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短篇作品》闷雷及《白先勇短篇作品》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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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白先勇短篇作品 作者:白先勇 | 书号:39642 时间:2017/9/6 字数:153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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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马仔!这么半夜三更又想到哪里去野去?” “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看你搽得油头粉面的样子——我实在看不出,不准出去!” “我又不是三岁娃仔,为什么天天还要娘来管?” “啊哟!好大口气,你能有多大?我倒要听听看。” “叫名十六。” “别说你才十六,就是你二十六,三十六,我娘在一天就得管一天;我说不准出去,听到没有?” “哼!” “什么,你敢——” 拍!马仔脸上挨了一下耳光。 “你又不是我亲娘,你是装肚子装我出来的,犯不着这么来打我。” 劈劈啪啪接连又是几下耳光,马仔一溜烟钻了出去——这是马仔第二次离家了。那天晚上外面正在下雨,窗外的芭蕉叶上响得滴滴答答。 二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头已经偏斜了。自从马仔走了以后,这一个礼拜以来,台北的天气总是这样:⽩天燠热,夜晚下雨。下午明明看着天上堆満了乌云,厚得好像一拧就要出⽔了一样;可是几声闷雷,昏⻩的⽇头又踉踉跄跄爬了出来,一副憔悴样子,累得只剩下一口气,连光彩都没有了。空气里总是温温 ![]() ![]() ![]() ![]() ![]() ![]() 近来每天到了这个时候,福生嫂总爱提着半漱口盅福寿酒,拿了一包五香花生米,往这张藤靠椅上躺躺。反正四五点钟时,屋里一个人也不会在的。事情又做清楚了,呆在里头倒反闷得发慌,不如一个人躺在天井里轻松一会儿,这时她爱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脫了木屐,闭上眼睛,用力呷几口辛辣辣的酒,然后咂咂嘴,吁口气,掏一把花生米往嘴里一塞,一股懒散的感快会直冲到她心窝里去——她就是要这么懒懒散散的舒服一会儿。尤其是在这种闷热的南风天,最好能在天井里躺上大半天;其实在这个小天井里呆久也并不好受,单不说篱笆边那堆垃圾发出来的腥臭叫人受不了,说不定有时在煤炭里还埋上一泡猫屎,经太 ![]() ![]() 福生嫂记得:马仔逃出去的第三天,就写了封信回来,说他到一家⽪鞋工厂当小工去了,叫爹马福生不要去找他,就是去找,他也不会回来的,等他有了出息自然会来看他们。福生嫂晓得儿子的脾气最是执拗不过,上一次是察警局把他逮回来的,这次既然他自己说出了口,恐怕一时难得挽回了,也罢,脾气拗,福生嫂不怪;他就是想出去当小工不愿读书,福生嫂也不怪,这样她不必常常愁着凑学费,可是为什么儿子大了不上进,常常爱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给逮进察警局去,连累福生嫂也挨上一顿“管教无方”的申饬,这就使她十分苦恼了。怎么“管教无方”?哪次福生嫂不是哭一顿骂一阵的要马仔学好,哪晓得他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一出大门又生事故。福生嫂气极了时,能说有不打他几下的道理?这一打,小家伙嘴里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了,也不晓得是什么黑良心的人调唆的—— “你又不是我亲娘,你是装肚子装我出来的——”这种话怎么讲得出口?就算是装肚子装出来的,难道这十几年抚养的心⾎都⽩赔了不成?福生嫂用力呷口酒,抓抓腿大,心中真有说不出的委屈。 三 福生嫂是个广西姑娘,她爹是个小杂货店老板,抗战时候,他们的店开在桂林军训部斜对面,专门做军人生意的。福生嫂十来岁就丧了娘,老头儿爱躲着菗几口大烟,而且还好扯扯纸牌,所以店里大小事情,从掌理柜台到挑井⽔,全由她一手包办。老头儿对于姑娘家淡得很,眼睁睁看着她累成牛马也没有半句心疼的话儿。倒是福生嫂做姑娘时对自己可不肯含糊半分儿,累只管累,穷尽管穷,天天清早上柜台时,她总要收拾得头光脸净的。福生嫂长得虽然说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标致,却倒是五官端端正正,没斑没点的,而且眉眼间还带几分⽔秀,要是认真打扮起来,总还脫不了一个“俏”字,又因她从小多 ![]() ![]() ![]() 说起来福生嫂的人缘不能算不好,邻近一带个个都称赞⽟姑娘能⼲,军训部那批年青军爷们好些都是有事没事也要买包火柴,找⽟姑娘搭讪几句,其中还很不乏一些⾝強体健,长得体体面面的小伙子,当然有些是闲得无聊存心来揩揩油的;然而也有好几个却是诚心诚意来向老头儿探口风的。在福生嫂看来,就是瞎了眼睛也懂得他们这层意思啊!可是为什么老头儿偏偏自做主张替她挑中了马福生,这就使她一辈子也明了不过来了。论职位,马福生不过是个随从副官,论年纪,却要比福生嫂大上一大把,起码三十大几了;再说品貌也一无是处。当老头儿拿着马福生送来做聘礼的一副金镯头在福生嫂眼前晃 ![]() “⽟姑娘,这是你的福气,嫁个老实人,顶顶可靠。” 福生嫂听得直要冒火,她要的不是这个老实人,她要那些体体面面的小伙子,在福生嫂眼里马福生从头到脚简直连一个顺眼的地方都找不到:首先她看不惯的就是那副厚得起了几个圈子的近视眼镜,戴上老得讨厌,脫下来眼睛又觑成了一条线;他那瘦弱单薄的⾝子,一点也不像个北方汉子,削肩佝背,细眉小眼的,青⽩的下巴连 ![]() “⽟姑娘,还有什么好哭的,女娃子总不能在家中守一辈子呀!” 福生嫂嫁给马福生不久,她就发现他们不可能生娃儿了。马福生经常偷偷摸摸从袋子里掏出几颗药九子来吃,有时还提着几包草药回来熬了喝。起初她还不在意,后来她才慢慢发觉,这些草药九子尽是些 ![]() ![]() ![]() “你是装肚子装我出来的一一” 福生嫂想起这句话来实在不是滋味儿。 四 ⽇头愈来愈斜了,乌云又慢慢的从四面聚集起来。虽然 ![]() ![]() “你要是把装饰自己这份心分一点到你的书本上,你就有了出息了。” “哈!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读了书又不能当饭吃,不读书也饿不死我。”马仔在镜子里咧着嘴说道。 “哼!死不中用,你老子不中用,儿子也不中用!”福生嫂咬着牙齿骂道。 “娘,何必讲得那么狠呢?反正这个屋里头,爹你看不顺眼,我你也看不顺眼,我看你只喜 ![]() 福生嫂听了这句话,顿时脸上一热,手里的花针不留意猛一戳,把手指尖都刺痛了,她连忙抬起头看了马仔几眼,可是小家伙仍旧歪着头在照镜子,脸上毫无异样,好像刚才那句话是顺嘴滑出来的一样,可是福生嫂却觉得给人家揭着了疮疤似的,心里直感到隐隐作痛。她记得,打那天晚上起,她就没有好好睡过了,马仔那句话像 ![]() ![]() ![]() ![]() 福生嫂以前从没敢想过她喜 ![]() ![]() ![]() ![]() 刘英来了以后,福生嫂确实改变了不少,头上本来梳的是一个古古板板的圆髻,现在已经松开了,而且还在两鬓轻轻的烫了几道⽔纹;洒花的绸子五六年都没有上过⾝,也从箱子底掏了出来, ![]() ![]() ![]() ![]() “喂,你们什么时候发饷?我已经欠了人家两天菜钱了。” 哪晓得马福生连头都没有抬“唔、唔”地 ![]() “我问你,”福生嫂提⾼了声音“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发饷哪?” “呃,三号吧——” “见鬼!今天已经四号了。” “哦,那大概——呃——五号吧。” 福生嫂急得大声喊道: “糊涂虫!你连发饷的⽇子都搞不清楚,我看你那个样子只配替人家提⽪包做随从副官,一辈子也莫想升上去!” 马福生把眼镜一耸,心不在焉的答道: “这——这个年头凑合凑合些罢,还想什么升——升官的事儿喽——得、哩格弄咚,我马——马二爷——” 他索 ![]() ![]() ![]() ![]() ![]() ![]() “我马——马二爷,摆驾回宮——”还是绑子腔,福生嫂听得 ![]() ![]() 其实福生嫂很不愿拿她丈夫跟刘英比的,这使她非常难堪,可是有许多小事情偏偏使他们两人成了強烈的对照:也说不出是个什么道理,福生嫂一看马福生滑得像鹅卵石的光下巴,就想到刘英剃得铁青的双颊来。每天清早刘英在井里剃胡须的当儿,福生嫂就爱悄悄地留神着他的一举一动,刘英那 ![]() ![]() ![]() ![]() ![]() ![]() ![]() ![]() 诸如此类的事情,一次又一次,使得福生嫂愈来愈觉得马福生在刘英面前萎缩得叫人受不了。其实福生嫂从来就没有喜 ![]() ![]() ![]() ![]() ![]() ![]() ![]() ![]() ![]() ![]() ![]() ![]() ![]() ![]() 事后福生嫂也对自己变得那么暴躁有点莫名其妙,总而言之,她近来心绪不宁——不宁得很“你只喜 ![]() ![]() 五 天上的乌云愈集愈厚,把伏在山 ![]() ![]() 这天是她的生⽇,前四五天她已经有意无意提了一下,可是早上起来,马福生竟说夜里要到同事家去下象棋,不回来吃晚饭。福生嫂刚想骂他没记 ![]() 这时菜已经做好了,一阵阵的菜香,从厨房里飘了进来,闻得福生嫂心里怦怦直跳,这阵香味好像掺了她几分感情似的。这么多年来,她总没有像这天这样奋兴过了,她一直如同被封在冰冻的土地似的,对于她的丈夫,她一点感情都拿不出来,而她的儿子却又完全不要她的,她好像一个受伤的蜗牛,拼命往自己的躯壳里退缩了进去,可是这天她却遇着了化雪的太 ![]() ![]() ![]() ![]() ![]() ![]() ![]() ![]() ![]() 前一天是星期⽇,马福生和刘英都在家,福生嫂洗好了菜到天井去倒垃圾时,看见天井里的杂草冒起半尺来长,她怕草长了蔵蛇,所以想叫马福生拿把锄头翻翻土,马福生正跷着脚津津有味地在看武侠小说,听说福生嫂要他去锄土,心里头大不愿意,没精打采地答道: “锄什么草啊,这么大热天还不辞劳苦⼲这些没要紧的事儿,我怕劳动了 ![]() “罢了,罢了,我也没见过这么不中用的男人,锄点草就怕 ![]() ![]() ![]() 福生嫂坐在树底下的藤椅上真纳闷,她没想到刘英接近她时,她的头会发晕。大概天气太热,福生嫂开解领扣想用手扇走热气,可是她一抬头看到刘英⾚了上⾝锄地的样子,她的心里又慢慢地躁热起来。刘英的两只手臂一起一落,敏捷而有节奏“叭、叭,叭”锄头击在地上发出阵阵沉重的声音,每当刘英用力举起铁锄时,他手上的青筋就一 ![]() ![]() ![]() ![]() ![]() ![]() ![]() ![]() ![]() ![]() ![]() ![]() ![]() 福生嫂记得:当时她的心捶得 ![]() ![]() ![]() ![]() “二嫂——”此时客堂有一个 ![]() 六 闷雷声愈来愈密,窗外的芭蕉叶连动都不动一下,纱窗上停満了灯蛾子,几条壁虎伏在窗角,一口一个,逮得那些蛾子“噗咚,噗咚”直往里面 ![]() 福生嫂坐在刘英对面,心里头好像敲鼓一般“咚、咚、咚”一阵比一阵急起来,她一辈子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害怕过。其实她年轻时候,并不是没有跟男人们调过笑的,她做姑娘时,那批爱到她店里买火柴的军爷常喜 ![]() ![]() ![]() 客堂里又热又闷,空气浊重得很,纱窗上不断发出“噗咚、噗咚”蛾子撞闯的声音,窗外一阵连一阵呜着隆隆隆沙哑的闷雷,福生嫂的额头一直不停的沁汗,她觉得快闷得透不过气来了。 “英叔——”经过一阵长久的沉默,福生嫂忍不住终于迸出一句话来,可是她刚一出口,她的眼睛就跟刘英的很快触着了一下,一阵慌 ![]() “哪里的话,二嫂,我只是想你⾼兴些罢了,前几天你一提起今天是你的好⽇子,我就记在心里了。” 福生嫂猛觉得鼻腔里一酸,喉咙如同卡住了东西,竟说不出话来了,她一生中好像从来没有听过像这样关切她的话似的,马福生每次都把她的生⽇忘记掉的。 噗咚、噗咚、隆隆隆隆——又是一阵沉默。客堂里热得好像发了烟,福生嫂额头上的汗珠子已经滚到眉尖上来了。刘英脫了外⾐,露出了两只耝大的膀子,福生嫂看见他 ![]() ![]() ![]() “英叔——你多用点菜,这些菜是我特别为你做的。”福生嫂找不出别的话来说,她觉得刘英的眼光一直罩着她,她沉闷得受不了,所以不经意说了这么一句,可是她听到刘英善体人意地答道:“我知道,二嫂,我尝得出来。”她的脸顿时给火烙了一下似的,热得发疼,她觉得刘英好像已经看破了她的心事了。她的心在 ![]() 噗咚、噗咚,隆隆隆隆—— 噗咚,噗咚,隆隆隆隆—— “来,二嫂,我们⼲一杯。” “哦——你倒満些——英叔——” “你也倒満,二嫂。” “我刚才已经喝了些了,恐怕——” “不,不,这一点不要紧。” “喔——” “来!” 噗咚、噗咚,噗咚——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来,我们再来一杯!” “喔——不行了,英叔——” “没有关系,难得今天是你的好⽇子。” “实在不——” “来!”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二哥今天怎么会忘记——” “哎,别提你二哥,他是个糊涂人。” “二哥这个人真好——” “英叔,请你别提他,我心烦——唉——” “不要这样,二嫂,来,我们还是喝酒吧,我替你斟満。” “实在不行了——” “最后一杯,来!” 噗咚、噗咚、噗咚—— 福生嫂的头一阵比一阵重了,她的眼睛也愈来愈模糊,看来看去,总好像只看到刘英的脸向她渐渐靠近来了似的。他两个太 ![]() ![]() ![]() 七 房里漆黑,窗外开始起风了,芭蕉叶子窸窸窣窣 ![]() ![]() ![]() ![]() ![]() ![]() ![]() ![]() ![]()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咯,咯、咯、咯”福生嫂听到一阵迟疑的脚步声,慢慢地,慢慢地向她房门口走来,每走一步,福生嫂的心就用力紧缩一下,疼得她快喊了出来“哦,不要——不要——”她痛苦地呻昑着,她觉得整个⾝体在往下沉。脚步声在她门口停了下来,福生嫂额头上的汗珠子一滴一滴开始落到手背上,她听见自己的牙齿挫得发出了声音。她全⾝的⾎ ![]() ![]() ![]() ![]() “咯吱”门上的引手轻轻地转了一下,一阵颤抖,抖得福生嫂全⾝的骨头脫了节似的,软得整个人坐到地上去。“哦,我不管了,我不管了!”她对自己这样喊着,几次挣扎着,想爬起来去开门,可是她那只握着钥匙的手,抖得太厉害,她用尽了全⾝的力气,只举起一半就软了下来。福生嫂急得直想哭,她不晓得为什么她会害怕到这步田地,她不承认是为了她丈夫的原故,虽然马福生的影子这晚在她脑里出现了几次,可是她很快地就将它赶了出去,然而她就是害怕——好像生这种念头就应该害怕似的“咯吱”门上的引手第二次转动起来,福生嫂将另外一只手托住握钥匙那只,用尽全力想揷进钥匙孔里,可是她的手仍旧抖得厉害,还没有揷进去,一滑,钥匙就滚了下去。 “二嫂”——她听到门外有急切的声音在叫她了,福生嫂好像⾝上着了火一般,酒精在她胃里愈烧愈急。她伏在地上,抖瑟瑟的満地摸索着,她要找她那把钥匙。“二嫂——二嫂——”门外一声一声叫着,福生嫂急得全⾝都被汗浸得透 ![]() ![]() ![]() ![]() 隆隆隆隆—— 隆隆隆隆—— 雷声一阵响过一阵了,当福生嫂还在地板上爬着摸索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由近而远,渐渐消失在雷声中,福生嫂无力地摇了几下门上的引手,忽然心內一空,整个人好像虚脫了一样,一⾝瘫软到地板上去,一阵酒意涌了上来,福生嫂觉得屋顶已经庒到她头上来了。 这时哗啦一声,大雨泼了下来,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劈哩啪啦”、“壁哩啪啦”一阵急似一阵,一阵响过一阵,雨点随着风卷进窗子里来,斜打在福生嫂的⾝上。 八 第二天福生嫂躺在 ![]() “怎——怎么了?哪里不——不舒服?” 福生嫂往 ![]() “该死!昨天是你的好——好⽇子,我——我又忘了——幸亏英老弟在家,你你——们玩得还痛快吧?” 福生嫂又往里面挪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马福生只得讪讪地跑到厨房里,自己去找饭吃,他打开锅子,里面空空的。 “我马——马二爷——”马福生一遇到无可奈何的事情时。就会搬出他的梆子腔的,福生嫂在房里连忙用枕头将耳朵塞住,她的 ![]() ![]() 马福生在客堂踱了几转方步,忽然咦的一声跑进房来推着福生嫂道: “你看,我这位英——英老弟怪不怪?好好地怎怎——么留了张纸条,把行——行李都搬走了?他说到什么南部朋友家去,最近不回来了,还说什么感谢我们,对——对不起我们,哈、哈,有什么对——对不起的?真奇怪!” “喂,我还告诉你一桩奇——奇怪的事情,今天你猜准去办公室看我?是马仔!嘿!好神气,这这——小子他讲他一个月比我赚的钱还要多呢!他说他——他不要回来看你,他怕挨不起你的耳光子,哈、哈!” “喂,我可不管他回不回来,我没饭吃怎——怎么办啊?哦、哦,你不舒服——,我——我就出去吃好了,吃了再,再去下儿盘棋。” “好不好?我出去了——” 马福生上前又推了福生嫂一把,福生嫂忽然一个翻⾝爬起来指着马福生大声喊道: “滚开!你马上替我滚出去!” 马福生吃了一惊,连忙退几步结结巴巴的嚷道: “怎——怎么回事啊!” 福生嫂跳下 ![]() “滚!滚!滚!” 马福生看见福生嫂两腮绯红,竖起眼睛向他追未,吓得回头拿了一把雨伞三步作两步赶快逃了出去,口里直嚷道: “这——这个女人真、真是发了疯了!” 福生嫂看见马福生一跨出大门,随手拿了一只花瓶往门上用力一砸,劲使喊道: “滚!滚!你们全替我滚出去!” 隆隆隆隆——远处的闷雷声又一阵比一阵密了,福生嫂无力地倒在窗沿上,她好像受了谁的欺负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 天快要下雨了,窗外的芭蕉叶全都静静地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wWW.bB m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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