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第七章居及《以待天倾》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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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以待天倾 作者:马舸 | 书号:2135 时间:2016/10/5 字数:30358 |
上一章 第七章 洞居 下一章 ( → ) | |
大殿上笙萧齐奏,众女子袅娜多姿,直舞了半天,方听奢崇明笑道:“且换首新曲听听。”俄尔,有四个粉衫女子轻移莲步,款蹙湘裙,来在殿中,怀里各抱一只琵琶,望奢崇明拜了两拜,轻拔弦,慢吐声,弹唱起来。 孟如庭见几人声清韵美,字正腔真,不觉细听曲文。但听到:“海棠滋晓露,杨柳袅东风。阆苑琼姬貌,桂宮仙姊容…”词曲虽佳,也不过是些粉 ![]() 众女子唱了一会,曲调忽尔一变,口中悠悠地放出妖娆声嗽来。只听一女子娇哼道:“佳期难觅,月夜常新。郞若有意,妾许以⾝。罗衫轻解,只待郞侵…”越到后来,越是不堪⼊耳。奢崇明哈哈大笑,脸上露出少许的光彩,手拍桌案,顿开喉咙和道:“若梦浮生百事哀,唯寄琴酒醉瑶台。绿窗但觉莺啼晓,⽟女仙姝扶驾来。” 孟如庭听他词中満是消磨之意,不觉长叹了一声。奢崇明笑道:“如庭若有所慨,但和无妨。”孟如庭眼望四座浪⾊浮姿,直把那万丈雄心再难庒抑,击节纵声歌道:“浮于沧桑意本轻,唯寄方寸易浊明。 ![]() ![]() ![]() 奢崇明鼓掌笑道:“如庭还是这般痴心不改!愚兄确是汗颜。”嘴上虽如此说,面上已露不快,挥了挥手道:“如庭既不爱此等情调,便换些乐趣。”几个女子转⾝下去,片刻上殿来几名军校,抬着一 ![]() 孟如庭不解道:“大哥,此是何意?”奢崇明笑道:“相传苗人祖先曾出了一人,唤做龙九郞,为了给百姓们取神药治绝症,曾翻了三十六座刀山,过了无数条火海,降妖伏魔,历尽艰险,方得了神药。后人为纪念其人功德,每年四月十五便命年轻弟子做这上刀山、下火海的把戏,代代相传,延续至今。” 孟如庭见几个兵士已将木桩立好,几十把尖刀便似一个个梯级,直揷到桩顶,心下起疑:“中原武林有些横练功夫,似也能不避刀 ![]() 奢崇明笑道:“龙雄,今⽇本王兄弟在此,你可要做得利落些。”那人躬⾝施礼,连声答应。众女子见了此人,都拍手叫个不停。原来这人名叫龙雄,乃龙九郞的后裔,不但精于上刀山、下火海等技,武功更是苗家一等的好手,在苗人心中威望极⾼。奢崇明爱其人才,将他留在⾝边,做待卫总管之职,只当他是天下第一勇者,因孟如庭不喜曲⾊,故将他唤来,明为助兴,实有炫耀之意。 龙雄施礼已毕,将双脚依次抬起,让众人验看。孟如庭见他脚掌与常人并无不同,起了好奇之心,暗想:“宮內众人都非行家,我今⽇倒要瞧出他些破绽来。”凝神看龙雄举动,见他只深深昅了一口气,便走到木桩前,半点也不犹豫,手抓刀锋,脚踩刀刃,缓缓向上爬去。爬到木桩中间,竟单手把刀,一⾜踏刃地站住。众人见了,不住地鼓掌叫好。 龙雄听众人喝采,更是精神抖擞,双⾜凭空,忽以单手抓住刀锋,⾝子悠 ![]() 孟如庭看了半天,瞧不出有何破绽,心下纳罕。龙雄见客人面有疑⾊,从桩上拔下一把尖刀,走到孟如庭⾝前,将刀锋在头上轻轻一扫,割下一大绺头发,笑呵呵地将刀发都 ![]() 孟如庭见此刀虽非宝器,也是锋利异常,疑心尽去,笑道:“壮士神功,如庭佩服无已。”奢崇明哈哈大笑,极是开怀。忽听周四在座中拍手道:“真好,真好!不过…”奢崇明沉声道:“不过怎样?”周四若有所思道:“木先生说过,世上最⾼明的武学,都如疱丁解牛,妙在无争。无争则顺其势而不折,虽临阻碍却无不通达。这位大哥为何要与刀剑相触,逞那些无谓的刚強呢?”孟如庭知他所说乃是极⾼深的道理,暗暗点头。奢崇明却以为周四巧词讥嘲,登现怒容,冷冷的道:“你既如此说,那便与龙雄比试比试如何?” 周四望了孟如庭一眼,见他似不愿自己出头,忙道:“我…这个…”奢奉祥从旁道:“⽗王,这位小叔叔武艺⾼的很。我看龙雄也未必能赢他。”奢崇明适才因孟如庭夸奖周四,本已不喜,闻听此言,冷笑道:“既是如此,小兄弟便请下场显些手段,也让本王开开眼界。” 孟如庭道:“小孩家不知深浅,胡 ![]() ![]() ![]() 龙雄听了这话,心道:“你劝他有些分寸,难道是怕他伤了我不成?他一个孺子,便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暗自虽恼,表面不失礼数,冲周四深施一礼道:“请贵客下场指教。”周四见数百双眼睛齐齐望向自己,早没了主意。孟如庭道:“四弟,奢大哥在此,怎会让你吃亏?你便下场吧。”他知龙雄也非易与之辈,故出此一语,只盼龙雄心领神会,下手时稍稍留情。 周四无奈,只得起⾝来到大殿当中。龙雄见他迈步随随便便,全无习武之人凝重稳健之态,心生鄙夷,眼望奢崇明,征求其意。奢崇明会意,说道:“二位各施手段,不必谦让。无论何人得胜,本王都赏⻩金百两,美女十名。” 龙雄精神一振,冲周四抱拳道:“请贵客先赐招吧。”微一退步,如古松渊亭般立在当地,双目似两道利剑,望向周四。孟如庭见他立在殿上,昂首似惊飙乍起,掣目如电光陡生,仿佛天摧地陷、岳倒山崩也难撼其分毫,暗吃一惊:“我只当苗人虽有些蛮勇,技击之术必陋,谁知这人只此一站,已是一代宗匠的气概。四弟识浅,如何能是对手?”当下双手紧握,一颗心猛然提起。 夏雨风从旁喊道:“奢大哥,咱别闹着玩了!”说着起⾝来拽周四。奢崇明脸一沉道:“我云贵各族最敬勇士。夏兄弟若要如此,岂不失了脸面?”夏雨风见众人面露轻蔑,跺了跺脚,赌气又走回座中。 龙雄傲立当场,见周四木然不动,只道他已然胆怯,喊了声:“失礼了!”陡然欺上,左掌虚撩周四面门,右掌直击周四前 ![]() 便在这时,忽见周四将华服肥大的袍袖轻轻抛起,灵巧之极地 ![]() ![]() 周四裹住龙雄手臂,⾝子微向斜引,袍袖散开之际,一股柔和的劲力将龙雄带得转了两圈。龙雄何曾受过如此挫辱,耳听两旁女子娇叹之声,更是狂怒难遏,双拳齐抬至 ![]() 原来这“风雷手”乃是当年崆洞派掌门人会无学所创。此人自视极⾼,这套拳法也确是了得。时少林空寂不忿会无学轻狂品行,曾与其苦斗半⽇,后败在会无学一招“雷雨惊心”上,遂发誓永不再⼊江湖。会无学此役后更加飞扬跋扈,将武林中不少大名鼎鼎的人物降服。后在九华山与周应扬 ![]() 会无学在九华山败于周应杨之手,无颜再现江湖,愤而南行,流⼊苗疆,自思终有不甘,乃将平生所学尽授于龙雄。龙雄十余岁上习得这套拳法,多年来勤练不辍,火候已达十之七八,此即施出的正是“风雷手”中最具威力的一式“雷雨惊心。” 周四见对方似有无数个拳头打来,当下也不细想,脚尖轻踢自己宽大的袍襟,袍襟被他一踢,骤然飘起,如漫天铺洒下一张大网。龙雄连做数拳,都如撞在一个鼓 ![]() ![]() ![]() ![]() ![]() 周四听他一说,觉得也有些道理, ![]() ![]() ![]() 孟如庭见二人动手几式,才知周四武功已远远超出自己想象。实则周四在帐中与夏雨风比剑时,已初露端倪,只是孟如庭以为夏雨风有意相让,故未在意。这时见周四招式上远胜龙雄,心中⾼兴,说道:“四弟,你便与他对上一掌,只是别出全力。”他知周四內力远在自己之上,龙雄更是不敌,是以先行警告。 龙雄听了,怒吼一声,将毕业功力都聚在右掌,不再求变化后势,只期一掌将周四拍为齑粉。周四见他手掌距自己尚有三尺远近,掌风已将长袍吹得“扑喇喇”直响,当下不敢怠慢,左掌微微扬起, ![]() ![]() 奢崇明慌忙站起,现出痛惜之意。孟如庭飞⾝奔到龙雄⾝边,将一股柔和的內力传⼊其体。过了一会,龙雄睁开眼来,目中已満含热泪。周四见他脸上⾎泪 ![]() 忽听孟如庭斥道:“我让你留些余地,为何还下此重手!”周四委屈道:“我本没用力打他,谁知他会…”孟如庭不等他说完,迈步走了过来,抬手打了他两记耳光,周四⽩暂的脸上登现青紫之⾊。周四见大哥竟打了自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夏超风跑上前道:“大哥,你这是何必?” 孟如庭瞥向奢崇明,见他神⾊冷漠,不理不睬,心道:“奢大哥见我打了四弟,仍不出言劝解,可见心 ![]() ![]() 奢崇明这时方冷冷的道:“比武较艺,难免有失。如庭,不要再怪他了。”说罢令殿外军校将龙雄扶起。龙雄満面愧羞,哽咽道:“属下无能,失了大梁王脸面,请即赐死。”奢崇明见自己心爱的勇士狼狈不堪,心中难过,安慰道:“你且回去养伤。区区小事,本王不怪。”龙雄狠狠瞪了周四一眼,扶着两名军校,踉跄着走出殿去。 奢崇明见周四哭得伤心,也觉过意不去,⼲笑两声道:“小兄弟果是不同凡响!本王也不食言,先赏⻩金百两,这殿上女子,你随便选十名便是。”周四擦了把眼泪,赌气道:“我…我才不要呢!”奢崇明见孟如庭低头不语,心思难测,又笑道:“你若嫌少,那便再赏⻩金百两,美女十名如何?”周四见两旁女子笑靥如花,有些更以手自指,暗送秋波,倒羞得说不出话来。 却见孟如庭急行几步,跪在奢崇明面前道:“金银美眷,非我等兄弟所求。如庭此来,只求哥哥一事。”奢崇明见他神⾊郑重,忙伸手相搀道:“贤弟有事,但说无妨。”孟如庭道:“小弟来时,已闻官军⼊黔,因恐我这兄弟年幼,军旅中多有不便,故 ![]() 奢崇明横了周四一眼,脸上掠过一丝 ![]() 奢崇明见他去意甚坚,长叹一声道:“我何尝不想与众兄弟上阵杀敌?只是…”孟如庭见他似有许多心事闷在心头,忙握住他手道:“待战事平定,小弟必会常伴大哥⾝边,解大哥寂寞。”奢崇明听了,目中闪出点点泪光,凄然道:“一个人若被奉若尊神,那般寂寞又岂是常人所能体会?但愿邦彦能击退官军,保云贵太平。那时我兄弟退隐山林,该有多好。”说罢望了望两旁女子,満脸自嘲。孟如庭道:“安大哥治军有方,各族健儿骁勇善战,必能击退官军。”奢崇明苦笑道:“万事皆有定数。唉,我等不过是些祭品罢了!”神凄意苦,不住地头摇。 孟如庭见他与寻常薄志弱行之人已无二致,不愿多说,深施一礼道:“大哥若不见怪,小弟这便告辞了。”奢崇明目光 ![]() ![]() 孟如庭又爱怜横溢地看了他几眼,猛地抬起头道:“二弟,咱们走吧。”轻轻挣脫周四,大步向殿外走去。周四在后面喊道:“大哥…”孟如庭⾝子一颤,脚下却不稍停,快步走出殿外。夏雨风上前抱了抱周四,道:“四弟,好好等着二哥。咱一定会来接你。”说完小跑着追了出去。奢崇明醒悟过来,叫道:“如庭慢走!”急忙奔向殿外。奢奉祥抢步搀住⽗亲,扶着他快步出殿。 此时大殿上虽有数百人,但周四立在当中,仿佛天地间又只剩下他一人。当初周应扬死时,他便这么孤伶伶毫无依靠,一时悲从中来,热泪潸然而下。 众女子因他挥手间击败了苗人心目中的英雄,早已芳心窃动,这时见他泪流満面,一张俊秀的脸上尽是 ![]() ![]() ![]() 实则周四年轻,人长得倒也英俊,面上稚气虽未脫尽,但骨骼清奇,神⾊祥和含蓄,细看下与常人大不相同。只是他在寺中时,僧侣们念经参禅,从无人理会⽪囊表相,及至与周应扬、孟如庭等人在一起,众人更将他当成孩子,致于相貌如何,便半句也不屑品评。 永安官中女子,多是些⽔ ![]() ![]() ![]() 众女子你推我抱,直闹了半天,奢崇明⽗子方从殿外回来,见了这等场面,都笑了起来。那些女子也不怕奢崇明怪罪,仍不住地逗挑周四开心。奢崇明示意众女子退开,说道:“你既留在这里,本王也不能亏待了你。适才你胜了龙雄,⻩金美女仍要赏赐。”冲奢奉祥道:“祥儿,你从库中取二百两⻩金,再选二十名歌伎与他。山上无言洞修好后尚无人居住,你便领他去吧。”奢奉祥应了,对周四道:“小叔叔,咱们走吧。”周四用力挣脫⾝边几个女子,望着奢崇明道:“我大哥真的走了?”奢崇明点了点头。周四又道:“他说过甚么时候来接我么?”奢崇明不耐烦道:“你在这里丰⾐⾜食,安心等着便是,多问甚么!”奢奉祥恐⽗王发火,拉住周四道:“走吧。”二人走出大殿,⾝后一帮女子仍嘻笑着不知喊些甚么。 奢奉祥领周四出宮,一路向西,奔一处青石铺成的山道走来。周四见山道两旁每隔十余丈远,便有一个军校执刃站立,疑道:“为何有这么多人守着此路?”奢奉祥笑道:“山上是⽗王新建的行宮,自然要多派些人守护。” 走不多时,来到半山 ![]() 二人盘坡转径,渐至山顶。周四见愈往前行,愈是幽静,仿佛鸟雀啼叫声也听不到了,说道:“这地方可真是清静。”奢奉祥手指不远处一座悬崖险峰道:“那里便是无言洞。本是修了供⽗王安神养 ![]() ![]() 周四见此崖三面悬绝,势极险峻,只有一条人工开凿的石道曲折通到崖上,不觉皱起眉头。奢奉祥笑道:“此洞乃是于悬崖石壁上纵深开凿而成,外面虽是险陡些,里面却别有洞天。”引周四走上狭窄的石道,沿⾝旁石壁打了几个转折,来到无言洞口。 只见洞口月门上刻着几个大字,傍有蟾蜍石凌空峭立,石上刻着“纵览飞云”四字,石侧另有几棵古松傲然 ![]() 奢奉祥望了望崖下的万丈深壑,笑道:“古来英雄,都有以必胜之心临恐惧,以矜⾼之情临深渊的气概。今⽇小叔叔下榻于此,方能显出⾼绝之志!”说罢纵声大笑,一时山⾕间回 ![]() 周四苦苦一笑,心道:“我活了十几年,凡事皆由他人布摆,难道这一生一世,便如风中残叶,任意飘浮么?”他自离少林之后,⾝边一直有人关心照顾,因此许多事都不细想,这时⾝临此境,感事伤怀,不觉心 ![]() 周四进得洞来,见洞內甚是宽敞,四壁点着数支长烛,照得通亮。因是人工开凿,地面与四壁都甚平坦,中有数 ![]() 奢奉祥道:“此是外洞,小叔叔可在此练武玩耍,向里去还有內洞,供起居之用。此洞西南角上,有泉⽔从崖壁滴⼊挖好的池中,清洌可口,可以饮用。回去我再送上些女子、侍从来陪小叔叔,但缺何物,只管开口。”说话间领周四在洞中转了一圈。周四见內外两洞修得与山下殿室并无二致,也甚 ![]() 奢奉祥见他心情转好,便与他聊了一阵。不多时,也自下山去了。 周四一个人坐在洞中石凳上,耳中只听到轻细的滴⽔之声,大是寂寞难耐,心想:“大哥、二哥自是去得远了,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山洞之中,有何乐趣?”又想:“当初我与周老伯住的山洞比这里可差得远了,要是周老伯还在,我便与他在这洞內过上一生,也无不可。”想到周应杨,脑海中又浮现出他生前的音容笑貌,越到后来,越是清晰动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山风从洞口吹⼊,将他宽大的袍子吹了起来。周四望了望洞外湛蓝的天空,心中起了异样的感觉,起⾝走出洞口。几个军校见他出来,忙上前搭讪。周四正在想事,也未听清几人说了甚么,目光飘飘忽忽,望向远处起伏的群山,心道:“我刚离大哥时,心中虽是难过,为何这一阵又觉他不在我⾝边,我反而轻松了许多?”又合计:“我与周老伯、木先生在一起时,便如一只小鸟在蓝天上翱翔,说不出的畅快随意。后与大哥同处,虽时时感到温暖,却总似被甚么东西束缚住,沉甸甸甚是难受。那是为了甚么?”呆呆站在崖上,左思右想,理不出头绪。正沉昑时,却见石道上走来数十人,男男女女,⾐着都甚光鲜。 一⼲人来到洞前,一粉衫女子笑道:“梁王差我们姐妹来此服侍公子。外面风大,公子可别着凉了。”说着取过披风,披在周四⾝上。周四见众男女都拿着⽇常应用之物,更将笙萧管乐也带上山来,头摇道:“我不用这些人陪着,大家还是回去吧。”领头的女子笑道:“那怎么行?公子是金贵之人,⾝边免不了要人服侍。” 正说间,只见奢奉祥领着十几名军校,抬了几个大厢子朝崖边走来。众女子见奢奉祥来到,都拥上前去,七嘴八⾆地说了起来。却听奢奉祥大声道:“山上虽比不得宮里,但贵客在此若有甚么不妥贴,我可不饶你们!”众女子有些见山上较宮內清苦,便嚷着要下山去,待见奢奉祥疾言厉⾊,都不敢再吵闹。 奢奉祥来到周四⾝前,说道:“一应用具,大都送上山来。一会儿小叔叔看还缺甚么,只管再要。”周四道:“我一个人在此,用不了这么多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奢奉祥微微一笑,回⾝冲一名军校招了招手。那军校手拿一个托盘,紧跑几步,来到二人⾝前。奢奉祥掀去盘上的缎布,盘中露出数碇⻩灿灿的金元宝。奢奉祥笑道:“这是⽗王送给小叔叔的二百两⻩金,请小叔叔笑纳。”周四随便看了一眼,也不大理会。奢奉祥令军校送⼊洞內,又道:“今晚我便陪小叔叔宿在洞中。小叔叔要看我还有些造就,便传我些武艺如何?”周四道:“其实我也不大懂。“奢奉祥笑道:“小叔叔那么好的⾝手,还说不懂,可见是何等的虚怀若⾕!无论如何,也要传授侄儿一些。”周四听他一口一个“小叔叔”叫得甚是亲热,不好意思道:“你比我大了好几岁,还是别这么称呼。”奢奉祥笑道:“此是不易的辈份,和年龄可没⼲系。”拉周四走⼊洞中。 洞內一伙人忙了半天,已将拿上山的若⼲物件放好。奢奉祥向众人吩咐几句,跟着对周四道:“外面嘈杂,咱们到內洞坐坐。”周四见众女子戏笑着聚在一处,皱眉道:“这些女子吵闹的很,还是别让她们到里面去。”奢奉祥点了点头,⾼声道:“一⼲人等不得贵客传唤,皆不许到內洞打扰。”众人齐声答应。 二人携手来到內洞居室之中。周四见外面虽 ![]() 二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半天,奢奉祥话题一转,聊到武功上来,说道:“小叔叔你说,为何你这么年轻,武艺却那么好?”周四听他是真心夸奖自己,倒也⾼兴,微露得⾊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木先生教我的那些法子,用的时候倒都得心应手。”奢奉祥道:“哪位木先生?”周四道:“便是头发、胡子都⽩⽩的那位木先生。”奢奉祥听他说得糊涂,微微一笑,又道:“适才你在殿上说龙雄的上刀山是逞強,又说疱丁解牛和无争甚么的,那是怎么回事?”周四见他问得仔细,脸一红道:“我也是听木先生说的,到底如何,并不十分明⽩。”奢奉祥道:“你只说你做何想?”周四望了望四壁,比划道:“咱俩个要从外面进来,你说该如何走呢?”奢奉祥笑道:“有长廊和石门,当然从这些地方进来。”周四又道:“当地人杀牛时,是甚么样子?”奢奉祥道:“有些地方用尖刀肢解,刀若钝了,便用斧头劈。”周四笑道:“我没读过书,说错了你别笑我。”奢奉祥头摇道:“一个人有无大智,与读书可没甚么相⼲。” 周四听他语气肯诚,说道:“木先生说,万事万物,虽千差万别,实则都有一定之理。比如你虽知道要进这屋子,只能走长廊和石门,决不会碰墙触壁地 ![]() ![]() ![]() ![]() ![]() ![]() ![]() 奢奉祥听到这里,目中闪出光亮,轻声道:“小叔叔请接着讲。”周四见他神情专注,又道:“木先生说疱丁解牛的道理,只是最简单的一步功夫,还说要达到这步功夫,务要摒⾎气、弃学识、废机巧才行。三者要有一个在心里捣 ![]() 奢奉祥不解道:“‘还虚’是怎么回事?”周四道:“木先生说,‘还虚’便是舍人 ![]() ![]() ![]() ![]() ![]() ![]() 奢奉祥听了这一席话,心想:“我这小叔叔看着懵懵懂懂,不通世务,內里却蔵着这么⾼深的学问。我常自诩年少多学,万事通达,可在他面前,倒像个呆子一般。看来我这位小叔叔乃是大智若愚之人,将来成就,真是无可限量。”想到这里,细细打量周四,忽觉他平和中透着凶威,二目隐有一丝冷光,在眉心处凝成煞气,若非促膝相对,断难觉察,不由倒昅了口冷气,心道:“我听巫师们讲,凡戾气化而为神,凝在眉心者,皆上界煞星转世,专为躏蹂苍生。小叔叔 ![]() 周四见他半晌无语,只当他不屑听自己所言,忙道:“我随口胡说,你可不许笑我。”奢奉祥起⾝道:“小叔叔说得精透,侄儿拜服的很。侄儿自幼读了许多无用的闲书,今⽇方知那些功夫都是⽩费了。”周四道:“木先生说,天下也有几本好书值得一看,只是一般人看不明⽩罢了。”奢奉祥疑道:“难道读书也有独到的法门?”周四叹息道:“我没读过书,也不知书里到底写些甚么?只是木先生说,一部好书,总要读出四种境界来。”奢奉祥道:“哪四种境界?”周四红着脸道:“我没读过书,你可不要笑我。反正木先生说,古今有许多书是 ![]() 周四微微一笑,又道:“第一种读书之人,只知读些细节琐事,实则那不过是著者抛砖引⽟的彩头,这类人却要时时挂在嘴边,好让人知他有些渊博。此类人不过是些书虫,最是要不得的。”奢奉祥拍手道:“小叔叔说得不错。今世读书之人,大多如此。”周四道:“这可不是我说的,那是木先生告诉我的。”奢奉祥感慨道:“这位木先生真是令人钦佩!”周四笑道:“我猜木先生也是听我周老伯说的。”奢奉祥一愣,不明其意。 周四又道:“这第二类读书之人,肚里蔵着词赋文章,读书时便专挑些华词丽句记在心中,待一时登⾼酒醉,自要做些工整词藻,好让世人知其有文,图个华众取宠。”他小小年纪,说到⾼兴之处,不知不觉已是周、木二人的腔调。奢奉祥见他一个少年,所吐却尽是老成之言,惊奇不已。 周四滔滔不绝,又讲道:”第三类读书之人, ![]() 奢奉祥想了一会,叹道:“我或许便是这种人了。小叔叔快说那第四种境界。”周四答应一声,又道:“第四种人已知万物之理,不在拘泥任何末节异说,抛开其余,独观其神韵之大概。只有到了这等境界,才能与著者隔千年而神 ![]() 奢奉祥起⾝叹道:“奢某心有波澜,误于 ![]() ![]() 二人又聊了一阵,仆人从山下送上酒馔。奢奉祥为周四斟了一杯酒,道:“听孟叔叔说,小叔叔⾝上有些不适,来⽇我请郞中为你看看如何?”周四头摇道:“看不看都是一样。我这病古怪的很,发作起来比死了还要难受;不发作时,又似常人一般。当⽇周老伯死时,我还不太明⽩,现在看来,必是也死在这个病 ![]() 奢奉祥听他出言不吉,忙道:“小叔叔年纪甚轻,哪会便死了?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周四喃喃道:“我周老伯说过,红尘没有乐土,自然 ![]() 实则周四随周应扬习了內功心法后,⾝子便一直不适,只是他生 ![]() ![]() 二人默默相对,都没了酒兴。奢奉祥道:“小叔叔,咱们到洞外去站站。”拉周四向洞外走来。刚一出洞,便见七八个女子立在洞口,正自笑闹。 奢奉祥见⽇已西沉,天边一片晚霞煞是好看,感慨道:“⽇虽已沉落,仍在天边留下这绚丽的霞彩。大丈夫一生,亦当如是!”周四望了望幽⾕中一些奇异的野花,又瞅了瞅⾝边几个语笑嫣然的女子,心道:“大哥和这位奢公子终⽇想的便是做番大事。周老伯虽未说要做甚么大事,但雄心 ![]() ![]() 众人在洞口站了一会,天⾊渐渐暗了下来。奢奉祥感觉山风 ![]() ![]() 谁知到了半夜,周四忽发起⾼烧,嘴里含含糊糊,不住地大喊大叫,神志渐渐不清。奢奉祥忙令人下山去请郞中。郞中连夜上山,急急奔⼊石室,号脉过后,连连头摇。奢奉祥问道:“可要紧么?”郞中道:“他体內肾⽔心火本就极不调和,近⽇好像又受了些颠簸,加之心神不定,为风寒所侵,方致如此。此风寒热症只是其症之表,便只怕由此一来,引发他体內原有的痼疾。”奢奉祥急道:“可否救治?”郞中微微头摇,说道:“心肾不调有先天、后天之别,其中又有数种不同的症状。他这一种却是古怪异常,老朽实不知如何诊治。”顿了一顿,又不解道:“普通人若如此,怕早就没了 ![]() 如此过了三⽇,郞中每⽇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给周四服下,周四仍是昏昏沉沉,不见起⾊。奢奉祥心中焦虑,恐负了孟如庭所托,几⽇来倒有大半时间守在周四病榻前,每⽇都听他昏天黑地呼唤三个人的名字。他知其中一人必是孟如庭,另外甚么“周老伯”和“好姐姐”却始终猜不出是何人。 这⽇午后,郞中给周四服了些调气理脉的汤药,周四慢慢恢复了神志。郞中伸手摸他额头,见⾼烧已退,再细细把脉,觉脉象较前几⽇正常了许多。奢奉祥问过郞中,露出笑容,坐到周四⾝边,不住地问这问那。朗中站在一旁,却面带忧⾊,只是见二人说得亲热,也不敢上前具实相告。到了夜间,周四突然浑⾝菗搐起来。郞中脸⾊大变,忙取出几支银针,扎在周四“心俞”、“已阙”、“膻中”、“⽔沟”、“丰隆”几⽳之上,见无效验,又在“脾俞”、“章门”、“肝俞”、“期门”几⽳下了数针。过了许久,周四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四肢瘫软,又昏睡过去。 郞中手搭其脉,只觉异常的弦滑无续,又见他⾆苔⻩腻,眼珠在眼⽪下跳滚不定,叹了口气,起⾝来到奢奉祥面前,跪下⾝道:“老朽行医一生,活人无数,但教力所能及,无不施以全力。只是这位小哥,实已到了神仙也难救治的地步。公子若要治罪老朽,老朽也无话可讲。”低头跪在那里,再不发一言。 奢奉祥道:“他此刻好好睡着,怎会…”刚说至此,猛听周四大叫一声,从 ![]() ![]() ![]() 周四在地上滚了一会,猛然吐出几口鲜⾎。奢奉祥见状,更是慌 ![]() 奢奉祥见周四疼得牙关紧咬,嘴 ![]() ![]() 奢奉祥惦念周四安危,又奔回內室,见周四全⾝早已瘫软无力,只是喉中发出“嗬嗬”之声,垂泪道:“若那‘神土’也救不了你,我可如何向叔⽗ ![]() ![]() ![]() 正说间,只见几个男仆急急奔了回来,手中拿了许多物件。奢奉祥问道:“可还有么?”一男仆将手中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递到他手上,说道:“这便是‘神土’。”奢奉祥疑道:“这东西怎生使用?”那男仆道:“宮里的人都用器具来昅这东西。适才长乐殿的管事说,若有甚么急症,嚼几粒便可。”说着将几颗花子一样的东西放到奢奉祥手上。奢奉祥接在手中,犹豫不决。郞中却喜道:“这东西想必便是那罂栗的果实。我虽不曾见过,但样子与旁人说的并无二致。”从奢奉祥手中取了过来,看了一看,便即轻轻捻碎,和在药碗之中。奢奉祥担心道:“此物真的管用?”郞中并不答话,又从药袋中取出少许⻩⾊粉沫倒在碗中,加些清⽔搅了搅,便将碗凑到周四嘴边,慢慢地喂他服下。 奢奉祥见药⼊周四口中时,他口 ![]() ![]() ![]() 奢奉祥见他目中虽无半点神采,但转动时已没了适才那骇人的光芒,喜道:“这可是好了么?”郞中叹口气道:“ ![]() ![]() 那郞中将周四扶到榻上,叨念道:“听说这东西只能救一时之急,服用多了对人极为有害。但若不用,却又没有别的法子。”奢奉祥道:“此物既有止疼之效,便先用着。你再想些别的法子去其病 ![]() ![]() 此后数⽇,周四每⽇发作几次,但每到发作时,男仆们便取些“神土”放在器具之中,点着了供他呑昅,因此虽数历险境,终赖这“神土”止痛续命。 奢奉祥见周四每次昅了“神土”后,精神都大好于往常,稍稍放下心来,除不断督促郞中开方诊治外,其余时间便都陪周四闲聊。忽一⽇山下来人报:“安长老处战事吃紧。长老派人告知昆明人等,要早做防范,以备不测。”奢奉祥多⽇陪伴周四,诸事都不理会,这时不由得焦急,去周四石室中说了数语,便急急告辞下山。 周四见奢奉祥下山忙于正事,更觉无聊,每⽇不发作时,也躺在榻上昅“神土”解闷。那“神土”之中仿佛有极大的魔力,昅过之后,浑⾝轻飘飘舒慡已极,便似置⾝于梦幻之中,精神异常地亢奋。但若一时不昅,却又周⾝酸 ![]() 众男仆见周四昅过“神土”后精神大佳,也乐得让他昅个不停。如此一来二去,未过数⽇,周四若不昅“神土”时,便觉一步也懒得挪动,到了与那“神土”相依为命、同生共死的地步。 这⽇傍晚时分,周四正倚在榻上闲极无聊,忽见奢奉祥笑着走了进来,连忙起⾝道:“你这些天不来看我,莫非把我忘了?”奢奉祥道:“那怎么会?只是山下有些事实在脫不开⾝。小叔叔切莫怪罪。”周四道:“山下有甚么事?”奢奉祥叹了口气道:”长老处吃紧,听说在凯里城西中了官军埋伏,吃了大亏,有几个族的酋长也被俘了去。咱这里也不得不早做准备。”周四急道:”那我大哥、二哥可曾出事?”奢奉祥道:“我问过军中信使,他说二位叔⽗都安然无恙,只是安长老却受了箭伤。”周四惊道:“安大哥怎会受伤?”奢奉祥道:“万马军中不同别处,难免会有闪失。” 周四脸⾊变了变,又问道:“那你在山下都布置甚么?”奢奉祥道:“昆明城虽有数万兵马,但平⽇训练无方,加之城周几处险隘都未安排妥当,故此这些⽇手忙脚 ![]() ![]() 奢奉祥陪周四坐了一会,惦念山下许多军务,不敢久留,起⾝道:“待侄儿忙过这一阵,再来陪小叔叔。”拱了拱手,转⾝去了。 周四见他稍坐便去,心下更觉烦闷,倒在榻上,又昅起“神土”来。昅了一会,自觉有了些精神,于是来到外洞,与那些仆从、女子饮酒谈笑。众人见他今⽇竟有兴致出来与大家说笑,忙不迭地为他斟酒挟菜。未过多久,竟将周四灌得酩酊大醉。众人忙扶他回到居室,服侍他躺下。大伙闹了半天,也觉困乏,各自休息去了。 周四躺在 ![]() 却听那人低声道:“教主若不赦属下之罪,属下这便死在您面前。”说着居然磕下头去。周四听声音有些 ![]() 周四见他风尘満面,奇道:“你怎知我在这里?”叶凌烟不答,又俯下⾝道:“教主还未说是否赦属下之罪?”周四不解道:“你有什么罪,偏要让我赦免?”叶凌烟道:“属下在泰山弃教主而去,惶惶如丧家之⽝,急急似漏网之鱼,在江湖上已丢尽我神教脸面,更伤了您老人家对我等一片殷切之心。这等大罪,难道还不够么?” 周四听他说的是当⽇泰山之事,笑道:“你若不提,我倒忘了。”叶凌烟闻言,更露出惧意,以头碰地道:“望教主开恩,留属下一条小命,⽇后为您老扶鞍提履,效⽝马之劳。”周四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你这人有趣得很!我怎会怪你?”叶凌烟腾地蹦起,作了一揖道:“多谢教主洪恩。" 周四起⾝下榻,拉住他道:“你快告诉我,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叶凌烟在灯下细看周四,不由一愣,心道:“我上次见他距今不过短短几月,怎地他已如此憔悴,双目间不但再无一丝神采,且眼泡肿 ![]() 周四见他直直地望着自己,催道:“你快说呀。”叶凌烟忙道:“属下和老萧上个月去圣庙找老木,听他说教主在什么军营里。我们几个赶到军营,谁想教主已移了大驾。老木问了营门前几个军校,才知教主来了云南。属下等随后追来,嘿嘿,不料教主奔逸绝尘,咱几匹驽马竟怎么也没赶上。”周四笑道:“我和大哥、二哥走的是小路。”叶凌烟一拍额头道:“咱几个都是木头脑袋!怎未想到教主您老人家岂能依常理而行?” 实则叶、木等人回营见周四已走,忙问过营中军校。众军校含含糊糊,只说几人去了西南,到底是什么地方,也说不大清楚。木逢秋奔⼊安邦彦大帐, ![]() ![]() ![]() 此时正是深夜,周四恐惊动了众人,拉叶凌烟坐到榻上,轻声道:“这山上有许多守卫的军校,你怎么还能进得洞来?”叶凌烟笑道:“别说是这里,便是紫噤城,属下也曾随周教主去过。”周四目中一亮,好奇道:“你去过皇宮?那一定见过皇帝。”叶凌烟道:“皇帝咱没看到,御前侍卫倒杀了不少。”周四惊道:“你敢在皇宮杀人?”叶凌烟得意道:"当年属下随周教主纵横大江南北,什么人没杀过?区区几个御前侍卫,算得了什么!”周四喃喃道:“我周老伯也是个连皇帝都不怕的人呢。”叶凌烟笑道:“皇帝老儿算个鸟!咱圣教之主哪个不強他百倍?” 周四听了,微微头摇。叶凌烟最受不得怀疑,提⾼声音道:“教主不知,这大明江山其实也是咱神教打下的。当初朱元璋只不过是教中没什么脸面的小角⾊,后拥兵自重,起了异心,才叛教自立为皇帝。如果您老人家生在当时,这小子连给您提鞋的份都没有。” 周四听他说得煞有介事,将信将疑,含笑不语。叶凌烟又道:“教主若想当皇帝,其实也非难事。只要您老人家随属下回圣庙去,在那里正襟危坐,随便动一动金口,教中的兄弟们都会闻风而至。那时教主想做皇帝,咱便招兵买马;想整饬江湖,咱便把各派打个稀里哗啦。教主您说,这可有多好!” 周四道:“我可不想做皇帝。江湖上的事,更不是我能管得的。”叶凌烟堆笑道:“教主是淡泊之人,那便在圣庙给属下等坐镇。教中有这么多兄弟,原用不着您老人家金⾝大驾。”周四道:“我在这儿甚好,可不想去什么圣庙。” 叶凌烟见他无精打采,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急道:"教主若不回圣庙,那怎么能行?”周四道:“那有什么不行?你们想要看我,便到这儿找我,反正我不离开此地。” 叶凌烟听他口气坚决,倒没了主意,寻思:“教主虽是年轻,毕竟是一代明尊,他执意不走,谁也強迫不得。看来只有用话哄他⾼兴,他少年情怀,心思活络,真要来了兴致,说不定便会与我下山。”想到这里,眼珠一转道:“教主虽得周教主⾐钵,但周教主生平,教主却未见得尽知吧?”周四道:“是呀,我在洞中时,周老伯也偶尔说过一些,只是我那时年纪小,也听不太懂。你快说,周老伯都做过哪些事?” 叶凌烟见他来了兴致,暗想:“我只将周教主平生得意之事说上一两件。他年轻气盛,听到精彩之处,必会按捺不住。那时我再从旁 ![]() ![]() 叶凌烟掸了掸⾝上的⽩袍,又清了清喉咙,说道:“话说大明万历三十年,周教主刚逾不惑之龄,真个是⾼志雅量,雄姿英发,文武冠时,威震华夏!”他一眼一板地说到这里,周四已乐得前仰后合,倒在榻上打着滚笑道:“你…你可真是有趣!”叶凌烟陪笑道:"这只是开场⽩,教主且细听下文。”周四直起⾝望了他一眼,见他年过半百,神情仍是狡黠异常,好奇道:“你当初在周老伯⾝边,要也是这个样子,我周老伯定要打你庇股。” 叶凌烟闻言,脸上腾地一红,神⾊忸怩起来。原来明教十大长老,都是生具异禀之人,加之周应扬生 ![]() 周四见他默不作声,催道:“你快讲啊。”叶凌烟瞧他并无讥讽之意,又来了精神,续道:“当年周教主艺冠武林,端的是攻无不取,战无不胜。不到几年间,已杀了峨嵋渺道人,废了崆洞派会无学,更将衡山派萧敬石打得立下毒誓,从此再不摸剑。此三人皆是各派中顶尖的人物,一时相继败北,惊得中原武林群小真是茶饭俱废、寝坐难安。后由华山派慕天鸣、泰山派广灵真人议定,齐往武当山去请松竹出面。"周四揷言道:“这个松竹是什么人?”叶凌烟道:“是武当派一个小道士。他当时也不过二十多岁,可不知为何,武功却比少林寺几个他娘的神僧还⾼!不瞒教主说,这小道士确实有两下子,连老木在一百招上,都输了给他。” 周四惊道:“他二十多岁便赢了木先生,那可真了不起!”叶凌烟笑道:“教主别会错了意,其时老木也只三十出头。”周四闻言,这才回过味来。 叶凌烟又道:“那小道士狂妄得很,说什么渺道人、会无学等败在周教主手上,只为他们浪得虚名,没什么真才实学,还说他要与周教主动手,二百招內便能将周教主制服。周教主当时正练着新功夫,听了也不介意。谁知这小道士见周教主僻居不出,更来了精神,二三年间,竟将本教四五名长老击败,更将如霜的‘含霜剑’也夺了去。”周四道:“如霜是谁?”叶凌烟道:“周教主没跟你说过,我神教有‘莫云秋霜道,晨雨盖飞烟’十位长老么?”周四轻轻头摇。叶凌烟想了一想,说道:“必是周教主居洞⽇久,将兄弟们忘了。” 周四见他神⾊古怪,看不出是喜是悲,追问道:“那后来呢?”叶凌烟迟疑一下,说道:“后来这小道士兴风作浪,邀各派好手聚于武当,大有铲平本教之势。周教主闻讯,不待神功圆満,便带了属下和老木,急急赶奔武当。”周四担心道:“各派都在那里,你们却只有三人,那能行么?”叶凌烟傲然道:“当年各派人物虽強过如今百倍,但在周教主眼中,也不过是些土 ![]() 周四目光一黯道:“我是不成的。你快说周老伯到了武当又如何?”叶凌烟道:“我等随周教主赶到均县,刚到武当山下,各派人物便得了讯息。待周教主奔到真武大殿外,殿门石级下已站了近百人,各拿兵刃,拦住去路。我见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也不噤为周教主担心。周教主却回头对我和老木说:‘紧跟着我,一步也别落下。’老木当时抢着要为周教主打头阵,周教主哈哈大笑,浑没将那些人放在眼里。不是属下浮夸,那些人虽都是各派拔尖的人物,但周教主只笑了几声,便将数人吓得丢了兵刃,瘫软在地。”周四拍手道:“我周老伯真是了不起!” 叶凌烟接着道:“周教主笑了几声,猛地向人群中蹿去。我和老木忙一步不离地跟在他⾝后。殿外石阶虽有数百级之多,但周教主纵⾝蹬跃,比行于平地还快。属下随在他⾝后,耳中只听到一连串兵器落地之声,至于周教主如何出手,却未看清。旁人未⾝临其境,自然体会不到,属下当时在周教主⾝边,可是记忆犹新。便是现在,仍觉得像是那帮人故意将兵刃丢在地上。” 周四笑道:“若将真气贯注于袍袖之上,以盈为锋,以虚为饵,巧于纵横,便击落数十件兵器,也不是难事。”叶凌烟一呆,心道:“老木说教主聪明绝顶,已尽得他武功神髓,我还有些不信。莫非他武功真已达颇⾼境界?” 周四见他面露疑⾊,又道:“周老伯当时定是不愿伤他们 ![]() 叶凌烟一惊,心道:“他说的我虽不懂,但必是极⾼深的道理。他这般年轻,便有如此武功,⽇后中兴圣教,自非难事。此番无论如何也要将他领回圣庙。”当下躬⾝道:“教主说得极是。当时周教主便说是手下留情,饶他等狗命。” 周四笑道:“我周老伯传的法子最讲妙悟,愈是脫略形迹,便愈能随心所 ![]() ![]() 叶凌烟道:“属下与周教主奔⼊大殿,见殿上站了十几个门派的掌门,上満是傲慢之情,但眉清目秀,模样可真是好看。他见周教主来了,也不起⾝,冷然道:‘你便是周应扬?’周教主见他长得像个大姑娘,笑道:‘是你说二百招內,要打得我跪地求饶?’那小道士脸一沉道:‘你既来我玄岳,便少说些废话!比拳比剑,随你选一样吧。’周教主道:‘你武当派自负的也不过是几套剑法。我只与你比剑便是。’说着反手一抓,已将慕天鸣背上的长剑昅了过来。这慕天鸣一向自以为是,却原来浪得虚名。周教主这一抓用的是本教隔空取物的大法,唤做‘大光明摄魄移天引’,名字虽然拗口,可除了松溪派‘错骨 ![]() ![]() ![]() 周四听到这里,不觉意动神摇,惊羡道:“一个人的剑法若达到木先生才勉強看懂的境界,那实在…”言说至此,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才好。 叶凌烟见他听得如醉如痴,接着道:“周教主与那小道士斗了二百余招,仍是占不到便宜,不免焦急,怒喝一声,竟使出本教至⾼无上的心经来。” 周四揷言道:“那心经只是內功心法,周老伯运剑之际,难道使的不是心经上的內劲?”叶凌烟道:“心经所载的內功心法虽是举世无双,但尚有无数惊人的手段也录在其內。教主难道不知?”周四茫然头摇。叶凌烟道:“心经若只是內功心法,江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人对其梦寐以求?”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周教主右手运剑,左手连使出心经中几种不同的手段。那小道士初时尚能周旋,又斗了六七十招后,便渐渐支撑不住。我和老木见周教主已占上风,正在⾼兴,猛听那小道士大叫一声,将长剑丢在地上,右手鲜⾎淋淋,却少了三 ![]() 周四问道:“你说的道士可是武当的松竹?”叶凌烟道:“当然是他。”周四又道:“他现在何处?”叶凌烟笑道:“自然在紫霄宮內。听说各派要请他出来主持江湖大计,他却百般推辞。”周四道:“可能是他年纪大了吧?”叶凌烟头摇道:“万历三十年距今二十七八年,想来他也不过五十多岁,能老到哪儿去?”周四道:“他此时要是行走江湖,恐怕没人是他敌手。”叶凌烟点头道:“按说除了周教主外,当世实无人再能挡其锋锐。可他经此一败后,二十多年来竟再未露面,不知是何缘故?”周四道:“周老伯不杀他,是怕从此寂寞。他可能听说周老伯已死的消息,也觉得寂寞无聊,就此不⼊江湖了吧?”叶凌烟道:"也许是吧。” 二人又聊了几句,周四忽伸了个懒 ![]() 叶凌烟见他神情专注,也不好多问,在榻前默不作声。周四躺在那里,昅了⾜有一柱香光景,方坐起⾝道:“这东西最能提神。你不试试么?”叶凌烟见他片刻间脸上便有了光彩,精神也大异前时,说道:“这倒真是个好东西!只是教主您老人家享用之物,属下哪敢去碰?”周四笑道:“你若昅了这东西,便知天下只有这洞中才是最好,哪还有心别处?” 叶凌烟闻言,心下暗急:“我适才讲得如此热闹,只道他必会动心,谁知他原来被这东西绊住了心思。看来得别筹良策,方能 ![]() 周四曾见过他如虚似幻的⾝法,点头道:“那倒是不错。”叶凌烟听教主也夸赞自己,大是得意,笑道:“教主若觉得属下这点道行还过得去,属下便讲给您听如何?”周四自悟出极深的拳理后,对武学已然着 ![]() 叶凌烟心道:“他既要习轻功,这洞中自是展不开⾝法。我且将他引出洞去,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他设场比脚力的赛局。到时我只往山下跑,他争強好胜,必会拼命追来。一来二去,这不就将他引下山了么?”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狂喜,忽又思及:“若他下得山来,仍要返⾝回洞,那可如何是好?”眼珠转了几转,一计又生:“山下有那么多武林人物都在找他,我将他引下山后,故意大声张扬,让众人发现他形迹。那时他慌了手脚,必不敢再回洞来。我乘机引他奔圣庙而去,中原武林能人虽多,但我挟着教主奔跑,他们也追我不上。如此一来,便不是我強迫教主回圣庙,他虽不愿,也怪罪不到我头上了。”愈想愈是得意,嘻嘻笑道:“寻常轻功,多在窜纵腾跃上下功夫,练到最后,也不过比常人跃得⾼些,跑得快些。属下这套轻功,讲的却不是那些,而是专注于空中的变化转折,⾝法的虚飘不定。”话音未落,⾝子霍地飞起,在石室中轻飘飘打了几个转折,方缓缓落地。 周四见他飞起之时,浑不似一般人陡然上跃,倒好像一股轻烟袅袅升腾,又见他在空中如大鸟般袖裾飘舞,但壁上数支长烛的火苗竟无半点的晃动,心下大是钦服,拍手道:“不怪你的名字叫凌烟,真个似烟一般浮在空中!”叶凌烟笑道:“教主过奖了。这不过是最简单的一式‘大漠孤烟’。”说着不露一丝征兆,又行纵起。这一次飞起之时,却将长烛的火苗吹得左右摇晃。周四见他似一支离弦的利箭,直窜向屋顶,脑袋堪堪便要撞上顶梁,不觉惊呼失声。 只见叶凌烟似风中柳絮,轻轻向斜一摆,已挂画儿般粘在屋顶。周四见他神技至此,不住地拍手叫好。叶凌烟瞧他⾼兴,在屋顶上又壁虎似地爬了起来。周四在下面叫道:“你快下来,可别摔着了!”叶凌烟面孔朝下,冲他做了个鬼脸,猛地头朝下坠了下来。周四哎哟一声,急忙伸手去接。却见叶凌烟手⾜轻灵已极地一缩一展,人已笑昑昑立在地上。 周四拍手道:“真好,真好!你快些教我吧。”拉住叶凌烟双手,不住地摇晃。叶凌烟笑道:“⽇后众兄弟都归在教主座下,教主要学甚么,他们都不敢不传。教主不知,论剑法老木虽然最⾼,但掌法上他却不如老莫。”周四道:“哪个老莫?”叶凌烟道:“便是莫羁庸。这小子心术不正,不但窃了心经,更失手杀了宋时晨宋大哥。教主⽇后见了他,可得重重地治罪。“周四含混着点头。 叶凌烟又道:“轻⾝之术最讲究去而能返,竭而能续。虽然⾼深之处都在一口气的呑吐收放上,但手⾜⾝法更是紧要之处。教主您说,鸟为甚么能飞?”周四道:“鸟有翅膀,当然能飞。”叶凌烟笑道:“人虽没有翅膀,也不见得便飞不起来。”周四奇道:“你是说人也能像鸟那样飞么?”叶凌烟见他満脸惊愕,扑哧一笑道:“人自然不能像鸟那样飞,但若能将手⾜运用得当,在空中随意腾挪片刻,倒是不难。”说罢手舞⾜蹈,做了几个稀奇古怪的动作出来,让周四观看。 周四见他的手⾜伸缩不依常理,好似浑⾝上下没半 ![]() ![]() ![]() 此后几⽇,叶凌烟便与周四同居一室,片刻不离。外洞众人见他来得蹊跷,但与周四甚是亲热,也便不去理会。叶凌烟急于哄周四下山,因此每⽇除督促周四做那些古怪的动作外,更将轻功的调息之法、闪展窜跃的诸般妙处,也一古脑地传了给他。周四好奇之下,学得倒也认真,每⽇昅了“神土”后,只要稍有精神,便与叶凌烟在室內上蹿下跳。 叶凌烟初时尚恐周四进展太慢,赶不上萧、木二人聚会之期,那知只过了六七天光景,周四已能将那几个动作做得似模似样,更将叶凌烟所授的诀窍讲得头头是道。叶凌烟见自己数年揣摸出来的神功,竟被他轻易地学了去,心里又是⾼兴,又觉可气,但已隐隐觉出这位年轻教主实是非同凡响,大异常人。 这⽇清晨,叶凌烟见周四在室內胡 ![]() ![]() ![]() 叶凌烟心中狂喜,表面却不露声⾊,向石门旁一闪,让周四先行。周四技庠难耐,蹦跳着出得洞来。叶凌烟随后跟出,望了望山下的石道,对周四道:“轻功之术若自己揣摸习练,实是觉不出进境来。属下这些⽇见教主虽有惊人长进,但⾝形、步法仍做得有些似是而非。不如属下与教主比试一场,属下先行,教主在后面边追边比较体会。如此用不了多久,教主必能远胜属下百倍。”周四喜道:“那好啊!不过我怕追不上你。”叶凌烟笑道:“属下只是不即不离地在前面示范。不过教主需依我一件事。”周四道:“甚么事?”叶凌烟道:“只是属下若不停时,教主可不能停步。”周四笑道:“我只依你便是。”说着将⾐襟撩起,掖在 ![]() 叶凌烟初时只想引周四远离山洞,因此展开⾝形狂奔,当真如风似电。周四虽拼命追赶,仍距他愈来愈远,大叫道:“你等等我!”叶凌烟听后,稍稍放慢脚步。不想 ![]() 山道两旁守卫的军校见叶凌烟迅风般飘来,忙持戟挡住去路。叶凌烟泥鳅般扭了几下,已晃过数名军校,直往山下纵去。 周四见他躲过众军校时⾝法诡异之极,叫道:“刚才那几式你可没教我!”嘴上喊叫,脚下丝毫不停。众军校知他是梁王贵客,齐齐闪在一旁。周四哈哈一笑,从众人⾝边一掠而过。他心里只盼着追上叶凌烟,哪还管到了何处?二人一前一后,眨眼间奔到山脚下。 叶凌烟喜不自胜,心想:“只要再奔不远,便是蛮子们修的宮殿,到了那里,我便有计可施。”正想到得意处,猛见 ![]() ![]() 却见队前一匹⻩马上坐了一人,⾝披铠甲,眉眼含威,这时⾼声喝道:“何人大胆?竟敢到山上捣 ![]() ![]() 马上那人见了周四,惊道:”小叔叔,你怎么下山来了?”周四见是奢奉祥坐在马上,说道:“我和他比试轻功,谁知便到了山下。”言罢扯住叶凌烟,嘻嘻笑了起来。奢奉祥望了叶凌烟一眼,道:“他是甚么人?”周四道:“是我的朋友。”奢奉祥催马来到近前,又瞥了叶凌烟一眼,随即对周四道:“我正要上山告知小叔叔一事。”周四道:“甚么事?”奢奉祥环顾四周,摇了头摇道:“此处不便,还是到洞中再说吧。”周四见他神⾊郑重,说道:“也好,我正要让你看看我新练的轻功呢。”奢奉祥微微点头,冲众军校道:“你们在此候着,我一会儿便来。”跳下战马,伸手拉住周四,便向山上走来。 叶凌烟费了数⽇心思,方将周四哄下山来,被人一搅,又成泡影,噤不住气往上撞。无奈周四在侧,又不敢发作,只得悻悻地随在周、奢二人⾝后。 三人回到洞中,周四问奢奉祥道:“你要跟我说甚么事?”奢奉祥叹了口气道:“实不瞒小叔叔,我昨⽇接到信使来报,安长老已被官军捉去了。”周四惊道:“那我大哥、二哥呢?”奢奉祥道:“信使说长老已被解往成都,两位叔叔都赶去那里营救。唉,兵败如山倒,咱这里怕也支持不住了。这些⽇山下 ![]() 周四木然坐了良久,忽道:“我大哥、二哥没说甚么时候来接我么?”奢奉祥道:“信使说二位叔⽗担心长老安危,去得匆忙,至于小叔叔的事,却没来得及 ![]() 奢奉祥见他难过,忙安慰道:“二位叔⽗既知小叔叔在这里,早晚会来接你。小叔叔不要太难过了。”周四惨然道:“你们不知,我大哥既将我送到这里,便只当我死了。他那知周四还能狗一样的活着?”奢、叶二人俱是一愣,心想:“他平⽇里随随便便,诸事都不大理会,想不到心事竟这么重!”正要好言相劝,却听周四又道:“我一生便似山中的野草,自生自灭,何等轻 ![]() ![]() ![]() 周四又道:“二位哥哥一去,我便只当自己死了,那知奢公子又拿了‘神土’给我续命。前些⽇我还道这条命已捡了回来,想不到昅了这东西后,更是生不如死,这些⽇子片刻不昅,人倒似狗一样了。”奢奉祥惊道:“那是为甚么?”周四苦苦一笑,却不回答。 正这时,却见室外跑⼊一人,跪地道:“梁王请小王爷即刻回永安宮议事。”奢奉祥挥手道:“我知道了。”又对周四道:“小叔叔万事都要想开些,待侄儿忙过这一阵,再来相陪。”作了一揖,急步出洞。 叶凌烟见奢奉祥已去,说道:“教主既不愿呆在此处,何不随属下去圣庙?别人不知教主尊贵,咱圣教的兄弟可都当您老神明一般。”周四头摇道:“你解我数⽇寂寞,我很感 ![]() 二人相对半晌,均各无语。叶凌烟焦情难安,在室中走来走去。忽听周四道:“我一生最爱之人,你知是谁?”叶凌烟随口道:“是周教主吧?”周四缓缓头摇。叶凌烟停下脚步,皱眉道:“那是孟如庭?”周四凄然一笑,又摇了头摇。叶凌烟道:“那是何人?属下可猜不出了。”周四呆坐片刻,目中泛起泪光,轻叹一声道:“我一生之中,只有王三哥对我最好。可惜他死时,我却连尸首都未给他埋葬。”叶凌烟不明所以,疑道:“难道他比周教主武功还⾼么?”周四道:“我三哥可不会甚么武功。你以为只要武功好,我便敬他爱他么?”叶凌烟忙赔笑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周四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又道:“周老伯、孟大哥对我虽好,可他二人心中装的都是别的事。只有王三哥,我若让他安安静静的伴我一生,他也定会答应。”叶凌烟道:“教主要是愿意,属下也自会一生一世追随左右。”周四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叶凌烟见他又垂头不乐,便想引他闲聊开心,笑道:“教主除了那几个人,便再没有喜 ![]() ![]() 叶凌烟眼珠转了几转,忽満脸堆笑道:“教主正值丰华,有此情怀,原是毫不奇怪。只是…”周四见他并未讥笑自己,问道:“只是怎样?”叶凌烟⼲笑两声道:“属下怕教主少年情怀,只是一时钟情,却非一往情深。”周四急道:“我自见她后,便梦中也常梦到她,如何能不是真心?”说罢自知走嘴,直羞得満脸通红,再不敢抬头。 叶凌烟哈哈大笑道:“教主是人中龙凤,岂可被儿女相思所扰?属下有件事要下山去办,待回来后,再听教主那些斩不断的风情。”说罢不等周四开口,大笑着蹿了出去。周四待要喊他时,那笑声已在洞外山⾕间响成一片… Www.BbM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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