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时期的爱情》第二章上及《革命时期的爱情》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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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革命时期的爱情 作者:王小波 | 书号:39612 时间:2017/9/6 字数:83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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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上) 1 从国美回来以后,我到一个研究人工智能的研究所工作。这个所里有一半人是从文科改行过来的,学中文的,哲学的,等等。还有一半是学理科的,学数学的,学物理的,等等。这些人对人工智能的理解,除了它的缩写叫"AI",就没有一点一致的地方。他们见了面就争论,我在一边一声不吭。如果他们来问我的意见,我就说:你们讲得都有道理,听了长学问。现在他们正在商量要把所名改掉,一伙人打算把所名改成"人类智慧研究所",另一伙人打算把所名改成"⾼级智能研究所",因为意见不一致,还没有改成。来征求我的意见,我就说:都好都好。其实我只勉強知道什么叫"AI",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人类智慧",更不知"⾼级智能"是什么东西。照我看来,它应该是些神奇的东西。而我早就知道,神奇的东西 ![]() 别人朝王二猛一伸手的时候,他的右手会伸出去抓对方的手腕(不由自主),不管对方躲得有多快,这一抓百不失一。这是因为王二小时候和别人打架时太爱抓人家手腕子,而且打的架也太多了。现在王二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人找王二打架,但是别人冷不防把手伸了过来,他还噤不住要去抓,不管是谁。他知道要是在沙特阿拉伯犯这种⽑病,十之八九会被人把手砍掉,所以尽量克制别犯这⽑病。最近一次发作是三年前的事,当时王二在国美留学,没钱了到餐馆里去刷碗,有一位泰国waitress来拿盘子,拿了没刷好的一叠盘子。当时右手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擒住人家的手腕子。虽然只过了十分之几秒王二就放开,告诉她这些还没弄好呢,拿别的罢,但是整个那一晚上泰国姐小都在朝王二 ![]() ![]() ![]() ![]() ![]() ![]() 在⾖腐厂里,等到大家都觉得王二的事已经犯了时,他对自己也丧失了信心。倒是毡巴老给王二打气,说可以再想想办法。后来他又提出了具体的建议,让王二去找X海鹰。王二说他 ![]() ![]() ![]() ![]() ![]() ![]() ![]() ![]() ![]() ![]() 第一次我去见X海鹰时,她就对我说:以后你不用再往铁桶里尿尿了。我马上就想到毡巴把我怎么尿尿的事告诉了X海鹰,而没有人告诉我她是怎么尿尿的。这叫我有了一种受了愚弄的感觉。事实上光知道我怎么尿尿还不⾜以愚弄我。但是假如她对我的一切都了若指掌,我对她一无所知,我最后还是免不了受愚弄。我这个人的⽑病就在于一看到自己有受愚弄的可能 ![]() 如果让我画出X海鹰,我就把她画成埃及墓葬里壁画上的模样,岔开脚,岔开手,像个绘图用的两脚规。这是因为她的相貌和古埃及的墓画人物十分相像。古埃及的人从来不画人的正面像,总是画侧面,全⾝,而且好像在行进。但是那些人走路时,迈哪边的腿时伸哪边的手,这种样子俗称拉顺。古埃及的人很可能就是这样走路的,所以那时候尼罗河畔到处都是拉顺的人。 2 我小的时候从家里跑出去,看到了一片紫红⾊的天空和种种奇怪的情景。后来有一阵子这些景象都不见了,——不知它是飞上天了,还是沉到地下去了。没有了这些景象,就感到很悲伤。等到我长大了一点,像猴子一样喜 ![]() 我小时候,我们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座小⾼炉,大概有七八米⾼罢,是个砖筒子。我想它⾝上原来还有些别的设备,但是后来都没了。到了我八九岁时,它就剩了写在上面的一条标语:小⾼炉一定要恢复。想来是某位大生学为了表示堂·吉诃德式的决心而写上去的。这条标语给了我一点希望,觉得只要能钻到里面去,就能发现点什么。可惜的是有人用树墩子把炉门口堵上了。假如我能够把它挪开,就能够钻进去。遗憾的是我没有那么大的劲。试了又试,就像蚍蜉撼大树一样。而爬上七八米的⾼墙,也不是我力所能及。我拼了老命也只能爬到三四米⾼的地方,后来越爬越低,那是因为吃不 ![]() 我觉得那堵墙⾼不可测,仿佛永远爬不过去。这就是土⾼炉那个砖筒子——虽然它只围了几平方米的地方,但我觉得里面有一个神奇的世界;假如我能看见它,就能够开解 ![]() ![]() ![]() 我爬炉筒时,大概是九岁到十一二岁。到了四十岁上,我发现后来我⼲任何事情都没有了那股百折不挠的决心;而且我后来⼲的任何事都不像那件那样愚不可及。爬炉筒子没有一点好处,只能带来刻骨铭心的痛苦,但我还是要爬。这大概是说明你⼲的事越傻,决心就会越大罢。这也说明我喜 ![]() ![]() 3 后来王二就常常到X海鹰的办公室去,坐在她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他感觉自己在那里像一只牢牢粘住了的苍蝇。她问王二一些话,有时候他老实答复,有时候就只顾胡思 ![]() ![]() ![]() ![]() X海鹰的办公室是个小小的东厢房,地上铺着已经磨损了的方砖。坐在这间房子里,你可以看见方形的柱子,以及另一间房子的墙角,半截房檐,这说明这间房子的前⾝不是房子,而是长廊的一部分。在⾖腐厂里,不但有长廊,花厅的遗迹,还能找到被煤球埋了一半的的太湖石。做为一所会馆,这个院子真神气。王二只知道它是一所会馆,却不知是哪一省的会馆。以下是他想到的候选省:安徽,谁都知道安徽过去出盐商,盐商最有钱;山西,老西子办了好多钱庄当铺;或者是淞江府,淞江府出状元;甚至可能是云南省,因为云南出烟土,可以拿卖大烟的钱盖会馆——当然,这得是鸦片战争后的事。当X海鹰对王二讲⾰命道理时,这些乌七八糟的念头在他心里一一掠过。后来王二当了大生学,研究生,直到最近当上了讲师,副教授,还是经常被按在椅子上接受帮助教育,那时脑子也是这样的翻翻滚滚。假如头顶上有彩⾊电视,气死的就不只是一个X海鹰,还有 ![]() 后来这位海鹰不再给王二讲大道理,换了一种口吻说:你总得 ![]() ![]() ![]() 4 这件事显然又是我的故事。X海鹰当然有名有姓,但是我觉得还是隐去为好。她像所有的女人一样言而无信。说好了保证我在地面上的生命全安,但是老鲁还是要咬我。等我向她投诉时,她却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怎么管得了。她还说,你自己多加点注意。万一被追得走投无路,就往男厕所里跑,鲁师傅未必敢追进去(这是个馊主意,厕所只有一个门,跑进去会被堵在里面,在兵法上叫作绝地)。说完了她往椅子上一倒,哈哈大笑,把菗屉 ![]() ![]() ![]() 我老婆后来对我说,我最大的⽑病还不是突然伸手抓人,也不是好作⽩⽇梦,而是多疑。这一点我也承认。假如我不多疑,怎么会平⽩无故疑到毡巴会掏我口袋,以致后来打了他一顿。但是有时我觉得自己还疑的不够,比方说,怎么就没疑到毡巴掏我口袋是X海鹰指使的。这件事很容易想到,毡巴虽然溜肩膀,娘娘腔,但是正如老外说的:Amanisaman,怎么也不至于和老鲁站到一边。但X海鹰就不一样了。她后来当了毡巴夫人,完全可以在嫁给他前七年教唆他道:摸摸王二的口袋,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的。只要不把我卖给老鲁,毡巴完全可以把我卖给别人。但是这孩子也有可爱的一面,答应了这种事后忐忑不安,被我看出来挨了一顿老拳。这样对他有好处,免得他⽇后想起来內疚。这样对X海鹰也有好处,可以提醒她少出点坏主意。只是对我没有好处。我也没疑到这个娘们会在⽇记里写道:王二这家伙老老实实来听训了。这件事好玩的要命!我只知道她去和老鲁说了:那些画肯定不是王二画的,毡巴可以做证。因此我很感 ![]() 我说过,老鲁揪住我的领子时,那个领子是⽩纸画的。我轻轻一挣就把它撕成了两段,就如断尾的壁虎一样逃走了。当时我非常得意,笑出声来。而老鲁气得要发疯,嘴角流出了⽩沫。但这只是事情的一面。事情的另一面是我找着了一块铜版纸,画那条领子时,心里伤心得要命,甚至还流了眼泪。这很容易理解,我想要当画家,是想要把我的画挂进世界著名画廊,而不是给自己画领子。领子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我说这些事,是要证明自己不是个二百五,只要能用假领子骗过老鲁,得意一时就満⾜了。我还在忧虑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前途。而老鲁也不是个只想活撕了我的人。每个人都不是只有一面。 以下事情可以证明老鲁并不是非要把我撕碎不可:前几天在电车上,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叫我的名字,她就是老鲁。她还对我说,有一阵子火气特别大,庒也庒不住,有些事⼲得不对头,让我别往心里去。我对她说,我在国美把弗洛伊德全集看了一遍,这些事早就明⽩了。您那时是 ![]() ![]() X海鹰背地里搞了我好多鬼,但是厂里要送我上学习班的事却不是搞鬼。当时的确有个这么个学习班,由察警带队,各街道各工厂都把坏孩子送去。有关这个学习班,有好多故事。其中之一是说,在一个月黑风⾼的夜晚,离我们不远的村里,有一只狗叫了几声就不叫了。狗主一手拿了 ![]() 什么人?学习班的。什么学习班?流氓学习班! 于是狗主转⾝就逃,手电木 ![]() ![]() ![]() 有关我多疑的事,还有些要补充的地方。后来X海鹰老对我说些古怪的话,比方说:我肚⽪上可没割口子!或者是:你的意思是我肚⽪上割了口子?甚至是:你看好了,我肚⽪上有没有口子?每回说完了,就哈哈大笑,不管眼前有没有办公桌,都要往前 ![]() 5 等我长大以后,对我小时候的这些事感到困惑不已。我能够以百折不挠的决心去爬一堵墙,能够做出各种古怪发明,但我对自己⾝边的事却毫无警觉,还差点被送到了看瓜的地方去。这到底说明了我是特别聪明,还是说明我特别笨,实在是个不解之谜。 有关我受"帮教"的事,必须补充说明一句:当时是在⾰命时期。⾰命的意思就是说,有些人莫明其妙的就成会了牺牲品,正如王⺟娘娘从天上倒马桶,指不定会倒到谁头上;又如彩票开彩,指不定谁会中到。有关这一点,我们完全受得了。不管牺牲的人还是没有牺牲的人,都能受得了。⾰命时期就是这样的。在⾰命时期,我在共公汽车见了老太太都不让座,恐怕她是个地主婆;而且三岁的孩子你也不敢得罪,恐怕他会上哪里告你一状。在⾰命时期我想像力异常丰富,老把老鲁的脑袋想成个尿壶,往里面撒尿;当然,扯到了这里,就离题太远了。除了天生一付坏蛋模样,毕竟我还犯了殴打毡巴的罪行,所以受帮教不算冤。虽然老鲁还一口咬定我画了她(这是双重的不⽩之冤——第一,画不是我画的而是窝头画的;第二,窝头画的也不是她。我们厂里见到那画的人都说:"老鲁长这样?美死她!",算起来只有那个⽑扎扎是她),而且还有X海鹰在挽救我。有时候我很感 ![]() "谢谢支书!"本来该叫团支书,为了拍马庇,我把团字去了。她笑笑说:"谢什么!不给出路的政策,不是产无阶级的政策!" 这句话民人法官宣判人犯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时常说。虽然听了我总是免不了冒点冷汗,怀疑她到底和谁是一头,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怨的:毕竟她是个团支书,我是个后进青年,我们中间的距离,比之法官和死刑犯虽然近一点,但属同一种 ![]() 我被老鲁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或者被X海鹰吓得魂不附体,就去找毡巴倾诉。因为我喜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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