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第三十回离合无常及《神雕侠侣》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
![]() |
|
八毛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神雕侠侣 作者:金庸 | 书号:2070 时间:2016/10/5 字数:25998 |
上一章 第三十回 离合无常 下一章 ( → ) | |
这段宁静平安也无多时。郭襄睡去不久,东边远远传来擦擦擦的踏雪之声,起落快捷。杨过站起⾝来,向东窗外望去。只见雪地里并肩走来两个老者,一胖一瘦,⾐服褴褛,瞧模样是丐帮中人,劲风大雪之际,谅是要来歇⾜。杨过此时不愿见任何世人,对武林人物更是厌憎,转头道:“外边有人,你到里面![]() ![]() ![]() 杨过抓起一把柴灰,涂抹脸颊头颈,将帽沿庒得低低的,又将玄铁剑蔵⼊內室,耳听得两人走近,接着便来拍门。杨过将獐⾁油腻在⾐衫上一阵 ![]() 那肥胖老丐道:“山中遇上这场大雪,当真苦恼,还请官人行个方便,让叫化子借宿一宵。”杨过道:“小小猎户,老丈称甚么官人?尽管在此歇宿便是。”那肥老丐连声称谢。杨过心想自己曾在英雄会上大献⾝手,莫要被他们认出了,于是撕下两条烤 ![]() 杨过耝声耝气的道:“大姐儿他妈,咳得好些了吗?”小龙女应道:“一变天, ![]() 杨过走进內室,砰的一声掩上了板门,上 ![]() ![]() 胖瘦二丐只道杨过真是荒山中的一个穷猎户,毫没在意,吃着獐腿,说起话来。瘦丐道:“终南山上大火烧通了天,想是已经得手。”胖丐笑道:“蒙古大军东征西讨,打遍天下无敌手,要剿灭全真教小小一群道士,便似踏死一窝蚂蚁。”瘦丐道:“但前几⽇金轮法王他们大败而回,那也是够狼狈了。”胖丐笑道:“这也好得很啊,好让四王子知道,要取国中锦绣江山,终究须靠国中人,单凭蒙古和西域的武士可不成。”瘦丐道:“彭长老,这次南派丐帮要是能起得成,蒙古皇帝要封你个甚么官啊?” 杨过听到这里,猛地记起,这胖老丐曾在大胜关英雄会上见过,只是那时他披裘裹毡,穿的是蒙古人装束,时时在金轮法王耳畔低声献策的,便是此人,心想:“原来这两个家伙都是荬国贼,这就尽快除了,免得在这里打搅。” 这胖老丐正是丐帮中四大长老之一的彭长老,早就降了蒙古。只听他笑道:“大汗许的是“镇南大将军”的官,可是常言道得好:讨饭三年,皇帝懒做。咱们丐帮里的人,还想做甚么官?”他话是这么说,语调中却显然満是热中和得意之情。瘦丐道:“做兄弟的先恭喜你了。”彭长老笑道:“这几年来你功劳不小,将来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份儿。” 那瘦丐道:“做官我倒不想。只是你答应了的摄魂大法,到底几时才传我啊?”彭长老道:“待南派丐帮正式起成,我一当上帮主,咱两个都空闲下来,我自便传你。”那瘦丐道:“你当上了南派丐帮的帮主,又封了大蒙古国镇南大将军的官,只有越来越忙,那里还会有甚么空闲?”彭长老笑道:“老弟,难道你还信不过做哥哥的么?”那瘦丐不再说话,鼻中哼了一声,显是不信。杨过心道:“天下只有一个丐帮,自来不分南北,他要起甚么南派丐帮,定是助蒙古人捣鬼。” 只听那瘦丐又道:“彭长老,你答应了的东西,迟早得给。你老是推搪,好教人心灰意懒。”彭长老淡淡的道:“那你便怎样?”那瘦丐道:“我敢怎样?只是我武功低,胆子小,没一项绝技傍⾝,却跟着你去⼲这种欺瞒众兄弟的勾当,⽇后⻩帮主、鲁帮主追究起来,我想想就吓得全⾝发抖,那还是乘早洗手不⼲的好。”杨过心想:“瘦老儿 ![]() ![]() ![]() 杨过凑眼到板壁 ![]() ![]() 杨过微微一笑,道:“那瘦老儿回来想偷袭。”推窗轻轻跃出。果见那瘦丐矮着⾝子在壁 ![]() 那瘦丐出其不意,急忙回头,只道是彭长老到了⾝后,脸上充満了惊惧之⾊。杨过笑道:“别怕,别怕。”伸手点了他 ![]() 杨过笑道:“这精瘦⼲枯的瘦老头儿,片刻之间便变得又肥又⽩。”小龙女笑道:“那个本来又肥又⽩的老头儿呢,你怎生给他变一变?”杨过尚未回答,听得远处脚步声响,低声道:“胖老儿回来啦,咱们躲起来。”两人回蓬屋中,带上了房门。小龙女摇动郭襄,让她哭叫,口中却不断安慰哄骗:“乖宝乖,别哭啦。”她一生从不作伪,这般精灵古怪柯勾当她想都没想过,只是眼见杨过喜 ![]() 彭长老一路回来,一路察看雪地里的⾜印,眼见瘦老丐的⾜印去了又回,显是埋伏在木屋左近。他随着⾜印跟到木屋背后,又转到屋前。杨过和小龙女在板 ![]() 瘦老丐⾝上寒冷彻骨,眼见彭长老站在自己⾝前始终不觉,只要伸手挥落,便能击中他要害,苦在⾝上三处要⽳被点,半分动弹图得。 彭长老见屋中无人,甚是奇怪,伸手推开了板门,正在猜想这瘦丐到了何处,忽听得远远传来脚步声。彭长老脸上肌⾁一动,缩到板门背后,等那瘦丐回来。 杨过和小龙女都觉奇怪,那瘦丐明明已成为雪人,怎么又有人来了?刚一沉昑,已听出来的共有两人,原来又有生客到了。彭长老耳音远逊,直到两人走近,方才惊觉。 只听得屋外一人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山中遇雪,向施主求借一宿。”彭长老转⾝出来,见雪地里站着两个老僧,一个⽩眉长垂,神⾊慈祥,另一个⾝材矮小得多,留着一部苍髯,⾝披缁⾐,虽在寒冬腊月,两人⾐衫均甚单薄。 彭长老一怔之间,杨过已从屋中出来,说道:“两位大和尚进来罢,谁还带着屋子走道呢?”便在此时,彭长老突然见到了瘦丐所变成的雪人,察看之下,便即认出,见他变得如此怪异,心下大是惊诧,转眼看杨过时,但见他神⾊如常,似是全然不知。 杨过 ![]() ![]() 杨过俯眼板壁 ![]() ![]() 正寻思间,忽听得呛啷啷两响,黑⾐僧从怀中取出两件黑黝黝的铁铸之物。彭长老本来坐在凳上,立即跃起,手按刀柄。黑⾐僧对他毫不理睬,喀喀两响,将一件黑物扣在自己脚上,原来是副铁铐,另一副铁铐则扣上了自己双手。杨过和彭长老都诧异万分,猜不透他自铐手⾜是何用意,但这么一来,对他的提防之心便减了几分。 那⽩眉僧脸上大有关怀之⾊,低声道:“又要发作么?”黑⾐僧道:“弟子一路上老是觉得不对,只怕又要发作。”突然间跪倒在地,双手合十,说道:“求佛祖慈悲。”他说了那句话后,低首缩⾝,一动不动的跪着,过了一会,⾝子轻轻颤抖,口中 ![]() ![]() 再过片刻,黑⾐僧的吼声更加急促,直似上气不接下气。那⽩眉僧缓缓的道:“不应作而作,应作而不作,悔恼火所烧,证觉自此始…”这几句偈语轻轻说来,虽在黑⾐僧牛吼一般的 ![]() 他念完偈后,黑⾐僧 ![]() 杨过听到这里,猛地想起:“郭伯伯给我取名一个过“过”字,表字“改之”说是‘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的意思。难道这位老和尚是圣僧,今⽇是来点化我吗?” 黑⾐僧道:“弟子恶 ![]() ⽩眉僧喟然长叹,说道:“你心中充満憎恨,虽知过去行为差失,只因少了仁爱,总是恶念难除。我说个‘佛说鹿⺟经’的故事给你听听。”黑⾐僧道:“弟子恭聆。”说着盘膝坐下。杨过和小龙女隔着板壁,也是默然静听。 ⽩眉僧道:“从前有只⺟鹿,生了两只小鹿。⺟鹿不慎为猎人所掳,猎人便 ![]() “⺟鹿寻到二子,低头鸣昑, ![]() ![]() 小龙女听到这里,念及自己命不长久,想着“生死多畏惧,命危于晨露”、“怜汝小早孤,努力活自己”这几句话,忍不住泪⽔流了下来。杨过明知⽩眉僧说的只是佛家寓,但其中所述⺟子亲情悲切深挚,也是大为感动。 只听⽩眉僧继续讲道:“⺟鹿说完,便和小鹿分别。二子鸣啼,悲泣恋藐,从后紧紧跟随,虽然幼小奔跑不快,还是跌倒了重又爬起,不肯离开⺟亲。⺟鹿停步,回头说道:‘儿啊!你们不可跟来,如给猎人见到,⺟子一同毕命。我是甘心就死,只是哀怜你们稚弱。世间无常,皆有别离。我自薄命,使你们从小便没了⺟亲。’说毕,便奔到猎人⾝前。两小鹿孺慕心切,不畏猎人弓箭,遍寻而至。” “猎人见⺟鹿笃信死义,舍⾝守誓,志节丹诚,人所不及;又见三鹿⺟子难分难舍,悯然惘伤,便放鹿不杀。三鹿悲喜,鸣声咻咻,以谢猎者。猎人将此事禀报国王,举国赞叹,为止杀猎恶行。” 黑⾐僧听了这故事,泪流満面,说道:“此鹿全信重义,⺟慈子孝,非弟子所能及于万一。”⽩眉僧道:“慈心一起,杀业即消。”说着向⾝旁的彭长老望了一眼,似乎也有向他开导之意。黑⾐僧应道:“是!”⽩眉僧道:“若要补过,唯有行善。与其痛悔过去不应作之事,不如今后多作应作之举。”说着微微叹息,道:“便是我,一生之中,何尝不是做了许多错事。”说着闭目沉思。 黑⾐僧若有所悟,但心中烦躁,总是难以克制,抬起头来,只见彭长老笑咪咪的凝望自己,眼中似发光芒。黑⾐僧一怔,觉得曾在甚么地方和此人会过,又觉得他这眼⾊瞧得自己极不舒服,当即转头避开,但过不片刻,忍不住又去望了他一眼。彭长老笑道:“下得好大的雪啊,是不是?”黑⾐僧道:“是,好大的雪。”彭长老道:“来,咱们去瞧瞧雪景。”说着推开了板门。黑⾐僧道:“好,去瞧瞧雪景。”站起⾝来,和他并肩站在门口。杨过虽隔着板壁,也觉彭长老眼光甚是特异,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 彭长老道:“你师⽗说得好,杀人是万万不可的,但你全⾝劲力充溢,若不和人动手,心里便十分难过,是不是啊?”黑⾐僧 ![]() ![]() ![]() ![]() ⽩眉僧抬起头来,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杀机既起,业障即生。” 但听得砰的一声响,黑⾐僧双掌击出,⽩雪纷纷。那瘦丐⾝上中掌,震松⽳道“啊”的一声大叫,声音凄厉,远远传了出去。小龙女轻声低呼,伸手抓住杨过手掌。 黑⾐僧大吃一惊,叫道:“雪里有人!”⽩眉僧急忙奔出,俯⾝察看,那瘦丐中了黑⾐僧这一下功力深厚之极的铁掌,早已毙命。黑⾐僧神不守舍,呆在当地。 彭长老故作惊奇,说道:“这人也真奇怪,躲在雪里⼲什么?咦,怎么他手中还拿着刀子?”他以“摄魂大法”唆使黑⾐僧杀了瘦丐,心中自是得意,但也不噤奇怪:“这厮居然有这等耐力,躲在雪中毫不动弹。难道⽩雪塞耳,竟没听到我叫人出掌搏击吗?” 黑⾐僧只叫:“师⽗!”瞪目呆视。⽩眉僧道:“冤孽,冤孽。此人非你所杀,可也是你所杀。”黑⾐僧伏在雪地之中,颤声道:“弟子不懂。”⽩眉僧道:“你只道这是雪人,原无伤人之意。但你掌力猛恶,击掌之际,难道竟无杀人之心么?”黑⾐僧道:“弟子确有杀人之心。” ⽩眉僧望着彭长老,目不转睛的瞧了一会,目光甚是柔和,充満了悲悯之意,便只这么一瞧,彭长老的“摄魂大法”竟尔消于无形。黑⾐僧突然叫了出来:“你…你是丐帮的长老,我记起来了!”彭长老脸上笑咪咪的神⾊于刹那间不见,眉宇间洋溢乖戾之气,说道:“你是铁掌帮的裘帮主啊,怎地做了和尚?” 这黑⾐僧正是铁掌帮帮主裘千仞。当⽇在华山绝顶顿悟前非,皈依一灯大师座下为僧。这位⽩眉老僧,便是与王重 ![]() ![]() ![]() ![]() 慈恩出家以来,十余年中虽有违犯戒律,但杀害人命却是第一次,一时心中 ![]() 一灯大师知道此时已到紧急关头,如以武功制住他不许动手,他心中恶念越积越重,终有一⽇堤防溃决,一发而不可收拾,只有盼他善念滋长,恶念渐消,方能⼊于证道之境。他站在慈恩⾝旁,轻轻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直念到七八十声,慈恩的目光才离开彭长老⾝上,回进木屋坐倒,又 ![]() 彭长老早知裘千仞武功卓绝,却不认得一灯大师,但见他⽩眉如雪,是个行将就木的衰僧,浑不放在意下,本想只消以“摄魂大法”制住裘千仞,便可以为所 ![]() ![]() ![]() 杨过听一灯讲了三鹿的故事,想起有生之物莫不乐生恶死,那瘦丐虽然行止琊恶,死有余辜,但突然间惨遭不幸,却也颇为怃然,又见慈恩掌力大得异乎寻常,暗想这和尚不知是谁,竟有如此⾼強武功? 但听得慈恩呼呼 ![]() ![]() 慈恩站起⾝来,向一灯摇了头摇,蓦地里转⾝,对彭长老 ![]() ![]() 杨过和小龙女听得巨响,吓了一跳,携手从內室出来,只见慈恩双臂⾼举,目露凶光,⾼声喝道:“你们瞧甚么?今⽇一不做,二不休,老子要大开杀戒了。”说着运劲于臂,便要使铁掌功拍出。 一灯大师走到门口,挡到杨龙二人⾝前,盘膝往地下一坐,口宣佛号,说道:“ ![]() ![]() ![]() ![]() 如此僵立片刻,心中恶念越来越盛,突然间呼的一声,出掌向一灯大师劈去。一灯举手斜立 ![]() ![]() 他虽神智混 ![]() ![]() ![]() 杨过和小龙女眼见慈恩的铁掌有如斧钺般一掌掌向一灯劈去,劈到第十四掌时,一灯“哇”的一声,一口鲜⾎噴了出来。慈恩一怔,喝道:“你还不还手么?”一灯柔声道:“我何必还手?我打胜你有什么用?你打胜我有什么用?须得胜过自己、克制自己!”慈恩一愣,喃喃的道:“要胜过自己,克制自己!” 一灯大师这几句话,便如雷震一般,轰到了杨过心里,暗想:“要胜过自己的任 ![]() 杨过见他接招的手法和耐力,知他武功决不在黑⾐僧之下,但这般一昧挨打,便是铁石⾝躯终于也会毁了。这时他对一灯已然钦佩无已,明知他要舍⾝点化恶人,但决不能任他如此丧命,心想自己单掌之力,挡不了黑⾐僧的铁掌,回⾝提起玄铁重剑,绕过一灯⾝侧,待慈恩又挥掌拍出,便 ![]() 玄铁剑 ![]() 慈恩“咦”的一声,万万想不到荒山中一个青年猎人竟有如此⾼強武功。一灯大师瞧了杨过一眼,也十分诧异。慈恩厉声喝道:“你是谁?⼲甚么?”杨过道:“尊师好言相劝,大师何以执 ![]() 杨过隔着板壁听他师徒二人对答,已隐约明⽩了他的心事,知他因悔生恨,恶念横起,又道:“那二人是丐帮叛徒,意引狼⼊室,将我大汉河山出荬于异族。大师杀此二人,实是莫大功德。这二人不死,不知有多少善男信女家破人亡。我佛虽然慈悲,但遇到琊魔外道,不也要大显神通将之驱灭么?” 杨过所知的佛学尽此而已,实是浅薄之至,但慈恩听来却极为⼊耳。他缓缓放下手掌,一转念间,猛地想起自己昔⽇也曾受大金之封,也曾相助异族侵夺大宋江山,杨过这几句话无异是痛斥自己之非,突然提掌向他劈去,喝道:“小畜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一掌既快且狠,杨过只道已用言语打动了他,那料他竟会忽地发难,霎时间掌风及 ![]() ![]() ![]() 蓦地里屋中柴火一暗,板壁破洞中飚进一股疾风,杨过⾝随风至, ![]() ![]() ![]() 一灯越看越奇,心想这少年不过二十有余,竟能与当代一流⾼手裘铁掌打成平手,自己见多识广,却也认不出他的武功是何家数,这柄剑如此沉重,亦奇妙之至。一回头间,见小龙女手抱婴儿,站在门边,容颜佳丽,神⾊闲雅,对两人恶斗殊不惊惶,暗想:“这个少女也非寻常人物。”随即见她眉间与人中隐隐有一层黑气,不噤叫了声:“啊哟!”小龙女报以一笑,心道:“你瞧出来了。” 这时两人一剑双掌越斗越 ![]() ![]() 北风呼呼,大雪不停,两人恶斗不休。慈恩十余年来从未与人如此酣战,打得兴发,大吼声中铁掌翻飞,堪堪拆到百余招外,但觉对方剑上劲力不断加重,他年纪衰迈,渐渐招架不住。杨过 ![]() ![]() ![]() 便在这时,慈恩心头如闪电般掠过一个“死”字。他自练成绝艺神功之后,纵横江湖,只有他去杀人伤人,极少遇到挫折,便是败在周伯通手下,一直逃到西域,最后还是凭巧计将老顽童吓退,此时去死如是之近,却是生平从未遭逢,一想到“死”不由得大悔,但觉这一生便自此绝,百般过恶,再也无法补救。一灯大师千言万语开导不了的,杨过这一剑却登时令他想到:“给人杀死如是之惨,然则我过去杀人,被杀者也是一样的悲惨了。” 一灯大师见杨过将慈恩制服,心想:“如此少年英杰,实在难得。”走上前去,伸指轻轻在剑刃上一点,杨过只觉左臂一热,玄铁剑立时 ![]() 慈恩 ![]() ![]() 杨过本就疑心这位老和尚是一灯大师,给他一指 ![]() ![]() 慈恩道:“弟子适才失心疯了,师⽗的伤势可厉害么?”一灯淡然一笑,问道:“你可好些了么?”慈恩歉仄无已,不知说甚么才好。 四人坐在塌倒的木柱之上。杨过约略述说如何识得武三通、朱子柳及点苍渔隐,又说到自己如何在绝情⾕中毒。…” 四人坐在塌倒的木柱之上。杨过约略述说如何识得武三通、朱子柳及点苍渔隐,又说到自己如何在绝情⾕中毒,天竺神僧及朱子柳如何为己去求解药被困。一灯道:“我师徒便是为此而去绝情⾕。你可知这慈恩和尚,和那绝情⾕的女⾕主有何渊源?” 杨过听彭长老说过“铁掌帮的裘帮主”便道:“慈恩大师俗家可是姓裘,是铁掌帮的裘帮主?”见慈恩缓缓点头,便道:“如此说来,绝情⾕的女⾕主便是令妹了。”慈恩道:“不错,我那妹子可好么?”杨过难以回答,裘千尺四肢被丈夫截断筋脉,成为废人,实在说不上个“好”字。慈恩见他迟疑,道:“我那妹子暴躁任 ![]() ![]() 一灯大师知他尘缘未断,适才所以悔悟,只因临到生死关头,恶念突然消失,其实心中孽 ![]() 杨过见一灯瞧着慈恩的眼光中流露出怜悯之情,忽想:“一灯大师武功决不在他弟子之下,始终不肯还手,定有深意。我这出手,只怕反坏了事。”忙道:“大师,弟子凭不解事,适才轻举妄动,是否错了,还请大师指点。” 一灯道:“人心难知,他便是将我打死了,也未必便此能大彻大悟,说不定陷溺更深。你救我一命,又令他 ![]() 一灯伸手扶起,问道:“她如何打通关脉?內息怎生运转?”杨过道:“她逆运经脉,又有寒⽟ ![]() ![]() 杨过怔怔的瞧着他,只盼他能说出“有救”两个字来。小龙女的眼光却始终望着杨过,她早便没想到能活至今⽇,见杨过脸⾊沉重,只为自己担忧,缓缓的道:“生死有命,岂能強求?过儿,忧能伤人,你别太过关怀了。” 一灯自进木屋以来,第一次听到小龙女说话,瞧她这几句话语音温柔,而且心情平和,达观知命,不噤一怔。他不知小龙女自幼便受师⽗教诲,灵台明净,少受物感,本想这姑娘小小年纪,中毒难治,定然忧急万状,那知说出话来竟是功行深厚的修道人口吻。心想:“这一对少年夫 ![]() ![]() 只听一灯续道:“小夫人剧毒透⼊重关,老衲倘若⾝未受伤,可用一 ![]() 一灯道:“倘若我师弟也不能救,那是大数使然。世上有的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便死了,小夫人嫁人之后方始不治,也不为夭。”说到这里,想起当年周伯通和刘贵妃所生的那个孩子,只因自己由妒生恨,坚不肯为其治伤,终于丧命;而那个孩子,却是慈恩打伤的。 杨过睁大了眼睛望着一灯,心想:“龙儿能否治愈,尚在未定之天,你却不说一句安慰的言语。”小龙女淡淡一笑,道:“大师说得很是。”眼望⾝周大雪,淡淡的道:“这些雪花落下来,多么⽩,多么好看。过几天太 ![]() 一灯点了点头,转头望着慈恩,道:“你懂么?”慈恩点了点头,心想⽇出雪消,冬天下雪,这些耝浅的道理有甚么不懂? 杨过和小龙女本来心心相印,对方即是最隐晦的心意相互也均洞悉,但此刻她和一灯对答,自己却是隔了一层。似乎她和一灯相互知心,自己反而成了外人,这情境自与小龙女相爱以来从所未有,不由大感 ![]() 一灯从怀中取出一个 ![]() ![]() ![]() 小龙女接过蛋来,原来是个磁蛋,但颜⾊形状无一不像。她微一沉昑,已明其意,道:“蛋破生 ![]() ![]() 次晨大雪兀自未止,杨过心想此去绝情⾕路程不近,一灯的丸药虽可续得七⽇ ![]() 小龙女服了丸药后,只觉丹田和暖,精神健旺,展开轻功,片刻间便赶在一灯大师之前。慈恩吃了一惊,心想这娇怯怯得姑娘原来武功也这生了得。蓦地里好胜心起,腿下发劲,向前急追。一个是轻功天下无双的古墓派传人,一个是号称“铁掌⽔上飘”的成名英雄,霎时之间赶出数十丈,在雪地中成为两个黑点。杨过生怕慈恩忽又恶 ![]() 忽听⾝后一灯笑道:“小居士內力如此深厚,真是难得。师承是谁,能见告么?”杨过脚步略缓,和他并肩而行,说道:“晚辈武功是我 ![]() 一灯道:“你可服了甚么增长內力的丹药?”或者是成形的人参、千年以上的灵芝?”杨过摇了头摇,说道:“晚辈吃过数十枚蛇胆,吃后力气登时大了许多,不知可有⼲系?”一灯道:“蛇胆?蛇胆只能驱除风 ![]() 两人口中说话,⾜下毫不停留,又行一会,和小龙女及慈恩二人更加近了。一灯和杨过相视一笑。他二人轻功虽不及小龙女和慈恩,但长途奔弛,最后决于內力深厚。再看前面两人时,小龙女已落后丈许,以內力而论,她自是不及慈恩。疾行间转过一个山坳,杨过指着前面道:“咦,怎地有三个人?” 原来小龙女⾝后不远又有一人快步而行,杨过一瞥之间,便觉此人轻⾝功夫实不在小龙女和慈恩之下,只见他背上负着一件物巨,似是口箱子,但仍然步履矫捷,和小龙女始终相隔数丈。一灯也觉奇怪,在这荒山之中不意遭遇⾼人。昨晚遇到一对少年英秀的夫 ![]() 小龙女给慈恩超越后,不久相距更远,听得背后脚步声响只道杨过跟了上来,说道:“过儿,这位大和尚轻功极好,我比他不过,你追上去试试。”一个声音笑道:“你到箱子上来歇一歇,养养力气,不用怕那老和尚。”小龙女听得语音有异,回头一看,只见一人⽩发⽩须,却是老顽童周伯通。 他笑容可掬的指着背上的箱子,说道:“来,来,来!”这木箱正是重 ![]() ![]() ![]() 这时杨过和一灯均已认出是周伯通,只有慈恩生怕小龙女赶上全神贯注的疾奔,不知⾝后已多了一人。周伯通迈开大步跟随其后,低声道:“再奔半个时辰,他脚步便会慢下来。”小龙女笑道:“你怎知道?”周伯通道:“我跟他斗过脚力,从中原直追到西域,又从西域赶回中原,几万里跑了下来,那能不知?”小龙女坐在箱上,平稳安适,犹胜骑马,低声笑问:“老顽童,你为甚么帮我?”周伯通道:“你模样儿讨人喜 ![]() 这般奔了半个多时辰,果如周伯通所料,慈恩脚步渐慢。周伯通道:“去罢!”肩头推耸,将小龙女送出丈余,她养⾜力气,纵⾝奔跑,片刻间便越过慈恩⾝旁,侧过头来微微一笑。慈恩一惊,急忙加力。但两人轻功本在伯仲之间,现下一个休憩已久,一个却是一步没停过,相距越来越远,再也追赶不上。 慈恩生平两大绝技自负天下无对,但一⽇夜一之间,铁掌输于杨过,轻功输于小龙女,不由得大为沮丧,但觉腿双软软的不听使唤,暗自心惊:“难道我大限已到,连一个小姑娘也比不过了?”他昨晚恶 ![]() 杨过在后看得明⽩,见周伯通暗助小龙女胜过慈恩,颇觉有趣,加快脚步走到他⾝边,笑道:“周老前辈,多谢你啊。”周伯通道:“这裘千仞好久没见他了,怎地越老越糊涂,剃光了头做起和尚来?”杨过道:“他拜了一灯大师为师,你不知道么?”说着向后一指,周伯通大吃一惊,叫道:“段皇爷也来了么?”回头遥遥望见一灯,叫道:“出行不利,溜之大吉!”当即斜刺里窜出钻进了树林。杨过也不知“段皇爷”是甚么,但见树分草伏,周伯通霎时间去得无影无踪,暗想:“此人行事之怪,真是天下少有。” 一灯见周伯通躲开,快步上前,见慈恩神情萎顿,适才的刚勇強悍突然间不知去向,说道:“你对胜负之数,还是这般勘不破么?”慈恩惘然不语。一灯道:“有所 ![]() 四人加紧赶路,起初五⽇行得甚快,到第六⽇清晨,一灯伤势不轻,渐渐支持不住。杨过道:“大师还是暂且休息,保养⾝子为要。此去绝情⾕已不在远,晚辈夫妇随慈恩大师赶去⾕中,好歹也要救神僧和朱大叔出来。”一灯微笑道:“我留着可不放心。”稍停片刻,又道:“只怕⾕中变故甚多,老僧还是亲去的好。”慈恩道:“弟子背负师⽗前往。”说着将一灯负在背上,大踏步而行。 午时过后,一行人来到⾕口。杨过向慈恩道:“咱们是否要报明⾝份,让令妹出来 ![]() ![]() ![]() 四人奔到邻近,只见七八名绿⾐弟子各执兵刃,守在一丛密林之外,兵刃声从密林中传将出来,却不见相斗之人。 绿⾐弟子突见又有外敌攻到,发一声喊,冲将过来,奔到近处,认出了杨过和小龙女,一齐住⾜。领头的弟子上前两步,按剑说道:“主⺟请杨相公办的事,大功已成么?” 杨过反问道:“林中何人相斗?”那绿⾐弟子不答,侧目凝视,不知他此来居心是善是恶。杨过微笑道:“小弟此来,并无恶意。公孙夫人安好?公孙姑娘安好?”那弟子心中去了几分敌意,道:“托福,主⺟和姑娘都好。”又问:“这两位大和尚是谁?各位和林中四个女子可是一路?”杨过道:“四个女子,那是谁啊?”那弟子道:“四个女子分作两路闯进⾕来,主⺟传令拦阻,她们大胆不听,现已分别引⼊情花坳中。那知她们一见面,自己却打了起来。” 杨过听到“情花坳”三字,不噤一惊,猜不出四个女子是谁,倘是⻩蓉、郭芙、完颜萍、耶律燕,四人怎会互斗?说道:“便烦引见一观,小弟若是相识,当可劝其罢斗,一同叩见⾕主。”那弟子心想反正这四个女子已经被困,让你见识一下,也可知我绝情⾕的厉害,便引四人走进密林。果见四个女子分作两对,正自 ![]() 杨过和小龙女一见,暗暗心惊。原来四个女子立⾜处是一片径长两丈的园形草地,外边密密层层的围満了情花。不论从那个方位出来,都有八九丈地面生満情花。任你武功再強,也决不能一跃而出,纵然跃至半路也是难能。 小龙女叫道:“是师姐!”南向而斗的两个女子一个是李莫愁,另一个是她弟子洪凌波。两人各持长剑,想是李莫愁的拂尘在古墓中折断后,仓促间不及重制。 敌对的两女一个手持柳叶刀,另一个兵刃似是一管洞萧,两人⾝形婀娜,步法迅捷,武功也自不弱,但和李莫愁相抗总是不及。杨过一惊,:“是她们表姊妹俩?”这时洪凌波⾝子略侧,穿淡⻩衫子的少女回过半面,穿淡紫衫子的少女跟着斜⾝,正是程英和陆无双。 四人局处径长两丈的草地之中,便似擂台比武或斗室恶斗一般,地形有限,不能踏错半步,这么一来武功较差的更是处处缚手缚脚。幸得李莫愁兵刃不顺手,洪凌波对陆无双顾念昔⽇之情,不肯猛下杀手,因此程陆二女虽处下风,还在勉力支持。 杨过问那领头的绿⾐弟子道:“她们四人好端端的,怎会闯到这个圆圈中去打架?”那绿⾐人甚是得意,傲然道:“这是公孙⾕主布下的奇径。我们把奷细 ![]() 杨过心想:“凭你们的武功,怎能将李莫愁 ![]() 李莫愁早瞧出情花模样诡异,绿⾐弟子既用花树拦路,其中必有缘故,因此一⼊情花坳后,便低声嘱咐洪凌波小心,须得远离花树。程英和陆无双也均乖巧伶俐,如何看不出来?四人料想花树中不是安有机关陷井,便有毒箭暗器,这时听杨过一叫,对⾝周花树更增畏惧,向草地中心挤拢,近⾝而搏,斗得更加凶了。 程英和陆无双听得杨过到来,心下极喜,急 ![]() ![]() 程英举箫挡架,李莫愁长剑向她咽喉疾刺。陆无双抢上提刀横架。李莫愁冷笑一声,长剑微幌,飞起左腿,踢中她的手腕。陆无双柳叶刀脫手飞出,跌⼊情花丛中。李莫愁长剑闪动,向程英连刺三剑。程英招架不住,向后急退。她只要再退一步,左脚便得踏⼊花丛,陆无双惊叫:“表姊,不能再退。”李莫愁微笑道:“不能再退,那便上前罢!”说着斜后让开一步。程英明知她决无善意,但自己所站之处实在过于危险,只得跟着踏前。李莫愁冷笑道:“好大的胆子!”长剑抖动,闪出十余点银光,剑尖将她上半⾝尽数罩住了。 杨过在外瞧得明⽩,知是古墓派剑法的厉害招数,叫做“冷月窥人”倘若不明这一招的来龙去脉,十九会尽力守护上⾝,腹小便非中剑不可,眼见程英举箫在自己 ![]() 杨过所使的正是⻩药师传授的弹指神通功夫,但火候未到,只能声东击西,引敌回救。倘是⻩药师亲自出手,这颗石子便击在李莫愁剑上,将长剑震落或是 ![]() ![]() 李莫愁见程英这一下死里逃生,本来⽩嫰的脸颊吓得更是全无⾎⾊,知她心神未定,喝道:“又来了!”长剑抖动,仍是这一招“冷月窥人”程英学了乖,知她此招攻上盘是虚而攻中盘是实,当即箫护丹田。那知李莫愁诡变百出,剑尖果然指向程英丹田,跟着欺近⾝去,左手食指伸出,点中了她 ![]() ![]() ![]() 李莫愁抓起程英背心,奋力远抛,跟着又将陆无双掷去,喝道:“凌波,踏在她二人⾝上…”话犹未毕,杨过已纵⾝而⼊,伸左臂接住程英,跟着又向前跃。程英 ![]() 杨过接住二女后倒退跃出,将她们轻轻放在地下,程英左腿⿇木,立⾜不稳,小龙女给她解了⽳道。三女一齐望着杨过,只见他 ![]() 但人人都知,毒深毒浅实是大有分别,他这么说,只是安慰眼前这三个姑娘而已。 程英含泪瞧着杨过右手空袖。陆无双又叫:“傻蛋,你…你的右臂呢?怎么断了?”小龙女见二女对杨过极是关怀,顷刻间已将她二人当作是最要好的朋友看待,微笑道:“你怎么叫他傻蛋,他可不傻啊?”陆无双“啊”了一声,歉然道:“我叫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和程英对望一眼,道:“这位姊姊是?”杨过道:“那就是…”程英接口道:“那定是小龙女前辈了。”陆无双道:“是了。我早该想到,这样仙女般的人物。”程陆二女以前见到杨过对小龙女情有独钟,心中不能不含妒念,此刻一见,不由得自惭形秽,均想:“我怎能和她相比?” 陆无双又问:“杨大哥,你手臂到底是怎生断的?伤势可痊愈了么?”杨过道:“早就好了。是给人斩断的。”陆无双怒道:“是哪个该死的恶贼?他定然使了卑鄙的奷计,是不是?是那万恶的女魔头么?” 忽然背后一个女子声音冷笑道:“你这般背后骂人,难道便不卑鄙么?”陆无双等吃了一惊,回过头来,只见说话的是个美貌少女,正是郭芙。她手按剑柄,怒容満面,⾝旁男男女女站着好几个人。 陆无双奇道:“我又没骂你,我是骂那斩断杨大哥手臂的恶贼。” 刷的一响,郭芙长剑从鞘中菗出了一半,说道:“他的手臂是我斩断的。我陪不是也陪过了,给爹爹妈妈也责罚过了,你们还在背后这般恶毒的骂我…”说到这里,眼眶一红,心中委屈无限。 原来武三通、郭芙、耶律齐、武氏兄弟等在小溪中避火,待火势弱了,才缘溪⽔而下,和⻩蓉及完颜萍、耶律燕相遇,便到绝情⾕来。一行人比一灯、杨过等早到了半⽇,只是在⾕前⾕后遍寻天竺僧和朱子柳被困之处不获,耽搁了不少时光。至于李莫愁师徒和程英姊妹进⼊绝情⾕,均是被周伯通童心大发而分别引来。 当下⻩蓉、武三通等向一灯行礼,各人互相引见。程英从未见过⻩蓉,但久闻这位师姊的大名,一直十分钦仰,当下恭恭敬敬的上前磕头,叫了声:“师姊!”⻩蓉从杨过口中早知⽗亲暮年又收了个女徒,这时见她丰神秀美,问起⽗亲,得知⾝体安健,更是 ![]() 守在林外的绿⾐弟子见⼊⾕外敌会合,声势甚盛,不敢出手拦阻,飞报裘千尺去了。 郭芙和陆无双怒目对视,心中互相憎恨。郭芙听⺟亲吩咐,竟要对程英长辈称呼,更是不喜,那一声“师叔”叫得异常勉強。 杨过和小龙女携手远远的站着。杨过向小龙女臂弯中的郭襄瞧了一眼,说道:“龙儿,把这女孩儿还给她⺟亲罢。”小龙女举起郭襄,在她颊上亲了亲,走过去递给⻩蓉,说道:“郭夫人,你的孩儿。”⻩蓉称谢接过,这女孩儿自出娘胎后,直到此刻,她方始安安稳稳的抱在怀里,这份喜悦之情自是不可言喻。 杨过对郭芙朗声说道:“郭姑娘,你妹子安好无恙,我可没拿她去换救命解药。”郭芙怒道:“我妈妈来了,你自然不敢。你若无此心,抱我妹妹到此来⼲么?”按照杨过往⽇的脾 ![]() ![]() 陆无双向郭襄看了一眼,对程英道:“这是你师姊的小女儿么?但愿她长大以后,别要横蛮刁恶才好。”郭芙如何听不出这句话是讥刺自己,接口道:“我妹妹横蛮不横蛮,⼲你甚么事?你说这话是甚么用意?”陆无双道:“我又没跟你说话。横蛮刁恶之人,天下人人管得,怎能不⼲我事?”在陆无双心坎儿里,念兹在兹的便只杨过一人。她和程英见杨过手臂被郭芙斩断,原是一般的心痛恼怒,但她不如表姊沉得住气,虽在众人之前,仍是发作了出来。郭芙大怒,按剑喝道:“你这跛脚…”⻩蓉喝道:“芙儿,不得无礼!” 便在此时,只听得远处“啊”的一声大叫,众人回过头去,但见情花丛中,李莫愁将洪凌波的⾝子⾼⾼举起,这一声喊叫便是洪凌波所发。众人忙于厮见,一时把隔在情花群中的李莫愁师徒忘了。陆无双惊叫:“不好,师⽗要把师姊当作垫脚石,快,快想法子救…”众人一愣之间,只见李莫愁已将洪凌波掷出,摔在情花丛中,跟着飞⾝跃出,左脚在洪凌波 ![]() 她两次落下借力,第三次跃起便可落在情花丛外,她生怕⻩蓉等上前拦截,跃出的方位和众人站立之处恰恰相反。她纵⾝又要跃起,洪凌波突然大叫一声,跟着跃起,抱住了她左腿。李莫愁⾝子往下一沉,空中无从用力,右脚飞出,砰的一声,踢中洪凌波的 ![]() ![]() 这一变故凄惨可怖,人人都是惊心动魄,眼睁睁的瞧着,说不出话来。陆无双感念师姊平素相待之情,伤痛难噤,放声大哭,叫道:“师姊,师姊!”杨过想起当⽇戏弄洪凌波的情景,也不噤黯然神伤。 李莫愁俯⾝扳开洪凌波的双手,但见她双眼未闭,満脸怨毒之⾊。李莫愁心想:“我既中花毒,解药定须在这⾕中寻求。”待要绕过花堆,觅路而行,忽听⻩蓉叫道:“李姊姊,请你过来,我有句话跟你说。”李莫愁一愕,微一踌躇,走到数丈外站定,问道:“甚么?”暗盼她肯给解药,至少也能指点寻觅解药的门径。 ⻩蓉道:“你要出这花丛,原也不用伤了令徒的 ![]() 李莫愁的脸自⽩泛红,又自红泛⽩,悔恨无已,⻩蓉所说的法子其实毫不为难,只是惶急之际没有想到,以致既害了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己却也摆脫不了祸殃,不由得恨恨的道:“这时再说,已经迟了。”⻩蓉道:“是啊,早就迟了。其实,这情花之毒,你中不中都是一样。”李莫愁瞪视着她,不明⽩她言中之意。⻩蓉叹道:“你早就中了痴情之毒,胡作非为,害人害己,到这时候,嗯,早就迟了。” 李莫愁傲气登生,森然道:“我徒儿的 ![]() 武修文仗剑上前,喝道:“李莫愁,你今⽇恶贯満盈,不必多费口⾆、徒自強辩了。”跟着武敦儒、武三通,以及耶律齐、耶律燕、完颜萍、郭芙六人分从两侧围了上去。 程英和陆无双分执箫刀,踏上两步。陆无双道:“你狠心杀我全家,今⽇只要你一人抵命,算是便宜了你。不说你以往过恶,单是害死洪师姊一事,便已死有余辜。”郭芙回头向陆无双望了一眼,冷笑道:“你拜的好师⽗!”陆无双瞪眼以报,说道:“一人便有天大的靠山,那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别学这魔头的榜样!” 李莫愁听陆无双说到“靠山”两字,心中一动,扬声叫道:“小师妹,你便丝毫不念师门之情么?”她一生纵横江湖,任谁都不瞧在眼里,此时竟向小龙女求情,实因自知处境凶险无比,而杀洪凌波之后內心不免自疚,终于气馁。 小龙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杨过朗声道:“你背师杀徒,还提甚么师门之情?”李莫愁叹了一口气道:“好!”长剑一摆,道:“你们一齐上来罢,人越多越好。” 武氏兄弟双剑齐出,程英、陆无双自左侧抢上。武三通、耶律齐等兵刃同时递出。适才见了她杀害洪凌波的毒辣手段,人人钧是极为恼恨,连一灯大师也觉若容这魔头活在世上,只有多伤人命。但听得兵刃之声叮铛不绝,李莫愁武功再⾼,转眼便要给众人 ![]() 突然之间,李莫愁左手一扬,叫道:“着暗器!”众人均知她冰魄银针厉害,一齐凝神注目,却见她纵⾝跃起,竟然落⼊了情花丛中。众人忍不住出声惊呼。原来李莫愁突然想到,倘若情花果有剧毒,反正我已遍体中刺,再刺几下也不过如此,她这一回⼊花丛,连⻩蓉和杨过也没料及,但见她对穿花丛,直⼊林中去了。 武修文道:“大伙儿追!”长剑一摆,从东首绕道追去,但林中道路盘旋曲折,只跑数丈,眼前出现三条歧路。他正迟疑间,忽见前面走出五个⾝穿绿⾐的少女,当先一人手提花蓝,⾝后四人却 ![]() 当先那少女问道:“⾕主请问各位,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杨过遥遥望见,叫道:“公孙姑娘,是我们啊。”这少女正是公孙绿萼。她一听到杨过的声音,矜持之态立失,快步上前,喜道:“杨大哥,你大功告成了罢?快去见我妈妈去。”杨过道:“公孙姑娘,我给你引见几位前辈。”于是先引她拜见一灯,然后再见慈恩和⻩蓉。 公孙绿萼不知眼前这黑⾐僧人便是自己的亲舅舅,行了一礼,也不以为意,但听杨过称⻩蓉为郭夫人,知她便是⺟亲⽇夜切齿的仇人,杨过非但没杀她,反而将她引⼊⾕来,不觉疑心大起,退后两步,不再行礼,说道:“家⺟请众位赴大厅奉茶。”暗想此中变故必多,一切由⺟亲作主,于是引导众人来到大厅。 裘千尺坐在厅上椅中,说道:“老妇人手⾜残废,不能 ![]() 慈恩心中所记得的妹子,乃是她与公孙止成亲时的闺女,当时盈盈十八,娇嫰婀娜,不意此刻眼前竟是个秃头绉面的丑陋老妇,回首前尘,心中一阵 ![]() 一灯见他目中突发异光,不由得为他担忧。一灯生平度人无算,只有这个弟子总是不能大彻大悟,悔恶行善,只因他武功⾼深,当年又是一帮之主,实是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昔⽇陷溺愈深,改过也便愈难。他以往十余年隐居深山,倒还安稳,这时重涉江湖,所见事物在在引他追思往昔。常言道“不见可 ![]() ![]() ![]() ![]() 裘千尺见杨过逾期不返,只道他早已毒发而死,突然见他鲜龙活跳的站在面前,心下大奇,问道:“你还没死么?”杨过笑道:“我服了解毒良药,早把你的花毒消了。”裘千尺“嗯”了一声,心想:“世上居然尚有解药能解情花之毒,这倒奇了。”突然心念一动,冷笑道:“撒甚么谎?倘若真有解毒良药,那天竺和尚跟那个姓朱的书生又巴巴的赶来作甚?”杨过道:“裘老前辈,天竺神僧和朱前辈给你关在甚么地方?晚辈既已亲到,请你放了他们罢!”裘千尺冷笑道:“缚虎容易纵虎难!”她这话倒也不假。她四肢残废,全凭一门渔网阵才擒了天竺僧和朱子柳。倘若释放,天竺僧不会武功,倒也罢了,朱子柳必要报复,绝情⾕众弟子可没一个是他对手。 杨过心想只要她跟亲兄长见面,念着兄妹之情,诸事当可善罢,于是微笑道:“裘老前辈,你仔细瞧瞧,我给你带了谁来啦?你见了定是 ![]() 裘千尺和兄长睽别数十年,慈恩又已改了僧装,她虽知兄长出家,但心中所记得的兄长乃是个彪捷勇悍的青年,一时之间哪里认得出这个老僧?她听了女儿禀报,知道杀兄大仇人⻩蓉已到,眼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终于牢牢瞪住⻩蓉,咬牙道:“你是⻩蓉!我哥哥是死在你手里的。” 杨过吃了一惊,本意要他兄妹相见,她却先认出了仇人,忙道:“裘老前辈,这事暂且不说,你先瞧瞧还有谁来了?” 裘千尺喝道:“难道郭靖也来了吗?妙极,妙极!”她向武三通瞧瞧,又向耶律齐瞧瞧,只觉得一个太老,一个太少,似乎都不对,心下一阵惘然,要在人丛中寻出郭靖来,斗然间眼光和慈恩的眼光相触,四目 ![]() 慈恩纵⾝上前,叫道:“三妹!”裘千尺也大声叫了出来:“二哥!”二人心有千言万语,真是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裘千尺问道:“二哥,你怎么做了和尚?”慈恩问道:“三妹,你手⾜怎地残废了?”裘千尺道:“中了公孙止那奷贼的毒计。”慈恩惊道:“公孙止?是妹夫么?他到哪里去了?”裘千尺恨恨的道:“你还说甚么妹夫?这奷贼狼心狗肺,暗算于我。”慈恩怒气难抑,大叫:“这奷贼哪里去了?我将他碎尸万段,给你出气。” 裘千尺冷冷的道:“我虽受人暗算,幸而未死,大哥却已给人害死了。”慈恩黯然道:“是!”裘千尺猛地提气喝道:“你空有一⾝本领,怎地到今⽇尚不给大哥报仇?手⾜之情何在?”慈恩蓦然而惊,喃喃道:“给大哥报仇?给大哥报仇?”裘千尺大喝道:“眼前⻩蓉这 ![]() 一灯缓步上前,柔声道:“慈恩,出家人怎可再起杀念?何况你兄长之死,是他自取其咎,怨不得旁人。”慈恩低头沉思,过了片刻,低声道:“师⽗说的是,三妹,这仇是不能报的。” 裘千尺向一灯瞪了一眼,怒道:“老和尚胡说八道。二哥,咱们姓裘的一门豪杰,大哥给人害死,你全没放在心上,还算是甚么英雄好汉?”慈恩心中一片混 ![]() 众人见她越 ![]() ![]() 裘千尺喃喃的道:“你是郭靖和⻩蓉的女儿,你是郭靖和⻩蓉的…”那“女儿”两字尚未说出,突然“呼”的一声,一枚铁枣核从口中疾噴而出,向郭芙面门 ![]() ![]() ![]() 众人之中,只有杨过和小龙女知她有此奇技,小龙女没料到她会暴起伤人,杨过却时时刻刻均在留心,目光没一刹那间曾离开她的脸,但见她口 ![]() ![]() 众人齐声惊呼,⻩蓉和郭芙更是吓得花容失⾊。⻩蓉心下自警:“我料得她必有毒辣手段,但万万想不到她⾝不动,⾜不抬,手不扬,颈不晃,竟会无影无踪的蓦地 ![]() 裘千尺瞪视杨过,没料到他竟敢大胆救人,冷冷的道:“你今⽇再中情花之毒,刻下纵然未发,决计挨不过三⽇。世上仅有半枚丹药能救你 ![]() 杨过出手相救郭芙之时,在那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怎有余裕想到此事,这时经裘千尺一提,不由得气馁,上前一躬到地,说道:“裘老前辈,晚辈可没得罪你甚么,若蒙赐与丹药,终⾝永感大德。”裘千尺道:“不能,我重见天⽇,也可说受你之赐,但我裘老太婆有仇必报,有恩却未必记在心上。你应承取郭靖、⻩蓉首级来此,我便赠药救你,岂知你非但没遵约言,反而救我仇人,又有何话说?” 公孙绿萼眼见事急,说道:“妈,舅舅的怨仇可跟杨大哥无关。你…你就发一次慈悲罢。”裘千尺道:“我这半枚丹药是留给我女婿的,不能轻易送给外人。”公孙绿萼一听,満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急。 郭芙连得杨过救援,直到此时,才相信杨过仁侠为怀,实无以妹子来换解药之意,回思自己一再损伤于他,而他始终以德报怨,大声道:“杨大哥,小妹以前全都想错了,请你见谅。”然而不知如何,心中对他的嫌隙总是难解,这句话刚说过,立时便想:“你一再救我,也不过是想向我卖弄本领,要我服你,感 ![]() 杨过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却大有苦涩之意,心想:“你出言认错,最是容易不过,却不知我和龙儿为你受了多大的苦楚。”但见裘千尺一双眼睛牢牢的瞪着自己,显然若不允娶她女儿,她绝不肯给那半枚救命的灵丹,再僵持下去,徒然使公孙绿萼和小龙女为难,朗声道:“我已娶龙氏为 ![]() 裘千尺冷笑道:“好,好!你自愿送命,与我无⼲。”转头对慈恩道:“二哥,听说⻩蓉是丐帮的帮主,咱们铁掌帮不敢得罪她罢。”慈恩道:“铁掌帮?早就散了伙啦,还有甚么铁掌帮铁掌帮?”裘千尺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无所依仗,胆子就更加小了…” 她不住的发言相 ![]() 绿萼骂道:“我恨不得将你一劈两半,剖出你的心来瞧瞧…”口一张,噗的一声,吐出一枚枣核,向杨过 ![]() 杨过伸手接住,冷笑道:“快快给我回去,我便不来伤你,谅你这点雕虫小技,能难为得我了?”绿萼使个眼⾊,命他快走,忽地双手掩面,叫道:“妈,他…他欺负人!”奔回大厅。她一番相思变成虚空,意中人已与旁人结成良缘,这份伤心却是半点不假。裘千尺见她泪流満面,喝道:“萼儿,这成甚么样子?那小子 ![]() 这一番做作,厅上众人都被瞒过,只有⻩蓉却暗暗好笑,心道:“她假意恼恨杨过,好叫⺟亲不防,便可俟机盗药。想不到杨过这小子到处惹下相思,竟令这许多美貌姑娘为他颠倒。”想到此处,向程英和陆无双望了一眼。 杨过接了枣核,快步便行,只觉绿萼的话很是奇怪,一时想不透是何用意。小龙女见了绿萼的脸⾊和眼神,知她喝骂是假,道:“过儿,她假意恼你,是不是叫她⺟亲不防,以便偷盗丹药?”杨过道:“似乎是这样。” 两人转了个弯,杨过见四下无人,提手看掌中枣核,却是个橄榄核儿,中心隐约有条细 ![]() 杨过打开薄纸,两人低首同看,见纸上写道:“半枚丹药⺟亲收蔵极秘,务当设法盗出相赠,天竺僧和朱前辈囚于火浣室中。”字旁绘着一张地图,通路盘旋曲折,终点写着“火浣室”三字。杨过大喜,道:“咱们快去,正好此时无人阻拦。” Www.BbMxS.Cc |
上一章 神雕侠侣 下一章 ( → ) |
八毛小说网为您提供由金庸最新创作的免费武侠小说《神雕侠侣》在线阅读,《神雕侠侣(完结)》在线免费全文阅读,更多好看类似神雕侠侣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八毛小说网(www.bbmxs.c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