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帝王生涯》第二节及《我的帝王生涯》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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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我的帝王生涯 作者:苏童 | 书号:39263 时间:2017/9/5 字数:187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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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三的早晨,我的西巡队伍浩浩![]() ![]() ![]() ![]() 那个阻拦龙辇的老妇人突然出现在车马群中,前面的骠骑兵和龙辇两侧的侍卫起初没有发现她。老妇人以一张兽⽪盖⾝跪在官道左侧已经多时了,她掀开兽⽪后朝我的龙辇直扑过来,侍卫们大惊失⾊。我听见车外响起一片 ![]() 她大喊大叫的⼲什么?谁是小娥子?我问锦⾐尉。奴才不清楚,也许是从民间选来的宮女吧。谁是小娥子?你认识小娥子吗?我又隔窗询问马车上的一个宮女,我觉得那个老妇人的哭叫使人心里发慌。小娥子在先王⾝边侍奉,先王驾崩后一起随棺殉葬了,那个宮女眼泪汪汪地回答,她掩面啜泣着又说了一句,可怜的⺟女俩,她们要在⻩泉路上见面了。 我竭力想回忆小娥子这个陌生的宮女的面貌,却什么也没有想起来,要知道大燮宮的八百宮女面貌都娟秀姣好,互相之间都很相似。她们像一些繁花俏枝在三宮六院之间悄悄地摇曳生长,然后是盛开或者凋零,一切都不着痕迹,我想不起小娥子的容貌,却想起铜尺山下的陵墓,想起无数深埋于地底的棺木和死尸,一股深深的凉气奇妙地钻进我的鼻孔,我打了个噴嚏,我突然感到车里有点冷。 陛下受惊了。锦⾐尉说,那个老妇人该以 ![]() ![]() ![]() ![]() ![]() ![]() 谈到死人我就缄默不语了。我不喜 ![]() ![]() ![]() ![]() ![]() ![]() ![]() ![]() 我率先走进茅屋,借着松明灯的光线看见墙上那行奇怪的题字,燮王读书处。 ![]() 夜宿惠州行宮。惠州地界正在流行瘟疫,州吏们在行宮的四周点燃一种野蒿,烟雾缭绕,辛辣的气味呛得我咳嗽不止。我下榻的正殿也用丝帛堵塞了门窗,到处都令人窒息,据说这是为了防止瘟疫侵⼊行宮。我満腔怨气却发怈不出,我从来没预想到会来这个倒霉的惠州下榻过夜,但是侍从们告诉我这是西巡凤凰关的必由之路。 我和燕郞玩了一会绷线线的游戏,后来我就让燕郞和我并肩而睡,燕郞⾝上特有的类似薄荷的清香淡雅宜人,它改善了惠州行宮污浊的空气。 过品州时正逢腊月初八,远远地就听见品州城里锣鼓喧天声乐齐鸣的节⽇之声。我早就听说品州是燮国境內的富庶之地,德⾼望重的西王昭 ![]() ![]() ![]() ![]() ![]() ![]() ![]() ![]() 除了几家纺织作坊偶有嗡嗡的缫丝声,品州城內万人空巷,街衢之间的石板路面在冬⽇夕照下泛出洁净的光泽。燕郞领着我朝市声鼎沸的大钟亭走,途中遇到一家匆匆打烊的小酒铺,面⾊醺红的酒铺老板正站在板凳上摘门前的幌子,他朝我们挥舞着那面酒幌嚷嚷,快走吧,舞龙蛇的快过大钟亭啦。在品州城我生平第一次走了二里之地,燕郞拉着我的手挤进大钟亭的茫茫人群,我的脚底已经起了⽔泡。没有人注意我和燕郞, ![]() ![]() ![]() ![]() ![]() ![]() ![]() 要是陛下去走索,我就去踏滚木。燕郞说。你说话怎么像个老宮女一般乖巧?我在燕郞的腮帮上拧了一把。燕郞立刻満面羞赦之⾊,我又说,别脸红呀,你怎么老是像个女孩子一般羞羞答答呢? 燕郞咬着嘴 ![]() 去吧,既然溜出来就玩个痛快吧。 我和燕郞最后来到品州城西侧的香柳湖边。湖边果然是另一番人间仙景,无数画船小舫上歌 ![]() ![]() 眼快手快腿快,燕郞莞尔一笑,他摸了摸头⽪说,我三哥教我的,我三哥什么都偷得到,有一次他还在屠户的眼⽪底下偷过一头猪。你有这一手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让你去偷皇甫夫人的⽟如意了。要不你去把品州城门上的金匾给我偷来?那都是我最喜 ![]() ![]() ![]() ![]() ![]() ![]() ![]() ![]() ![]() ![]() 午膳时我饮了一盅虎骨酒,还吃了些鹿⾁和果蔬,觉得⾝子又发热了。我和西北王达渔弈了一盘棋,结果轻易取胜。我拈起一粒棋子往达渔的朝天鼻孔里塞,叔⽗,你真笨。我说。达渔打了一个酒嗝,不以为然地说,我是笨,笨人贵命,没听别人说燮国公的子孙都很笨?历代君王多为笨人,都是酒⾊无度的缘故。我纠正了西北王达渔的谬论,我说,我就不贪酒⾊,我就一点也不笨。西北王达渔又郞声大笑起来,他说,陛下才十四岁,陛下也会慢慢变笨的,你要是永远聪明王位也就难坐啦。达渔的话听来有些刺耳,我 ![]() ![]() 我站在箭楼上不知所措,对于疆场战争之事我一无所知,只是隐隐意识到我的一次随意变旨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但我想这主要还要怪西北边地的倒霉天气,谁让天气如此寒冷恶劣呢。我准备下箭楼的时候,只见西巡总管梁御史正在询问骠骑李将军,凤凰关距此有多少路程?李将军说,大约二十八里地。梁御史就失声大叫起来,他开始驱赶挤在箭楼上观战的随驾宮役,大家快下去,准备车马随时起驾返回。参军杨松的谏言不幸言中,到了薄暮时分,就有第一批败军丢盔弃甲地从西边的树林前撤退。我的庞大的车马群就是这时离开了西北王宮邸,队伍里充斥着嘈杂仓皇的逃亡气氛。西北王达渔的车马跟在后面,我听见他的姬妾在绣车上哭哭啼啼 ![]() 道路旁的莜麦地里偶尔可见被丢弃的阵亡士兵的尸体,他们是在半途中咽气的,押运伤兵辎重的军吏为了减轻马匹的负担,随时随地扔下那些刚刚气绝的伤兵。我看见那些死尸就像断木一样横陈于雪后的莜麦地里,飘散一丝淡淡的⾎腥。他们使我想起殉葬于铜尺山王陵的那些嫔妃宮侍,相比之下那些躺在红棺里的殉葬者算是幸运的了。我在龙辇上清点了一下莜麦地里的死尸,一共是三十七具,数到第三十八具的时候我惊叫起来,因为我看见那具死尸突然在雪泥里爬行起来,他将一只手艰难地举向空中,似乎想大声叫喊,但我什么也听不清。那个人⾎流満面,红⾊战袍被兵器撕成几块红布条随风飘动着,我看见他的另一只手按在裸露的肚腹上,我终于看见他按住的是一条紫红⾊的肠子,是一条被利刃挑断的人的肠子。我要呕吐,我捂住嘴对⾝边的燕郞说。燕郞就撑开双掌说,陛下吐在我手上吧。我朝着燕郞的手掌哇哇⼲呕的时候,听见⾝边另一侧的锦⾐尉以盔遮面发出庒抑的呜咽。我很惊讶,你哭什么?锦⾐尉的呜咽声戛然而止,他手指莜麦地里的那位垂危的抚肠之将说,陛下,那是参军杨松。请陛下开恩将杨参军带回宮吧。我又临窗看了看那个人,果然就是擅自驰往凤凰关援阵的参军杨松。现在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雪地上,那截肠子穿过他的手指垂挂着,⾎污已经染红了他靴下的⽩雪。我看见的是杨松湮没于⾎痕创口中的那双眼睛,哀伤的悲怆的绝望的眼睛,他的嘴 ![]() ![]() ![]() ![]() ![]() ![]() ![]() 陛下好箭法。燕郞轻声地附合。燕郞的小脸充満了惊惧和谄媚参杂的表情,他的双手仍然捧着我吐出的一摊秽物。我听见他重复我的话,败军之将,不可不杀。 别害怕,燕郞。我只杀那些我不喜 ![]() ![]() ![]() ![]() ![]() 我想起历代君王在出巡江山时的种种惊险和不测,既向往又疑惧。在裴州驿站的饲料棚后面,我和燕郞做了此行最为有趣的游戏,我们 ![]() ![]() ![]() 燕郞对游戏的中止不解其意,他一边卸⾐脫履一边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我,我厉声警告他动作利索一点,我说,要是被皇甫夫人知道这事,你就没命了。 燕郞被吓哭了,后来我发现他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去,我对他说,你滚,我想杀谁就杀谁,用不着你管。我听见西王昭 ![]() ![]() ![]() ![]() 出品州城前遇到了罕见的冬雨。车辇途经法场,在沥沥雨线中我看见法场上人迹寥寥,木杆上悬挂着的人头被雨洗测一新,每张脸都焕发着新鲜的气息,在五个死犯的人头之间飘动着一张⻩褐⾊的人⽪,他们告诉我那就是太医杨栋的人⽪。西王昭 ![]() ![]() ![]() ![]() ![]() 卧病清修堂的那些⽇子是寂寥而无奈的,每天都是北风充耳,枯树萧瑟之声使这个冬天更显凄凉。我⺟亲孟夫人总是跑到我的榻边来嘘寒问暖或者暗自垂泪,她担心宮里有人利用这个机会制造宮变事件。她还怀疑祖⺟皇甫夫人在此间设下了什么圈套和毒计。我讨厌孟夫人的喋喋不休,有时候她放我想起笼中的鹦鹉。舞姬们在炭炉边闻乐起舞,乐师们则在堂外奏响琴瑟,他们的努力其实是徒劳的。我仍然处于极度的焦虑和恐惧中,透过舞姬们的长袖薄裾和金钗银簪,我依稀看见许多⾎淋淋的人肠在清修堂里盘 ![]() ![]() ![]() 这年冬天我第一次蒙受了大巨的聇辱。当我口含丝绢坐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例行朝仪时,眼睛里噙満了屈辱和愤怒的泪⽔。 燮国的版图已经被画师再次修改,焦州凤凰关一带的百里疆土现在已经归属新兴的彭国。画师姓张,他在绘制了新的燮国版图过后,用裁纸刀切下自己的手指包卷在图中呈送⼊殿。宮中一时对此事议论纷纷。 我见到了那张⾎迹未泯的新版图。燮国地域的形状原来酷似大鸟,在⽗王那辈大鸟的右翅被东邻的徐国斩除,现在大鸟的左翅就断送在我的手上。现在我的燮国看上去就像一只死鸟,再也飞不起来了。 我记得久病初愈的那天天气晴和而温暖,在太医的建议下我来到后宮的树林里聆听各种鸟禽的鸣唱,太医认为这对恢复我的语音有所裨益。我看见树林里悬挂着几架秋千,有几只锦 ![]() ![]() ![]() 后来我拉着绳索站在了秋千的座板上,我将双臂伸展,在秋千板上走了几个来回。我想起在品州城见到的走索的艺人,他们自由而飘逸的姿态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如此強烈,使我无法忘却。我模仿走索艺人又走了几个来回,秋千板在我的脚下不停地晃悠,但我的平衡能力有如神助,我像一个真正的走索艺人控制了我的⾝体,也控制了那副悬空的秋千架。你们猜我在⼲什么?我对下面的宮监们喊。宮监们面面相觑,他们也许真的不知道,他们只是惊诧于我的病情在瞬间里消失殆尽,后来是燕郞打破了沉默,燕郞仰起脸露出一个神秘而灿烂的微笑,他说陛下在走索,陛下正在走索。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我的兄弟端文的消息了。在我西巡回宮的第二天早晨,端文收拾了他的弓袋箭囊和诸子籍刊去了铜尺山下的近山堂,随行的只有三五个仆役书童。近山堂是我即位前读书的地方,我⺟亲孟夫人认为端文选择近山堂读书是居心叵测之举,以端文的年龄已过授室之年,但他却迟迟不婚,沉 ![]() ![]() ![]() 我真的无所谓,我一直觉得端文端武兄弟心中潜伏的杀机只是蚍蜉撼树,除非借助至⾼无上的老祖⺟皇甫夫人,他们无力伤害我一丝毫⽑。我想起端文那张 ![]() ![]() ![]() ![]() 这是一块无处诉说的心病。我深知不能对任何人谈论我的自卑的猜疑,即使是最可亲近的燕郞。但在我最初的有惊无险的帝王生涯里,它像一块巨石庒迫着我脆弱的冠冕,波及到我的精神状态。我就这样成为一个 ![]() ![]() ![]() ![]() 你一定要截住他,否则无疑于放虎进山。孟夫人向我陈述了端文与西王府势力勾结后的种种弊端,她的目光异常焦灼,她一再嘱咐截道之事需要瞒住祖⺟皇甫夫人,以免那个可恶的老妇人从中作梗。我听从了⺟亲孟夫人的意见。一个深宮中的妇人对于宮闱大事也会有独到和深刻的见解。我深知孟夫人把她的权柄维系在我的王位上,她所有的智慧一半用于与皇甫夫人的明争暗斗中,另一半则投注在对我的燮王冠冕的监护上,因为她是我的生⾝⺟亲,因为我是至⾼无上的燮国君主。骠骑兵的快马在柳叶河渡口堵住了端文。据说端文当时夺路狂奔,企图跳上渡河的舟楫。他站在冰凉没膝的河⽔里,回首向骠骑兵 ![]() ![]() ![]() ![]() 买弓箭是假,图谋作 ![]() ![]() ![]() ![]() ![]() ![]() ![]() ![]() 求生不能,求死不允,陛下到底想让我⼲什么?端文仰天长叹。什么也别⼲,我就想让你在近山堂面壁读书,我不允许你走出近山堂十步之遥。离开近山堂前我用剑刺在大柏树下划了一条线,这是我给端文划定的活动界限。当我无意间抬头打量那棵大柏树时吃了一惊,柏树硬坚的树⽪上布満了坑坑洼洼的⽩斑,我知道那是箭簇留下的痕迹,无疑也是端文在近山堂卧薪尝胆的见证。囚噤端文的秘密很快被好事的宮人走漏风声。我祖⺟皇甫夫人闻讯大怒,她没有更多的指责我,但孟夫人却被她杖打三次,孟夫人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叱责和痛骂,自觉失尽脸面,差一点投⼊ ![]() 事情闹大后大燮宮外的朝廷重臣纷纷⼊宮进谏,所谏之言大体都是同室兄弟⼲戈相见的弊端。唯有丞相冯敖提出了一条务实的建议。他建议从速商定端文的婚姻大事,使端文充満危险的生活相对地稳定下来。冯敖谏言的关键是在端文完婚后所要采取的步骤,他提议封长王子为蕃王,这样便可遣派端文出宮守关,以免大燮宮內同室 ![]() ⽩,声若洪钟。冯敖是燮国的两朝丞相,权倾江山,也深得祖⺟皇甫夫人的信赖,在冯敖滔滔不绝的进谏声中,皇甫夫人不停地颔首称是,我知道冯敖的建议将很快被采纳了。我成了一名旁观者。我不想也不能⼲涉皇甫夫人的决定。出于一种好奇心,我想看看皇甫夫人为端文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大燮宮里枯守着众多先王留下的嫔妃,如果按照我的意愿,我会把其中最老最丑陋的妇人许配端文,但我知道那是违反天伦的,也是不可能的。我⺟亲孟夫人怀着仇恨的心情预测了端文的婚事,她对我说,你等着看吧,那老不死的⺟狼肯定要把娘家的女孩子塞给端文,大燮宮早晚会变成皇甫家族的天下。孟夫人的预测不久被事实所证实。端文果然娶了吏部尚书皇甫彬的六姐小,其实也就是皇甫夫人的侄孙女。我知道那是个脸孔黑⻩眼睛有点斜视的女孩。对于端文被动的婚姻宮內流言纷纭,老宮人们感叹昔⽇的骄子端文如今沦落成老夫人手中的木偶,年龄幼小的宮女和阉宦在婚典之⽇则喜笑颜开,他们躲在窗廊后尽情嚼咽着杂果糕点。我有些幸灾乐祸,同时也萌动了兔死狐悲的恻隐之心。端文第一次给我某种可怜弱小的感觉。娶了个斜眼女子。我对燕郞说,那个皇甫姐小就是给我做婢女都不配,端文也够倒霉的。端文的婚典在侧宮的青鸾殿举行,按照大燮祖训君王不可参加臣子的婚丧仪式。婚典之⽇我在清修堂回避,听见侧宮的方向传来钟鼓弦乐之声,我无法抑制我的好奇心,带着燕郞从后花园的耳门潜⼊了侧宮。青鸾殿前的卫兵认出了我,他们张大嘴巴惶惑地望着我站到燕郞的肩背上,燕郞缓缓地直起⾝子,我就慢慢地升起来。这样我从窗格中清晰地窥见了青鸾殿內的婚典场面。大鼓再次捶响,红烛之光将婚典中的人群描上了朱砂⾊的油彩,王公贵族们肥胖的⾝影形同鬼魅,峨冠博带与裙钗香鬓一齐散发着盲目的 ![]() ![]() 我恰恰目睹了新郞端文掀红布帕的情景。端文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很久,然后猛然掀去那块红布帕,那只手无从掩饰主人的失望和沮丧,皇甫氏的眼珠一如既往地朝两侧斜视,她的羞赧的神情因而显得很可笑。我在青鸾殿外忍俊不噤,我的不加节制的笑声无疑惊动了殿內的人,他们一齐朝窗上张望,我看见端文的脸在大婚之⽇仍然 ![]() ![]() ![]() ![]() ![]() ![]() ![]() 他们想⼲什么?我曾就这个疑问请教翰林院大学士邹之通。邹之通是一个学识渊博文章冠群的儒生,但他在回答我的疑问时张口结⾆,不知所云。我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害怕皇甫夫人的缘故,若是僧人觉空在宮里就好了,可惜他现在已经归隐遥远的苦竹山。我听见有人躲在幕帘后低声啜泣。谁在那儿?我撩开幕帘一看原来是燕郞,燕郞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啜泣声戛然而止,燕郞立刻跪地告罪。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 奴才不敢惊扰陛下,实在是疼痛难忍。 哪里疼?传太医来给你诊治一下吧。 奴才不敢。疼痛马上会过去的,奴才不敢惊动太医。到底是哪里疼?我从燕郞哀楚的神情中发现了蹊跷之处,便想问个⽔落石出,从实禀来,我沉下脸威胁燕郞说,你若敢欺君缄口我就传刑监来鞭笞问罪。 后面疼。燕郞以手指着臋后,再次呜咽起来。我茫然不解,燕郞半遮半掩的陈述终于使我明⽩过来。我以前听说过太子端武与京城伶人厮混不清的传闻,大学士邹之通谓之断袖琊风。但我没想到端武的断袖之手竟敢伸向宮中,而且伸向我素来骄宠的燕郞⾝上。我觉得这是端武兄弟对我的又一次威示。我 ![]() 刑监们依照我的吩咐在堂前摆好了宮刑器具。一切准备就绪,传旨的宮监也先自回到清修堂,宮监回禀道,四太子正在浴沐更⾐,随后即到。 在宮监们的窃笑声中端武来到清修堂前,我看见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放刑具的矮几前,信手拈起一柄小刀把玩着,你们在玩什么?他毫无察觉地询问旁边的刑监。刑监没有搭腔,我正 ![]() ![]() ![]() ![]() ![]() ![]() ![]() 我心有所动,突然害怕瘦小的燕郞会死于⽪鞭之下,于是我让刑监停止了鞭笞。燕郞从刑凳上滚落在地,強撑着跪拜谢恩,即使是现在他的圆脸仍然不失桃红之⾊,双颊上热泪涔涔。还疼吗?不疼了。撒谎,鞭笞一百怎会不疼? 陛下的释恩使奴才忘却了疼痛。 我被燕郞矫饰的言词逗笑了。有时我厌恶燕郞的卑 ![]() ![]() 我最初的帝王生涯里世事繁复,宮墙內外的浮云沧桑都被文人墨客记载成册,许多宮廷轶事在江湖上广泛流传,但对于我来说,记忆最深的似乎就是即位第一年的冬天。第一年的冬天我十四岁。有一天适逢三九大雪,我带着一群小宮监到花亭去打雪仗,⽗王生前的炼丹炉被闲置在花亭一侧,炉边的积雪尤其深厚。我无意间踩到了一块绵软的物体,扒开积雪一看,竟然是一个冻毙在风雪中的老宮监。冻毙者是我所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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