂的”是甚么意思。尼摩星道:“他们的船小的,人的…人的…四个人…也少的。四个人能够这么…这么⼲的,力气也就…就好的。”尹克西道:“那三个男子也还罢了,另一个娇滴滴的十七八岁大姑娘,决计无此本事,这大石中必是另有机关,咱们一时猜想不透罢了。” 法王微微一笑,说道:“人不可以貌相,如我们这位杨兄弟,他小小年纪,却是⾝负绝顶武功,若非我们亲眼得见,谁又信来?”杨过谦道:“小弟末学后进,有何⾜道?但那四个绿衫人居然能将周伯通绑缚而去,自是有过人之处。”他口中谦逊,但说话之间已与潇湘子等一流名家称兄道弟。众人亲见他以一指之力接了周伯通的飞盘,均已不轻视于他,听他这番话说得有理,都纷纷猜测起来。 这六人中杨过年幼,法王、马光佐、尼摩星三人向在西域,潇湘子荒山独修,素不与外人 ![]() 山径只有一条,倒不会行错,只是山径越行越⾼,也越是崎岖,天⾊渐黑,仍不见那四个绿衫人的影踪。正感焦躁,忽见远处有几堆火光,众人大喜,均想:“这荒山穷⾕之中,有火光自有人家,除了那几个绿⾐人之外,常人也决不会住在如此险峻之地。”当下发⾜向前奔去,心知⾝⼊险地,各自戒备。但各人过去都曾独闯江湖,多历凶险,此时六大⾼手并肩⼊山,天下有谁挡得?是以虽存戒心,却无惧意。 行不多时,到了山峰顶上一处平旷之地,只见一个极大的火堆熊熊而燃,再走近数十丈,火光下已看得明⽩,火堆之后有座石屋。 尼摩星大声叫道:“喂,喂,有客人来的!你们快出来的。”石屋门缓缓打开,出来四人,三男一女,正是⽇间擒拿周伯通的绿衫人。四人躬⾝行礼,右首一人道:“贵衫男女跟著⼊內,坐在主位。当先一人道:“不敢请问六位⾼姓大名。”尹克西最擅言词,笑昑昑的将五人⾝分说了,最后说道:“在下名叫尹克西,是个波斯胡人,我的本事除了吃饭,就是识得些珠⽟宝物,可不像这几位那样个个⾝负绝艺。” 那绿衫人道:“敝处荒僻得紧,从无外人到访,今⽇贵客降临,幸何如之。却不知六位有何贵⼲?”尹克西笑道:“我们见四位将那老顽童周伯通捉拿来此,好奇心起,是以过来瞧瞧。贵处景⾊幽雅,令人大开眼界,实是不虚此行。” 第一个绿衫人道:“那捣 ![]() ![]() 第一个绿衫人道:“那老顽童闯进⾕来,蛮不讲理的大肆捣 ![]() ![]() 杨过笑道:“他还怪你不理他,说你的不对,是不是?”那绿衫少女道:“一点儿也不错。我在芝房中听得丹房大闹,知道出了岔儿,刚想过去察看,这怪老头儿已闪⾝进来,一伸手,就将一株四百多年的灵芝折成两截。”杨过见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肤⾊极⽩,娇嫰异常,眼神清澈,嘴边有粒小小黑痣,便道:“那老顽童当真胡闹得紧,一株灵芝长到了四百多年,那自是十分珍异之物。”那少女叹道:“我爹爹原定在新婚之⽇和我继⺟分服,那知却给老顽童毁了,我爹爹大发雷霆,那也不在话下。那知老顽童折断了灵芝,放⼊怀內,说甚么也不肯还我,只是哈哈大笑。我又没得罪他,不知为甚么这般无缘无故的来跟我为难。”说著眼眶儿红红的,甚感委屈。杨过心道:“老顽童毫没来由的欺侮这位姑娘,那可不该。” 尹克西道:“请问令尊名号。我们无意闯⼊,连主人的姓名也不知,实是礼数有亏。”那少女迟疑未答。第一个绿衫人道:“未得⾕主允可,不便奉告,须请贵客原谅。” 杨过寻思:“这些人隐居荒⾕,行迹如此诡秘,原不肯向外人怈露⾝分。”问道:“那老顽童抢了灵芝去,后来又怎样了?” 第三个绿⾐人道:“这姓周的在丹房、芝房中居然胡闹得还嫌不够,又冲进书房来,抢到一本书便看。在下职责所在,不得不出手拦阻。他却说:‘这些骗小孩子的玩意儿,有甚么大不了!’竟一口气撕毁了三本道书。这时大师兄、二师兄和师妹一齐赶到了。我们四人合力,仍是拦他不住。”法王微微一笑,说道:“这老顽童 ![]() 第二个绿衫人道:“他闹了丹房、芝房、书房,仍是不放过剑房。他踏进室门,就大发脾气,说剑房內兵刃…兵刃太多,东挂西摆,险些儿刺伤了他,当即放了一把火,将剑房壁上的书画尽数烧毁。我们忙著救火,终于给他乘虚逃脫。我们一想这事可不得了,于是追出⾕去,将他擒回, ![]() 杨过道:“不知⾕主如何处置,但盼别伤他 ![]() ![]() 尹克西笑道:“那老顽童不知为何故意来跟尊师为难?我瞧他虽然顽⽪,脾气却似乎不坏。”绿衫少女道:“他说我爹爹年纪这么大啦,还娶…”那大师兄突然接口道:“这老顽童说话傻里傻气,当得甚么准?各位远道而来,定然饿了,待晚辈奉饭。”马光佐大叫:“妙极,妙极!”登时容光焕发。 四个绿衫人⼊厨端饭取菜,一会儿开出席来,四大盆菜青的是青菜,⽩的是⾖腐,⻩的是⾖芽,黑的是冬菰,竟然没有一样荤腥。 马光佐生下来不到三个月,吃饭便是无⾁不 ![]() 第一个绿衫人道:“⾕中不许动用酒浆,这是数百年来的祖训,须请贵客原谅。”那绿衫女娘道:“我们也只在书本子上曾见到‘美酒’两字,到底美酒是怎么的样儿,可从来没见过。书上说酒能 ![]() ![]() 法王、尹克西等眼见这四个绿衫男女年纪不大,言行却如此迂腐拘谨,而且自与他们说话以来,从未见四人中有那一个脸上露过一丝笑容,虽非面目可憎,可实是言语无味。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各人不再说话,低头吃饭。四个绿衫人也即退出,不再进来。 用饭即毕,马光佐嚷著要乘夜归去。但甚馀五人眼见⾕中处处透著诡异,好奇心起,均盼查明究竟。尹克西劝道:“马兄,咱们既来此间,明⽇还须见见⾕主,怎能就此回去?”马光佐嚷道:“没酒没⾁,这不是存心磨折人么?这⽇子我是半天也不能过的。”潇湘子板著脸道:“大夥儿说不去,你一个人吵些甚么?”马光佐见他僵尸一般的相貌,一直暗自害怕,听他这么一说,不敢再作声了。 当晚六人就在石屋中安睡,地下只是几张草席。只觉这⾕中一切全是十分的不近人情,直比寺庙还更严谨无聊,庙中和尚虽然吃素,却也不会如此对人冷冰冰的始终不露笑容。只有杨过住惯了古墓、对惯了冷若冰霜的小龙女,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尼摩星气愤愤的道:“老顽童拆屋放火,大大好的!”此言一出,马光佐登时大有同感,大声喝采。尼摩星道:“金轮老兄,你是我们六个头脑的,你说这⾕主是甚么路道?是好人还是不好的?明儿咱们给他客气客气呢,还是打他个落花…落花甚么⽔的?”法王道:“这⾕主的路数,我和诸位一般,也是难以捉摸,明⽇见机行事便了。”尹克西低声道:“这四个绿衫弟子武功不弱,⾕中自然更有⾼手,大家务须小心在意,只要稍有疏忽,六人一齐陷⾝此处,那就不妙之极了。” 马光佐还在唠唠叨叨的诉说饭菜难以下咽,没将他一句话听在耳中。杨过道:“你明⽇不小心,给他们抓住了关一辈子,整⽇价里你清⽔⽩饭,青菜⾖腐,只怕连你肚里的蛔虫也要气死了…”马光佐大吃一惊,忙道:“好兄弟,我听,我听。” 这一晚众人⾝处险地,都是睡得不大安稳,只有马光佐却鼾声如雷,有时梦中大叫:“来,来!乾杯!这块牛⾁好大!” Www.BbM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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