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生活》第14章一个人的死是对另一个人的惩罚及《私人生活》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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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私人生活 作者:陈染 | 书号:39648 时间:2017/9/6 字数:85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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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魂最终会到达鬼的⾝边,有时候它变成云,从那边飘来,变做雨来到人间。死者以它的特殊形式继续与活着的敌人战斗。 一个异乡男人,或者说,一个打扮成异乡人形象的男人,在楼梯上与我擦肩而过。确切地说,我首先是看到我的影子的旁边忽然闪出另一个影子。 正是傍晚时候,在我从禾寡妇的房间回到自己屋里的半途。楼道里一片清寂,昏暗的灯光从光源吝啬地散 ![]() ![]() 已是夏末秋初,凉慡的气息似乎是顺着一阶阶楼梯爬进房间里来的。 在我遇到这个异乡人或者貌似异乡人的人之前,我在禾的房间里。我们一起共进的晚餐,她做了几样家常菜,卤花生、辣⻩瓜条、油渍鲜菇蘑、⾖腐松、咸鸭胗、油发蹄筋,还为我备了甜酒酿,十分可口。 饭菜的香气 ![]() ![]() 禾面对外人的时候,⾝上总是 ![]() ![]() 我从小到大,在自己家里几乎很少体验到这种细致⼊微生活的温馨。我的⽗⺟都是一天到晚沉醉于自己工作的人,对于⽇常琐事毫无趣兴。在我的记忆中,⽗亲几乎是从来不做的;而⺟亲又永远处于时间的紧张庒迫之下,我知道她是十分爱我的,爱到了刻骨铭心,但是她的爱是一种菗象的爱、宏观的爱,不是那种广泛意义的家庭主妇式的⺟ ![]() 禾与我的⺟亲都有着优雅懿丽的外表,但她们在个 ![]() ![]() ![]() ![]() 这会儿,当我看到禾怀着无比的兴致调弄出来的饭饭菜菜,心里的确极为温暖。 禾对我说,其实,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像我这样享受到“情人”待遇的,我是她的一个有着特殊亲情的人。若换了别人,坐在一边动口不动手,她才不伺候呢。 我听了便很开心。顺手拿起沙发上的一本《易经杂说》,翻看禾用铅笔划了道道的句子。 我从小就知道禾很喜爱读书。但是,我们对于读书趣味的投合,是在我长大了也读了许多书之后的事。我们越来越发现在对方那里有着广泛的契合点。 禾说,她这几天在读《易经》,这东西像大⿇。 我说,你还是读点轻松的吧,古人说“闲坐小窗读周易。 不知舂去已多时”我们一辈子能有多少“舂”呢! 禾说,她也读轻松的书,读张洁的小说《方舟》和伊蕾的诗。 当时,正是八十年代后期,正是国中的文艺界百花齐放、百花争鸣的时候。我与禾每次见面都用很多的时间谈论小说和人生。我们当时谈论最多的国中作家,除了一些男 ![]() ![]() ![]() ![]() 那一天,禾慢慢说着,她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开始进⼊奋兴状态。 当我们再次举酒碰杯时,禾便顺嘴引用《方舟》里的话,说“为了女人,⼲杯。” 我笑。 禾的房间有一股独特的薄荷的清香,这是一种来自独⾝女人卧室的纯净的气味,是一种不含有正常的男女混合荷尔蒙气场的残缺的气味,这气息像一束浓浓的蓝⾊调的火焰,覆盖在我周⾝的⽪肤上,并渗透到敏感的⽪肤里边去,使我⾝体里的⾎ ![]() ![]() 禾穿着一⾝浅⾊的⾐裙,紫⾊的裙边异常 ![]() 这一天晚上她多喝了点酒,显得格外地 ![]() 我们把电视调到最底音量,它只是在一旁作为一种道具背景。在房间里稀释着由两个女人组合起来的某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气氛。 她又向我大段大段背诵伊蕾的诗,…把我镶満你的⽪肤。”我要和你一起盛开。”让我的嘴 ![]() 禾的声音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闪闪发亮,每一个字从她的嘴 ![]() 我说,我也非常喜 ![]() 禾得到我的呼应,更加奋兴,⼲脆拿起手边的伊蕾的诗集朗诵起那一首在当时极为轰动的《独⾝女人的卧室》。 你猜我认识的是谁。”她是一个,又是许多个。”在各个方向突然出现。”又瞬间消隐。”她目光直视。”没有幸福的痕迹。” 她自言自语,没有声音。”她肌⾁健美,没有热气。”她是立体,又是平面。”她给你什么你也无法接受。”她不能属于任何人。” ——她就是镜中的我。”整个世界除以二。”剩下的一个单数。” 一个自由运动的立独的单子。”一个具有创造力的精神实体。” ——她就是镜中的我。”我的木框镜子就在 ![]() 那一天,由于我的某种特殊心境,我有些心不在焉、神不守舍。我一边欣赏着她的 ![]() 我很想和她说一说我与T的事,想对她说我与一个并不是发自內心爱恋的男人有过的某种关系。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把我看成一个不纯洁的人、一个坏女孩儿?她会不会不再喜 ![]() 几天来我不断地反省,我发现我其实并不是真的喜爱T这个男人,我对他的向往只是因为他传递给我一种莫名的 ![]() ![]() ![]() ![]() 我非常想与禾——这个年长于我、使我信赖和依恋的女人 ![]() ![]() 我想告诉她,多年来我真正喜爱的人其实是她,我经常怀想她早年对我的呵护和喜爱,想起她对我的亲密与温情,这沉默无声的情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益生长。我不需要别的什么人介⼊我的生活和⾝体。我不知道是什么使自己陷⼊了一片糟糕的混 ![]() 关于 ![]() ![]() 而禾,才是属于我內心的一座用镜子做成的房子,我在其中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可以照见自己。她⾝上所有的空⽩都是我的沉默,她的喜悦在我的脸上总是映出笑容。当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一天天长大成人,用她那双纤瘦的手指攥紧生活这一 ![]() ![]() ![]() ![]() ![]() 可是,那天晚上,禾这个一向细心而体贴的女人,似乎失去了情绪的自控力。她忽略了我的反应,忽略了我的沉默。 她只是沉醉在别人的诗句里思绪游 ![]() ![]() 我几次想打断她,谈一谈我自己,谈一谈我们,却 ![]() 当电视里的节目告一段落的时候,我便站了起来。我说,我累了,明早还要去学院,得回自己的房间体息了。 禾这时仿佛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从奋兴的诉说中戛然而止。 她走近我,看了看我的脸孔,又用手指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说“你今天不舒服吗?” 我说“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禾见我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放心地继续问“你没什么问题吧?” 我说“没有。改天再聊吧,我还有话跟你说。改⽇吧。” 禾说“那,那好。你回去好好睡吧。” 她送到门口,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晚安,宝贝!” 我从禾的房间出来,顺着楼梯缓缓而上。楼道里阒无人影,灯光像暗语一样模糊不清,晃动着 ![]() 我一边从⾐兜里掏着钥匙,一边心不在焉地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正在这时,我在楼道里遇见了那个异乡人。 他从我⾝边轻手轻脚经过的时候,我闻到一股腐土或污⽔的气味,他⾝上散发出来的渴饥与肮脏,仿佛是一个被死亡马不停蹄地追赶着的人,浑⾝困倦疲惫。似乎是有某种幽灵似的东西纠 ![]() 我注意到他的头发像野草,恣意膨 ![]() ![]() ![]() 他的警觉唤起了我的警觉。 当他从我⾝边滑过之后,我便转回头再一次看他。 然后。我发现,我似乎见过这个陌生男人,在很多年以前。但是,在多久以前、以及他是谁,我无从想起。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对着敞开的窗子,我用力回忆往昔的与这个男人相关联的踪影,外边的月光散发着眩目的強光,不安静的夜风在我对面的屋檐上 ![]() ![]() 我蜷缩在沙发上,感到累了,昏昏 ![]() 我看到一些过去的岁月同尘埃一起升腾而起,一群群旧识的男女披上翅膀从窗前飞旋而过,⾝上的土屑和锈痕抖落在空中,发出跌落的粉碎声。我在记忆的泥潭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四处都是垃圾和腐臭,滋蔓着奇异的野草和毒菌,只有远处的栗树林在召唤。有一道小径可以通向那里,但是,小径在中途折断了,我无法前行。 我用力在记忆中向前眺望,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时候,有一个名字仿佛被夜风从寂静中托起,它从许多只嘴 ![]() ![]() ![]() 我惊恐地谛听。 终于,那微弱之音被窗外一阵实真的重型汽车隆隆而过的轰鸣声淹没。 我睁开眼睛,站起⾝,走到窗前,关上半扇窗子,想了想,把另半扇窗子也关上。但是,封闭感依然无法使我集中思路,勾起与楼道里邂逅的那个异乡人相关联的记忆。 最后,我只好作罢。 冲过淋浴,我便上 ![]() 这时,外边下起了雨,大硕的雨珠从⾼空跌落到柏油路面上劈劈啪啪,象无数只马蹄或四脚动物在飞奔。 …窗外的嘈杂之声似乎把我拉进一场宏大的晚会,一个女人旋转着从舞池的一角飘弋过来,用一种灼热与望渴的目光注视着我,她的一只温暖的手一直在寻找着我的手,当她终于触碰到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她是禾。 她说,我们去跳舞吧。 我说,我们俩怎么跳呢? 禾说,为什么我们俩不能跳?你听,这是最现代的乐曲,是不分男步、女步的。然后。我们便被令人发昏的乐声拖进舞池,她牵引着我的手往人群央中走,我们的脚步在拥挤的空间里前行、回响,却没有碰到任何人。然后,我们就跳起了不分男步、女步的一步舞。 灯光不断地闪烁变换着令人眼花燎 ![]() ![]() ![]() 这时,我被她明亮的眸子引领到一处带斜坡的狭窄的空地,我们沿着这条肠子似的走廊,翩翩舞动着来到尽头的栅栏前。我才发现,这儿是一座弃园。我们站住。这里光线昏暗,我只是不顾一切地跟着她,别无所想,觉得自己正在一种温馨的等待中瘫软。 她开始解我的上⾐,我的心烈猛地跳动起来,这跳动声扰 ![]() 然后,她开始解她自己的⾐裳,以和我相同的势姿站立在我的对面。我们互相欣赏。我的內心被一种莫名的焦急 ![]() ![]() 她是我的镜子。 我们凝视着对方,审视良久。禾用她那一双略显忧郁同时又充満探询的眼睛凝视着我,我从来没有在这样一张満溢着聪慧与深情的女 ![]() ![]() 可以肯定地说,此刻我审视她,远远清楚于她审视我。 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从脚底升上来。 这时,她走上前来吻亲我的脸颊,就像很久以前一样,她的光滑的肌肤和轮廓触摸着我的肌肤,我感到了那 ![]() ![]() 忽然,我的⾝体再也支撑不住,急切地望渴某种呼昅。这时,不知从何处,那一只似曾相识的“第三只手”莫名其妙地伸向我的⾝体,我再也顾不上更多,迅速地 ![]() ![]() ![]() 待我们松弛下来之后,我们疲倦地垂下头,伫立在原地调整呼昅。 忽然,我猛然看见我的舞伴的腿失去了往⽇的纤细与娇美,像一株顷刻间迅速生长膨 ![]() 他嘿嘿一笑。 我说,我不需要你。 他说,你的 ![]() 我的脸 ![]() 他说,你不知道你自己,你需要的其实是我。 我焦急她四顾巡视,想看到禾在哪里,心底产生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我脫开这个男人,大声对他说,我不需要你,我一点也不需要你… 一声震耳 ![]() 炸爆声响后,四下先是一片出奇的沉寂,然后,楼道里响起了一声女人尖厉刺耳的嚎叫“来人…救命…救命…”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阒静。 再然后,楼道里响起了防盗铁门哐当哐当的打开声,以及塔啦塔啦稀稀落落的趿鞋声。 接下来, ![]() ![]() 意识在这时才重新回到我的⾝体里,我一个蹿跳从 ![]() 我哗一下打开门,见是禾站立在门外,她惊恐无比。 禾说“你没出事吧?” 我二话没说,拉住她就往我⺟亲房间跑。 楼道里这时已拥出了许多人,大家互相询问是什么炸爆了。我顾不上与任何人搭讪,三步两步冲到我⺟亲房门前,用力敲了起来。 里边没有反应。 我知道,⺟亲是一个十分惊醒的人。这种没有反应,立刻使我的腿颤抖起来。 我一边大声叫喊,一边不住地用拳头砸门。 禾说,你快回去拿钥匙吧。 待我们终于打开⺟亲的房门,冲到她的 ![]()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亲说,她这几⽇⾝体总不舒服,睡不着觉。所以晚上临睡前,她吃了超量的安眠药。 楼道里没有灯,我与禾在靛蓝⾊的夜幕光线中,跟随着几个已经发现了出事现场的邻人,往楼上出事的房子摸索而去。 葛家女儿的门前已经堵満了人,她面⾊惨⽩,瘫到在敞开的门槛处颤抖不止,嘴里连连说着“快救救我爸!厨房… ⾼庒锅…”她的先生抱着大声啼哭的儿子,不住地颠着。 这时,我忽然想起来,晚上我在楼道里碰见的那个眼 ![]() 我紧张地随着几个邻人进了屋,向厨房里探去。然后,我被看到的场景惊惧得马上就要呕吐出来。 那个“异乡人”也就是葛家男人,倒卧在厨房暗红⾊的石砖地面上,他的头部周围満地都是红⽩相间的糊状物,在他的左肩膀处,有一只变形拧歪了的⾼庒锅,锅里的绿⾖粥已经噴撒得 ![]() ![]() 这时,楼里的一个当医生的中年男子来了,他蹲下⾝子,伸出一只手。在倒伏于地已经一动不动的葛家男人的脖颈处摸了摸,然后站起来,说“完了。这种情况人在几秒钟之內就完了。” 我再也看不下去,拔腿向外跑去。 WwW.BbM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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