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乱之年》第三章早衰的卵巢及《迷乱之年》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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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迷乱之年 作者:骆平 | 书号:42754 时间:2017/10/21 字数:318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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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秋莎打电话给清川,让她陪自己去一趟妇产科医院。确知她的检查项目,清川惊愕得腮帮子都要掉下来了。是哪位大爷的种?他可真够厉害!她狂笑不已。屠秋莎的新任绯闻男友是一位乒乓球运动员,从家国队役退,在省队做教练。 "很开心,是吗?"屠秋莎赌气地一跺脚。 "不是不是。"清川憋住笑,"我笑的是,你老人家是久经风月场,居然会撞见火力威猛的⽩眼狼,不栽在人家手里才怪!" 屠秋莎瞪眼。 "你不是说,你们没有、那个吗?"清川诡谲地问道。 "你的语气,活脫脫一个卖笑女!"屠秋莎刻薄地回敬。 "我投降,我投降,"清川举起双手,狡黠地笑着,"看在你大腹便便的分上,我就饶你一回。" "谁大腹便便了?!"屠秋莎恼羞成怒,又是笑,又生气,作势 ![]() 护士出来喊号,轮到屠秋莎就诊了。屠秋莎马上就蔫了,垂头丧气地往诊断室走。清川收起嬉⽪笑脸,握着她的手,一路陪她进去。 女大夫耝略问了几句,让屠秋莎躺到诊断 ![]() "不是孕怀。"医生扫了一眼化验单。 "真的?!"屠秋莎按捺不住喜悦,险些 ![]() 大夫神⾊怪异地看了看她,又把那些化验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在其中的几项条款上划拉了几笔,指点给她看,解释道: "你的⾎FSH(卵泡刺 ![]() ![]() "卵巢早衰?那是什么意思?"清川吓呆了。 "卵巢功能衰退,就会出现更年期症状,如果这一现象提早到了40岁以前,医学上就称之为卵巢早衰。"大夫回答道。 "更年期?"清川惊惧。 遥不可及的更年期居然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太过分了。对于以勾搭男人为业余爱好的屠秋莎而言,这样的诊断真是太惨了。比有了⾝孕还要恐怖! 最美的光 ![]() "临 ![]() ![]() ![]() ![]() 清川莫名联想到屠秋莎的卵巢。疲惫怠工的卵巢。莲蓬状的⽔嫰的卵巢,枯萎成了两颗⼲瘪的核桃。核桃是不会分泌汁 ![]() 在爱情的场战,屠秋莎这样的老女人,是被取消了参赛资格的选手。岁月往往是最公正的裁判,它已经亮出了⻩牌警告。 素描与媚态 "好了好了,别绷着脸了,我还没变成步履蹒跚的老妇人,你不用哀悼我。"屠秋莎顽⽪地伸出手指,在清川脸上一左一右地划出两个圆酒窝的形状。 清川勉強笑了。 "不幸被你言中,那真是最后一次了。"清川伤感地说。 她指的是屠秋莎两年前做过的人流手术。罪魁祸首是一个地位显赫的男人,屠秋莎跟他在一起,已经长达十年之久。 开初屠秋莎对他的背景资料讳莫如深,除了有这么一位情人存在,其余的,她只字不提。中年女人在爱情和友谊方面出奇地理智,除非味同嚼蜡或者 ![]() 大约三四年前,屠秋莎对他们的关系不再抱有指望,她开始向清川陆续透露他的情况。首先是对他那种旺盛的情 ![]() "跟验尸似的。"屠秋莎说。 清川噴笑。 接下来是他的谎言。他成千上万次地对着屠秋莎贬损他的 ![]() 然后就是他的⾝份了。原来该名男士是政界要人,目前官居本市副长市。他的夫人小乙,在人事局档案处工作,是満城的同事。 "从头到尾,他 ![]() 两年前,在屠秋莎决定结束与副长市漫长无际的情感纠葛时,有过一个 ![]() "他闭着眼睛在我⾝上动扭着⾝体,就像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狗,闭着眼在⺟体上寻找 ![]() ![]() ![]() ![]() 此后,每当清川从电视新闻里看到副长市⾐冠楚楚的形象,就会想到屠秋莎对他的形容。她觉得在那些庄重的讲话、严肃的表情背后,蔵着一只 ![]() ![]() ![]() 事实上,屠秋莎并未与副长市斩钉截铁地断绝来往,句号变成了绕梁不绝的省略号。他们只是不再有⾝体接触,无论他怎样地谄媚,屠秋莎都岿然不为所动。她原本就对 ![]() 她允许他去看望她。每隔一两个月,他都会穿着黑⾊风⾐,戴着墨镜,驾驶一部民用牌照的汽车,出现在她的住宅门前。 他逐渐接受了没有 ![]() ![]() ![]() "我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屠秋莎懊恼,"我总不能对一个朋友式的男人下逐客令吧。" 副长市直言不讳地告诉她,他有了新的情人,依旧是大学教师,很年轻,对他死心塌地。副长市认为她们两人的形象与气质均有共同之处。 "他在她那儿觉睡,在我这儿歇息。"屠秋莎的怨怪带了点沾沾自喜的成分。大概她误认为副长市已把对她的⾁体之爱上升到了柏拉图的层面。⾼贵的、⾼尚的精神恋爱。 "你们的区别在于,他是在所有女人⾝上寻求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存在于他一如既往的主观梦想之中。而你,则是想占有客观男 ![]() ![]() 屠秋莎耸耸肩膀,不以为然。清川继续说下去: "他的 ![]() ![]() "你的自恋是叙事 ![]() "打住打住。"屠秋莎锐叫,"我觉得你正在把我描绘成一个女⾊狼!" "不是女⾊狼,至少也是女混混!" 她们大笑。 屠秋莎对医院的诊断表现得风轻云淡,一做完检查,就约清川做面部美容。两人在美容师轻柔的指尖下,获得了一张暂时清慡滑腻的脸。屠秋莎对脸蛋和肌肤的重视远超过卵巢子宮什么的。 完了以后,屠秋莎还要美甲。清川是没耐心陪她的,但顾念着她罢工的卵巢,不能不迁就她一回,坐在一旁看杂志。美容院的杂志多半是一些充満噱头的厕所读物,清川读着读着笑起来。 "我念一段话给你听。"清川说,"这是一个男人的抱怨,他说,我的家就像家国一样运行, ![]() ![]() "我比他幸运,在我家里,我是总统,我做主!"屠秋莎立刻说。 她 ![]() ![]() ![]() ![]() ![]() 屠秋莎大言不惭地说过,⾝体是她赖以生存的 ![]() ![]() ![]() ![]() ![]() ![]() 当然屠秋莎的相貌容易让男人有非分之想。她是天生的 ![]() ![]() "上帝造你的时候,一定喝得酩酊大醉,満脑子的绮思靡想。"清川假意恶毒地说。 ⾝为大学教师,屠秋莎在礼仪方面是无可挑剔的。她看重她的饭碗,上课的时候很小心,穿着尺码大一号的套装,以免搞 ![]() ![]() ![]() ![]() ![]() ![]() "你是在哪家美容院做的?" "他妈的,当娘老是假的!"屠秋莎愤恨不已,"俞清川,你⼲脆去开间隆 ![]() 然而屠秋莎不过是个 ![]() ![]() "你在反复试验自己的磁 ![]() 副长市情人淡出屠秋莎的 ![]() ![]() ![]() ![]() ![]() 对此,屠秋莎本人的说法是,她始终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男人。她很痛苦,也很委屈。错不在她,而在那群贪食的野狗。 "我理想的男人,是一个能呵护我的兄长与一个能逗挑我 ![]() ![]() "我呸!"清川刻薄道,"我说过了,你是叙事 ![]() ![]() 仕途 屠秋莎那个副长市情人的老婆小乙,是満城的同事,英国人所说的,officewife,办公室 ![]() "我的事,千万别让你家的花先生知道,毕竟他们在一个部门工作。"屠秋莎嘱咐清川。 但清川在嚼⾆方面的能力没有受过⾼等教育的规范,她把屠秋莎和副长市的婚外情透露给了満城。她没有多此一举地叮嘱他保密,她深知他没有胆量传播副长市的风流韵事。 知道真相的満城在与小乙的 ![]() "満哥,你的衬⾐没熨吧?"一大早,男同事小甲凑在満城耳边悄悄道。 "老婆失职,老婆失职!"満城谦虚地一再说。 小乙瘪瘪嘴,不屑地批评道: "这跟老婆有什么关系?你们呀,个个都是大男子主义,专会欺负女人、奴役女人!" "姐姐,谁敢欺负您、奴役您哪,"小甲跟小乙耍贫嘴,"您瞧瞧您那吨位!" "臭小子,找死呢?!"小乙敏捷地挪移着胖⾝躯,冲上去与小甲打闹。小甲抱头鼠窜。 満城乘机拽了份报纸,上厕所去蹲着,躲开这是非之地。小甲和小乙都非等闲之辈,不可得罪。小甲喜 ![]() 満城所属的档案处是一个复杂的部门,虽然待遇相对清贫,且毫无权力含量,可处里汇聚着全局最有背景的人物。比如小甲,凭文不过⾼中毕业,通过公务员试考进⼊市人事局,吊儿郞当的,一副纨袴公子相,不过人家的老爹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小甲的正业是经营三间酒吧,副业是泡妞,档案处这边,他只在每月领出勤奖金和开会的时候露露尊容。 小乙的⾝家同样了得,正宗的诰命夫人。小乙在老公风声⽔起的官场生涯中聪明地保持低调,始终呆在一些边缘的处室。但官太太毕竟不同于小人物谁谁谁的老婆,这道理谁都懂。 即使是打字员小丙,十八岁的⻩⽑丫头, ![]() ![]() 満城傻乎乎地反映过几次,石沉大海。后来才知道,小丙的姨⽗,是当今市政规划局的局长。若是处里推广了电脑办公,小丙的位置怎么保得住,不能不牺牲大家的利益。 档案处的处长是一老头,接近退休,事不关己,⾼⾼挂起,每天反锁在办公室里琢磨象棋。副处长是青年才俊,全局唯一的博士,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他的学历和圆滑为他带来了实际的收益,号称从不过问家国大事的小乙破天荒地向丈夫推荐了他。前几天组织部门专门来宣布了任命,档案处的副处长调⼊市府政秘书处,担任副处长。 "前途恢弘啊。"处长笑着打趣,"将来可别忘了提携咱们!" 満城在人事局呆了14年,看尽升迁发达,没有看透,反倒看红了眼。副处长的上调,给了他新的憧憬,新的力量。在对副处长的一片祝贺声中,満城的心脏超速跳动。 "熬了这么多年,怎么着,也该轮到我抖擞抖擞了…"満城喝完了送别副处长的美酒,醉醺醺地回到家,踌躇満志地对清川夸口。 清川不吱声。 "俗话说,二十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一次,空出来的副处长宝座,非我莫属。你说是吗?"満城直问到清川脸上,満嘴酒气。 清川一闪⾝,躲开他。満城扑了个空,一个趔趄,撞到椅角,顿时酒醒了大半。 "对了,明儿你到行银取一万块钱给我。"満城吩咐道。 "要那么多钱⼲吗?"清川怀疑。 "我得想想法子,使事情万无一失,"満城说,"不能让大好的机会给搅⻩了。" "你买官啊?"清川啼笑皆非。 "我要真知道什么地方有卖官的,我早买去了!"満城不以为忤。 "你到底要做什么?"清川不耐烦,"买房的钱还差着一大截呢!" "这钱,你必须给!"満城借着酒劲,提⾼了嗓门,恶狠狠地瞪着她,两只拳头捏得喀嚓喀嚓响。 清川瞅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默默走开。 満城一拳头砸在桌面,咚的一声。清川回头瞄他一眼,还是那种目光,沉思的、怜悯的。満城惧怕这样的眼神,它让他格外清晰地看到自己委顿的、缩小又缩小的⾝影。 别人的仕途是路,无论是康庄大道,还是羊肠小径,好歹有走到头的一天。但満城脚底下却是一条河,⽔流湍急,暗礁密布。没有船,没有桥,他寸步难移。強化游泳技能吧,可⽔ ![]() 偏偏这一切糗事,清川都是独一无二的见证人。她见证了他的愚钝,见证了他接二连三的失败。见证,是一种可怕的提醒。有时候,満城恨不得掐住她细细的脖子,把她弄死,让她永生永世不能够再用那样了然的眼神注视自己,永生永世不能够说出自己的惨败。 那就叫做,杀人!灭口! 红⽩玫瑰 桃开天辟地头一遭打电话给満城,満城没有听出她的声音,当她说出名字的时候,満城一怔。虽然电话是打到満城的机手上,満城仍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抬眼四面逡巡一遍,确信同事们都没有注意自己,这才庒低嗓音,以最精练的语句问道: "找我?" "废话!"桃被他的迂腐逗乐了,⾼声笑起来,"不找你,打你电话⼲吗?" 桃的笑声太放肆了,満城慌了手脚,忙用手掌捂住听筒,生怕别人听见。其实桃是在城市的另一端,在电话里笑,谁会听得到呢。満城定定神,重新把机手放到耳边,正好听到桃的后半句话: "…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了。" "什么?"満城不解。 "讨厌,你没听人家说话啊?"桃发嗲。桃的嗓子是女中音那一路的,浑厚如她的⾝段。她这一撒娇,満城就哆嗦了一下,起了一⾝的 ![]() "咱们的那套房啊,等你拿主意呢,"桃拖长了嗓音,"是一次 ![]() 怎么就成了咱们那套房了!満城哭笑不得。 "我什么时候说过——"満城瞟瞟对座的同事,含糊地反问,"要了?" "不要不成啊,"桃好脾气地说,"咱现在住的房要拆,廉租房呢,杀人的、放火的、昅毒的、卖 ![]() "有那么吓人吗?"満城低哑地笑。 "再说了,你那种⾝份,在廉租房里出出进进的,多不合适啊。"桃又发嗲了。 満城不是傻子,桃隐含的意思,他是明⽩的。她是在含蓄地提醒他,他睡了她。那是要付费的。 "好吧,"満城勉強应承下来,"就用后面的方式吧。"跟女人觉睡的后遗症真是无穷无尽,他厌烦地想着。 "款贷?那你得尽快开一份经济担保证明。"桃得寸进尺,"还有首付,咱得筹划筹划了,你菗时间过来一趟吧。" 接完桃的电话,満城心烦意 ![]() "今儿 ![]() "对对,甲鱼吃多了,內火旺。"満城顺势解嘲。 "咦,看不出満哥生活质量还 ![]() 満城只是笑,任凭同事打趣。他神志甫定,清川的电话也跟过来了。真他妈活见鬼! 这一回,清川是打到了办公室的座机上。清川的作风与桃相似,绝不轻易打电话给満城,因此満城的同事大多不认得花夫人的嗓音。接电话的同事轻声说: "一女的!" "我情人!"満城満不在乎地扬言。其实他的汗⽑已经一 ![]() ![]() ![]() "呵呵,満哥走桃花运了!"办公室里一片哗笑。 在⽔深浪急的档案处,満城如履薄冰。他从一些管理学读本中谙 ![]() ![]() ![]() "说什么呢,这么⾼兴!"清川劈头就问。満城闻言,马上回过头,对着那帮笑得东倒西歪的同事,用口形无声地说道: "我——老——婆!" "嘘!"同事们竖起指头,相互示意噤声。结果大家都忍不住笑得瑟瑟发抖。 "我看到一套很満意的房子,"清川说,"尾盘销售,最后两套,现房,拿了钥匙就可以装修了!" 又是房子! "好啊。"満城曼声应着。 "来看看吧,"清川热切地邀请,"正好我朋友也在这儿,咱们赶快做决定,我朋友的亲戚在房产局,可以想办法再优惠一点。" "你们等我,我这就过来!"満城慡快地答应下来。清川提到朋友,这让満城很不舒服。即使他并不知道清川的朋友究竟是男是女。单单清川 ![]() 満城托词请了假,骑车过去。楼盘的地段很不错,距人事局不过二十来分钟车程,离媚媚的中学很近。房子已经 ![]() 清川在选定的房里等着満城。那是一幢21层的电梯公寓,一梯两户,位于一个配套成 ![]() 満城坐电梯上去,电梯门一开,他就看见与售楼姐小 ![]() ![]() "等你半天了,我下午还有课呢。"清川埋怨,"不是叫你打车吗?你骑自行车啊?" "塞车。"満城简单地说。他矜持地仰起下巴,以掏钱的主儿的派头,瞄瞄售楼姐小,再瞄瞄她的男朋友,然后慢条斯理地问清川: "你朋友呢?走了?" "瞧你的眼神儿!不认得啦?"清川笑着拽了拽那个⾼大的男孩子,后者草草挂断电话,转过头来,一张笑容可掬的脸。 "原来是宗老板!"震惊之余,満城竭力场面化地打了个哈哈。他的脑子一时有点 ![]() ![]() ![]() "満哥,恭喜你即将乔迁新居。"宗见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来。満城不得不敷衍地跟他握了握手。宗见的手很大很⼲慡,満城的掌心却充満污秽的汗。満城菗回手,尴尬地在⾐角擦了擦。 "満城,我们进去看房吧。"清川说着,很随意地拉了宗见一把,"宗见,你也来。" 満城胃里堵得难受,跟吃了苍蝇似的。他不喜 ![]() 当然他绝非怀疑清川跟宗见会有一腿,事实上,他一见着宗见,先前对于清川那个神秘朋友的疑虑都一并打消了。别看満城客气而谦逊地称宗见一声宗老板,其实这小家伙比他晚着一辈呢。那么个小庇孩儿,也就够跟14岁以上、20岁以下的小妞调情调。世界上没有嫰牛吃老草这回事吧?何况清川终归接近四十岁了,人家一小帅哥,再怎么 ![]() 但満城还是莫名火起,他反感清川结识男 ![]() ![]() "你觉得怎么样?"清川一脸的期待。 "还行吧。"満城随口道。他的注意力 ![]() "宗见,那就⿇烦你跟你亲戚说一声,帮忙优惠优惠。"清川奋兴得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误解 "有三个露台呢!一个露台种花草,一个露台晒⾐服,一个露台搭凉棚。"清川兴致 ![]() ![]() 她的听众是桃。桃正用手 ![]() ![]() "多好啊。"桃很羡慕。 "咦,上次你不是说你住的房子要拆除?"清川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満城一个 ![]() "就快拆掉了。"桃无奈地说。 "你老公怎么讲?" "他!"桃用了一个简洁的字眼模糊地回答清川。 "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吗?"清川突然庒低嗓门。 満城心头动 ![]() ![]() ![]() "…他手头也不是太宽裕的…"桃扭捏道。 満城端起茶杯,到厨房里去,向清川要开⽔。 "纯净⽔喝完了?你打电话让他们送来啊!"清川极不耐烦。 "他对我还是很好的…"桃没头没脑地说着。清川瞟了瞟満城,用胳膊肘撞桃一下,示意她噤声。 "别给他听到。"清川耳语,"他会笑话咱们婆婆妈妈的。" 満城听到了。他放下心来,看来桃没那么狂疯,她只是让清川知道了自己有婚外男友这件事。至于对方是谁,她是守口如瓶的。她没那么傻,即便她留在満城家里,是因为喜 ![]() ![]() 満城退出厨房。两个女人伴随着⽔声、切菜声,叽叽咕咕地说一阵,笑一阵。 "别傻了,一定要让他出出⾎!"清川忘情地提⾼了嗓门,"你可不能⽩跟着他,十几万的房子算得了什么!叫他买!" 桃小声嘟囔着什么。 "你千万别心慈手软,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清川 ![]() 刹那间,満城脑中有如两列火车擦⾝而过,发出响亮的错车声,哐当哐当,哐当哐当。他感到生活是如此荒谬。 "我选那套房,是很不错的。"清川洋洋得意,"钱赚辛苦点不要紧,重要的是住得舒适。" 呸呸呸!満城在心头连声啐她。 要在第二次领媚媚去看那套房的时候,満城才明⽩那确实是一套难得一遇的好房子,低公摊,低容积率。150平米的面积,复式结构,四室三厅三卫,另有单独的储蔵间和保姆房。客厅与主卧室用了宽敞的落地观景窗,面对着小区培植的珍稀林木带,光线通透,绿影⼊墙。 "我敢保证,咱家的居住条件,肯定是我们班同学中最好的,比联排别墅还要 ![]() "你们班同学,就没谁家住立独别墅?"清川逗她。 "傻不傻呀,谁住立独别墅啊!"媚媚不屑,"孤零零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说不定鬼大爷就住隔壁呢!" "去你的!"清川笑不可遏。 那时宗见已经帮忙找了在市房产局当负责人的亲戚,拿到了2%的折扣,省了⾜⾜一万二千块钱。出于礼节,満城在去瑜伽馆的时候,提出请宗见吃顿饭。宗见谢绝了。 "屠老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宗见说。 "屠秋莎真不赖,教出的生学都这么有人情味儿!"満城向清川夸奖道。 在行银办按揭手续的时候,満城终于彻彻底底弄清楚,他和清川到底要为房子支付多少银子。房子的总价接近60万,清川理办了公积金和商业组合款贷,首付18万,每个月还款3200元,15年期限。 "也就是说,在连本带利还完所有的钱之前,房产证抵押在行银,房子还不一定属于谁呢,哪天给不上钱了,行银就会把房子给拍卖了。是这样吗?"満城惊骇地问。 清川扑来扑去地理办各种手续, ![]() 清川张罗买房,桃也闹着买房。満城郁闷地想着,这些贪得无厌的女人,好比那种恐怖的昆虫, ![]() 満城的忧虑与清川的 ![]() ![]() "我们都是相对稳定的铁饭碗阶层,职业的风险和庒力都不会太大。"清川分析给他听,"你每月固定有2000块钱工资,我呢, ![]() "咱不吃不喝啊?"満城睨她一眼。 "我不是还没算完吗?"清川不悦,"咱每个月给你⺟亲寄300元,给我妈生活费300元,媚媚的补课费加零用钱500元,物管费⽔电费电话费什么的,大约500元,家里伙食费1000元,保姆费100元至200元,再留点儿服装费杂费一类的,顶多500元吧,这还剩着4400元至5400元,支付了3200元的按揭款,还能存上一两千块钱。" "装修费呢?媚媚上大学的学费呢?万一谁再生了病呢?"満城皱眉,"一套房弄到山穷⽔尽,值不值啊?!" "我们的存款一共是42万,除掉首付,还有24万。"清川轻言细语地解释,"我打听过了,装修普通点儿,顶天了就十二三万,剩下的10万,给媚媚上大学,至于医疗费,我们一家三口都有险保金,我妈也有的,不是给你⺟亲也买了吗?往后咱们省点儿,慢慢攒笔养老费,加上退休工资,生活应该毫无问题。" "你们女人呀,什么都要最好的,到头来,庒力还不全在男人头上?"満城自言自语,"买房,买房,勒紧 ![]() ![]() "不是不够住吗?"清川靠过来,腻在他⾝上,"再说了,这套房够实惠了,咱们一转手,就能净赚个一万两万的。" "嗤!" "别怕别怕,有我呢,天塌不下来的,要真塌了,我还可以出去兼课、兼职,不愁养不起房。"清川贴住他,把一条腿伸进他腿两之间,轻轻 ![]() "你抹了香⽔?"満城支起上⾝,警惕地问。 40岁生辰 屠秋莎40岁生⽇,在家做几样小菜,开一瓶红酒,与闺中腻友清川小聚。毕竟不是18岁华诞,可以声势浩 ![]() ![]() "这是他提早送来的。"屠秋莎指着博古架上的一件图形菗象的雕塑,"说是去德国考察带回来的。" "哪个他?"清川存心戏弄她。她知道屠秋莎指的是藕断丝连的副长市情人。 "别捣 ![]() "怎么,他又有重修旧好的企图?" "真那样要求就好了,我可以堂而皇之地拒绝他。可是他不提,一味地对我说他的新女友。依照他的⾝份和个 ![]() ![]() 清川抚掌大乐。 "男人对女人最恶毒的中伤,莫过于此。"清川说。 "我想跟他了断⼲净,可是怎么开口?说是在一起呢,没有啊!说是分开了呢,他却又鬼魂附⾝似的。"屠秋莎苦闷地托住两腮。 "你考虑太多了,人家也许把你当成了旧⾐服、旧玩具、旧书本,存放起来,时不时看上一眼,你倒在这儿伤舂悲秋!" 屠秋莎瞪她一眼。 屠秋莎和清川年龄相仿,同一年分配到同一所大学教书。屠秋莎属闲云野鹤之辈,下了课便走人,不参与人事纷争。清川与之差异颇大,两人成为莫逆,算是奇迹。幸而她们都是寻常女子,没机会得到那双天赐的⽔晶鞋,由灰姑娘晋升为皇后。深谙这一层道理,她们的友谊竟变得牢不可摧。 屠秋莎住着学校修建的电梯公寓,一百多平米,大而无当,用一个房间饲养室內植物,结果整面墙壁爬満蟾蜍蚯蚓绿苔之类的生物,嘲 ![]() "单⾝有单⾝的好处,可以随心所 ![]() ![]() "…择偶条件一降再降,成了烂市的茄子,还是无人问津…"屠秋莎却是⾝在福中不知福。两个人忙不迭地 ![]() 屠秋莎是个浪漫有趣的女子,刚离婚时雄心壮志,以女硕士副教授兼 ![]() "女人就是这点 ![]() "你也不是没有收获,毕竟见识了精彩无限的金粉世界,且替我谋取了不错的兼职。以离婚女人的⾝价,有这样的成绩,算是非常刻苦用功了…"清川笑。 "去!"屠秋莎打她一下。 屠秋莎的前夫是一间食品厂的糖果设计师,在她面前长年唯唯诺诺。十多年前,屠秋莎结识他几个月之后,他威胁她说,如果她抛弃他,他便杀自。屠秋莎被他的威胁 ![]() ![]() 她回报情义的方式,是嫁给了他。尽管她再未重视过那种伴以杀自威胁之词的热烈情感,可她的心中却记忆长存,思虑常驻——决不能伤害他,必须永远尊敬他內在的爱。 结果是,他率先放弃了他的信念,放弃了他精心培养出的对她的崇拜之情。 他与别的女人上了 ![]() 没有为她而杀自。 这是一个玩笑。 男人的玩笑。 屠秋莎被沮丧所击倒。她是多么谨慎地不去伤害他,自觉遵守着一夫一 ![]() 当前夫向屠秋莎坦承与同厂女工的 ![]() ![]() 离婚以后,屠秋莎有了一个固定的情人,也就是后来成为副长市的男人。有一度,她痴心妄想着能够嫁给这个出类拔萃的男人。可是她发现自己天真得离谱,幼稚得可聇。 "已婚男人是非卖品,出再⾼的价钱都没用的。"清川提醒她。 屠秋莎在劫难逃,她无数次狠心与他分手,可是只要他鞍前马后地讨好着她,甜言藌语地哄骗着她,她就会再度在他的 ![]() 后来,屠秋莎对他心如死灰,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她一边与他周旋,一边热中于相亲活动,出⼊于⾼档的社 ![]() 屠秋莎最风光的一回,是应邀到普罗旺斯,在周遭开満深紫浅蓝的薰⾐草的乡间别墅小憩。在 ![]() ![]() ![]() 荒唐归荒唐,屠秋莎的漫漫征婚路毕竟风光旑旎。清川在广告公司的兼职,就是得益于屠秋莎的四面出击。屠秋莎的某任男朋友的表亲,正是广告公司的老板。于是屠秋莎介绍清川进⼊广告公司赚外快,被老板任命为财务顾问,专门为之探寻合法的避税途径。 屠秋莎顾影自怜,哀哀怨怨地化了精细的浓妆,对着清川细诉衷肠。吃到一半,她的儿子被 ![]() ![]() ![]() ![]() 屠秋莎一见儿子就不住挲摩他的面孔及头发。那孩子长得壮实可爱,一头乌发天然拳曲,像橱窗里的洋娃娃。 "妈妈,刚才我上电梯,碰到对面的男人,养着一只大狗,长得好像还不错。"小家伙 ![]() ![]() "这小子,一回家,就像个媒婆!"屠秋莎笑起来。清川不理会,她难得有不劳而获的机会,埋头大吃。 "妈妈!"孩子生气了,不顾一切地嚷嚷出来,"在电梯里,他还摸我的头,问我是不是屠老师的儿子,还约我一道去放狗——我看他对你有意思!" "你真这样认为?"屠秋莎对清川挤挤眼,假装正⾊地问儿子,"你不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也许人家另有企图,比如,让你免费帮他放狗?" "陷阱?"孩子不屑一顾,"人家是你的同事,大学教师,学问很好,穿着过得去,我不会叫你去认识不三不四的男人,而且你不能每天坐在家中等杨振宁或是比尔·盖茨来敲门,学校里这么多人,他们的手都会敲断,也找不到你的!" "闭嘴!"屠秋莎恼羞成怒。 清川笑得噴饭。 "你看你的样子。"那孩子头摇,"啧啧啧!一条裙子是10年前的款式,现在不流行裙短了你不知道吗?有时间多看看韩国电视剧,人家的打扮多么得体,像你这样过时,很难找到新男朋友的。爸爸结婚六年了,小妹妹快五岁了,真是的——" "我会告诉你的老师,你的闲话实在太多!"屠秋莎怒喝。小东西朝清川做个怪相,不情不愿地低头喝汤。 小东西一句话,全面否定了屠秋莎的心⾎。屠女士最近恰恰被来势汹汹的韩剧淹没,在机手彩屏和电脑保护屏上用了韩星裴勇俊的照片。 "单眼⽪!"清川瘪嘴。 "嗤!你不懂,人家是师 ![]() ![]() " ![]() "什么呀!那是意味着传说中的王子,没有臭男人的味道。" 屠秋莎买了裴勇俊用的那个牌子的男用润 ![]() "来,多吃蔬菜。"屠秋莎夹一筷菠菜在他的饭碗里。 "我不喜 ![]() "没礼貌!"屠秋莎 ![]() " ![]() ![]() ![]() "看,就是你 ![]() ![]() "我已经十岁半了,还要被 ![]() 清川笑得拿不住筷子。 "有人80岁还要 ![]() "但是妈妈,对面那男人——" "少爷,你给我好好吃饭吧,我对那种男人没趣兴!" "为什么,妈妈?" "人家老婆健在,感情良好。"屠秋莎没好气地说,"你觉得妈妈应当挤进去,跟人家的合法老婆公平竞争?" "这样啊。"孩子失望,嘟起嘴,闷闷不乐地进房去玩游戏机。 "你看你看,嫁不出去的后患实在太多。"屠秋莎对着清川抱怨,"其中一条,就是连儿子都看不起你。" "不是看不起你,"清川发笑,"他是担心你闷出病来,没人照顾。" "40岁的女人,只好眼睛朝上,眼光顺着50岁的男人一直往上看,说不定哪天被80、90岁的老爷爷相中,娶回家做续弦。"屠秋莎牢 ![]() "老一些不好吗?可以尽早继承遗产啊。"清川故意笑道。 "遗产?你是不了解,现今吃社保的丧偶老大爷,都梦想着娶小他们20、30岁的太太。"屠秋莎扼腕,"我们这种又老又自以为是的女人,别人正眼都不要看!" "那就与他复合吧?"清川指屠秋莎的副长市情人。 "算了吧,即便出家为尼,我也不愿意再当那种永无出头之⽇的秘密情人了…"屠秋莎喝了红酒,面⾊酡红,眼中浸出了泪。 "你要是出家为尼,全世界有一半男人会到你隔邻的寺庙做和尚!"清川逗她开心。 "他的官位,重于女人。"屠秋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单人舞 "仔细看看,我瘦脸的效果好吗?"小乙仰起肥⾁折叠的下巴,热忱地望着満城。她新近做了一个疗程的瘦脸摩按,试图去掉两腮的赘⾁。 "圆脸成了瓜子脸, ![]() "再怎么努力都没用,"小乙突然怈气,幽幽道,"他忙得庒 ![]() 办公室没别人,小乙忧郁地对満城倾吐烦扰。小乙没什么知心的女同事,独独信任満城,不惜在他面前铤而走险地丑化她尊贵的副长市丈夫。 "我无法了解他在外头的一举一动,但一定有一个 ![]() "不会的…"満城永远只有一句空洞的安慰。小乙在暗中苦苦摸索着的答案,是他心知肚明的。这种状况本⾝就让他有着密私的喜悦与奇异的惊恐。 "我知道他累,我知道我不该胡思 ![]() 満城怜悯地望着她。你是对的。他无声地说。 他洞悉一切,像个导演一般 ![]() ![]() ![]() ![]() 満城并没有奉行等价 ![]() "你很动人,很有魅力,他不会背叛你的。"満城以中肯的语气安抚小乙。 他对小乙恪尽绅士风度,对小乙那张毫无变化的面孔娓娓赞美。因为他的心情实在太好,他看见了眼前延伸出的那条锦绣大道。 自从副处长升迁,満城就受到同事们的追捧,大家一窝蜂地要他请客,说是副处长的宝座非他莫属。档案处是一个修⾝养 ![]() "论资排辈,这回该轮到你了,満哥!"同事说。 "我对那些世俗的东西没有趣兴…"満城竭力做出不以为意的表情,却控制不住一脸喜气洋洋的表情,仿佛面部⿇痹的病人,只觉得浓重的笑意沿着腮帮子,不听使唤地往四周蔓延。 "别小气了,満哥,摆明就是你的位置,咱们得预先替你庆祝庆祝!"同事们起哄,不肯放过他。 満城招架不住,就在哄闹声中打电话订了附近一间餐厅的位子,邀大伙美美地吃了一顿重庆火锅。饭毕,同事们的称呼已经变成"花处长",听得満城心惊⾁跳,连连摆手,让他们不要 ![]() 趁着兴头,満城到分管人事的副局长办公室坐了坐。这位副局长是満城的同乡,与満城在围棋方面有着共同爱好。当上副局长以前,満城在下班后跟他对弈,两人一度过从甚密。有一阵子,他 ![]() 这位副局长为人中庸,畏惧权势,局长一声令下,他噤若寒蝉。懦弱归懦弱,他的派头倒是大得很,绷紧了脸,动辄训斥下属。这几年,他拥兵自重,不再找満城这等小民下围棋了。万幸的是,他念着旧⽇之情,对満城和颜悦⾊,路上碰到了,还会停下来聊两句家常。 副局长在办公室批阅文件,満城告了扰,坐下来,首先问候副局长的家人。副局长的公子成绩优秀,准备到新西兰读大学。国外的学费十分昂贵,副局长一向对这件事有所避忌,但満城不一样,副局长不仅说了儿子联系学校的进展,还不无担忧地说起儿子禀 ![]() "小花,凡事讲究机遇,机遇到了,什么都好办,机遇不到,谁都爱莫能助。" 副局长不愧为江湖老手,滴⽔不漏。満城低头寻思寻思,一时难以捉摸。他 ![]() "小花,我对你是很欣赏的。" 这话够分量了,満城千恩万谢地作辞而去。午餐多喝了两杯啤酒,加上副局长的首肯,満城就腾云驾雾起来,一下午尽在办公室⾼谈阔论,又翻出自己从杂志上剪切的一篇文章,嗓门洪亮地念了一遍。 …鼓掌是大有学问的,每当导领讲话时,只要他稍一停顿,我便知道应该鼓掌了。导领啥时需要掌声,我最清楚不过了,这是多年积累下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掌握的。鼓掌既要热烈,又要文雅,有板有眼,不是可以随便的。据说,有的秘书给导领写稿子,在段落中间写上"请稍等,在此处可能有掌声",来提醒导领停一下,让大家来鼓掌。其实,这个办法是针对在机关工作时间短、反应迟钝的人,像我这样的老机关, ![]() ![]() 那篇文章叫做《一个老科员的幸福生活》,极尽辛辣讽刺,満城一经读到,顿时拍案叫绝。那种⾝为小科员的卑微,以及黑⾊幽默式的荒诞与苍凉,令他悲从中来。他特地剪下来,存进菗屉,将作者视之为官场知音钟子期。 満城念得抑扬顿挫,没留意一屋的同事纷纷 ![]() 満城雷厉风行,提前进行強化训练,有备无患。他站在卧室的穿⾐镜前,做一场假想的报告。在人事局工作多年,他听过一场又一场声情并茂的导领发言,对基本的套路了如指掌。问题在于,他自视甚⾼,一般的讲话技能岂能⼊他的法眼?他強迫自己练就一种既风趣又严肃,既理 ![]() ![]() 镜前的男人萎靡不振、形容颓丧,満城对自己的形象很不満意。他转过头去,面对墙壁,开始声若洪钟地发表讲话。媚媚进门的时候,恰恰听到他啰啰唆唆地⾼声说道: "同志们,朋友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了一次务实的大会,一次胜利的大会,一次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大会,一次解放思想、更新观念、振奋精神、改⾰创新的大会…" ![]() "老爸吃过晚饭,洗了澡,穿了新⾐服出门。"清川一进屋,媚媚就大惊小怪地报告她。 "是吗?"清川心不在焉。 "老爸是不是去见情人?"媚媚饶⾆。 "不会的, ![]() ![]() "还有,老爸发神经了!"媚媚鬼鬼祟祟地告诉清川,満城对着墙壁,自说自话了老半天。清川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一想,不妥,于是板起面孔教训女儿: "爸爸是在用功准备讲话稿,你要是有爸爸一半用功,妈妈不知多开心。" 那晚満城是去局长家,他在卧室给清川留了张条,带走了清川取给他的一万块现金。这笔钱,是清川从自己的科研经费中预支出来的。 在此之前,満城为如何顺利进⼊局长的家门,研究了N套方案。可惜临了,一套没用上。他打电话过去,刚一开口,局长就慡快地邀请他到家里玩。 満城特地刮了胡须,换上雪⽩ ![]() 局长夫人给他开了门, ![]() "我女婿从海口坐机飞买回来的。"局长说,"呆会儿给你孩子带两只回去。" "不敢当,不敢当。"満城欠欠⾝,他被这种⾼规格的礼遇搞得晕头转向。 "老太婆,装几只菠萝出来。"局长当真朝着里间喊。 "别,别…"満城摇手不迭。局长夫人已手脚⿇利地拎出一只纸口袋, ![]() ![]() 満城这一生遇见的混账够多了,局长就是其中一个。当年他和清川研究生毕业时,清川选择了校园,満城的人理生想是光宗耀祖,在他看来,做官是捷径,他决定涉⾜官场。 分配到市人事局时,満城由于学历⾼,被安排到了流动调配处。那是一个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部门,具有录用和调任家国公务员的职能和权利,深受关注。流动调配处与局导领的办公室近在咫尺,无形中就多了被赏识和被器重的可能 ![]() ![]()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蔫了。他遇到了一次普通的⼲部考核,出了纰漏。局长时任副局长,正接受局长任职考察。平素在办公室里,大家对当时的副局长恶言相向。他在乡下老家的老⽗⾝患痼疾,贫病 ![]() 办公室的同事义愤填膺,约定在局长考察中,向市委组织部的同志揭发他遗弃病⽗的忍残行径,让他⾝败名裂。考察时,満城如约说出了副局长对待老⽗的不义之举,希望组织慎重考虑。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其他的同事只是随口说说,怈怈心头愤恨而已,荷 ![]() 副局长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局长,且一当就是十来年。満城不谙官场规则,以为⼲部考核是真正的绝缘体,殊不知他说过的话迅速传到局长耳朵里。 "…有人不赞成我,我是知道的。但我这个人,心怀宽广、不计前嫌,只要你认真工作,⼲出成绩,在我手下,你照样会有很大的发展…" 这是局长冗长的就职演说中的一句话,満城在台下如坐针毡。局长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说到此事,令他有不祥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果然应验。在往后的年月里,局长格外留意他,在不同的场合,当面或是背地里,清醒或是醉酒时,多次言及他。 "花満城这个同志,有凭文,有⼲劲,虽然他反对过我,不过我绝不会计较个人恩怨,只要他踏踏实实、追求上进,我早晚会提拔重用他!"局长言之凿凿。 起初有不少同事不明就里,以为局长当真心怀坦 ![]() 満城懊恼不迭,想方设法与局长改善关系。局长面⾊和善,对他的亲近抱以真挚热烈的笑容,私下里事事都答应他。満城一次次眼见得就快成功了,结果都是幻觉。但凡遇到货真价实的好处,局长立马翻脸,在人事局的常委会上坚决抵制満城的调迁或提升。 局长的反复无常磨折着満城,他还得忍辱负重地巴结局长,涎⽪赖脸地哄他⾼兴,无能为力地任他耍弄于股掌之间。这么多年了,再笨再蠢,他也知道局长是个极端狭隘、报复心极重的人。有什么办法呢?仰人鼻息,只能看人脸⾊。 有一度,満城近乎精神崩溃,种种举止十分反常。局长是南方人,坚持在大小会议上说普通话,他音调不准,笑话百出,并且从不长进。先时大家还偷偷发笑,时⽇一长,习惯了,无所谓了。満城却开始勇敢地哗笑出声,惹得众人侧目,连局长都停下讲话,端详这个一贯驯顺的老实人。 局长的公众形象极为严肃,极少笑,同时理论素养很深,能大段大段背诵《列宁文选》中的章节,说话引经据典,出口成章。那一段时间,一有访客候在局长办公室外,満城就主动跑去跟人家搭讪,告诉别人局长其实是有幽默感的,一肚子⻩⾊段子。 "全安套的功效是什么?"満城低哑地问。 人家大惊失⾊。 "不成功变成人!"他坏笑着,"这是咱局长讲的,有创意吧?!" 人家撒丫子就跑。 "局长打⿇将打得出神⼊化,不过只跟极 ![]() 幸好这段失控的时期很短,在同事们尚未引起⾼度警觉时,満城邂逅了桃。桃肥美柔软的⾝体,让他疲惫的灵魂长久地栖息下来。他冷静了,决心重新做人,做一个阿谀奉承、安分守己的小职员,在他的型微朝廷里,畅享齐人之福。 満城抱着装菠萝的纸袋,在局长的客厅里无话找话地聊了半个多钟头,逐一关切地询问了局长及其夫人的健康状况,局长千金及其娇婿的事业前景。局长尽情尽礼地回问了他的家事,关心他女儿的学习状况。眼看着火候到了,満城从 ![]() "…您一直栽培我,我无以为谢…去年您嫁女儿,这么大事,都不通知我一声…前阵子您夫人住院,我不知道,没来看望…"事先排练的台词全 ![]() ![]() "你这是做什么?"局长收起笑容,截断他。 "…小意思,小意思…"満城拼命做出老练随和的表情,可脸部的肌⾁不由自主地挛痉,声音抖得厉害。 "这就是你不对!"局长语焉不详地斥责一声,起⾝收起茶几上的信封,利落地拍回他的手中。 "…您一定笑纳,一定…"満城一边躲闪,一边说着。他想笑一笑,一笑,上牙居然被⼲涩的嘴 ![]() "好了好了,不多说了,"局长一挥手,"你了解我的脾气,再争下去,我是要生气的。" 満城果真不敢争了,讪讪地捏着信封,大汗淋漓,有虚脫般的感觉。他突然想哭。 "你们处里还差一个副处长吧?"局长蓦然问道。 "啊?"満城一愣,赶紧说,"是,是。" "今天局里常委会研究过了,决定采用自我推荐、竞聘上岗的形式产生。"局长点起一支烟,顺手递给満城一支。 "自我推荐?"満城无意识地重复。 "哦,对了,小花你多大岁数了?我记得你超过四十了?"局长问。 "是的,"満城谦卑地说,"不成器啊,辜负了您的重望。"局长不理会,遗憾地连连头摇,傲然道: "过了四十?那就不行了。" 満城呆住。 "⼲部要年轻化,这条原则提了多少年了,在我们局里老是兑现不了。"局长恶毒地说,"我在常委会上提出,这次档案处提拔副处长,要作为一个试点,把年龄限制在四十周岁以下…" 満城的脑子里嗡的一下,飞进大群藌蜂,又蛰又闹。他痛极攻心,差点大叫一声,跳将起来,掐住这条老狐狸的脖子,弄死他。 从局长家到桃的宿舍,步行需要两小时零八分钟。从局长家到桃的宿舍,沿途经过的行道树,一共是128棵。从局长家到桃的宿舍,有87盏路灯。満城一路走,一路数。 桃睡下了。満城的脚步惊醒了隔壁的狗,狂叫不已。几户人家亮起了灯,有人探头出来问,谁啊?半夜三更的!満城不理睬,径直去敲桃的门。桃睡得沉,半晌才打着呵欠来应门。満城闻到她嘴里呼出的刺鼻的污秽气,不噤转开脸,怨怪道: "你吃什么了?大蒜?" "人家又不知道你要来,昨儿我⼲妹妹送了两罐臭⾖腐…"桃嗫嗫嚅嚅地,赔着小心。 "朋友从海南带的菠萝,你尝尝。"満城把局长硬给的纸口袋扔给桃。 "海南带回来的?"桃惊异,"菠萝不是到处都有卖的吗?" "味道不同的!"満城很是不耐烦。 桃见他气势汹汹,不敢再询问,忙着烧开⽔泡茶。満城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张罗。他从怀里拿出信封,掂了掂,递给桃,冷冷地说: "房子的首付,我赞助一万。" 桃笑逐颜开地双手接下,当即取出来,手指在嘴里蘸点口⽔,一张张地点数。満城猛地撩起她的睡⾐,一手一只,一把捉住她⾚裸的啂房。桃一个趔趄,手里的钞票飞了一地。満城不撒手,发力一通猛 ![]() ![]() "我、我替你铺 ![]() 満城不搭腔,忽然松开手,抓起外套,扬长而去。是,他不必顾忌桃的感受,不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侍候她。在桃的面前,他是花钱的大爷,不用扮演卑 ![]() "天下乌鸦一般黑,岂有不沾腥荤的猫?"回到家,満城告诉清川,送礼很顺利,局长欣然收下了大红包。至于官位,他轻描淡写地说,顺其自然吧,不可強求的。 "他还有三四年才退休,收了我的钱,这回不成,早晚得给我一个 ![]() 清川挑挑眉⽑,意味深长地一笑。她躺在 ![]() "我给你出道谜语,"満城在她⾝旁躺下,"由类人猿进化而成的,能够制造和使用工具进行劳动,能够运用语言进行 ![]() "唔?"清川敷衍地曼声应道。満城不等她回答,兀自怅然道: "经历了这么多挫折、这么多打击,我终于知道,直立行走的动物,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魔鬼——恐怖、残酷到无法言说。" "你怎么了?"清川放下书,看着他。 満城无声地依偎过来,紧紧抱住她。清川很瘦,満城在拥抱她的同时,将她⾝下的棉被一并揽⼊怀中,而后就徐缓地、轻柔地、一下一下地吻亲她,连带吻亲那 ![]() 他吻得很投⼊,很混 ![]() ⾝躯是用来相爱的 清川将做瑜伽的时间改在了星期五上午,有意与屠秋莎错开。她不是一个在男人堆里如鱼得⽔的扬眉女子,一旦有了暧昧,她便不能够坦然面对好朋友的眼光。她不愿意欺骗屠秋莎,至于三个人一道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她更做不到。 她与宗见的事,她没有想得太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宗见是她生命里的一段奇迹——奇迹,但不是爱情。所谓奇迹,表明对象是⾼人一筹的。然而这是一种与爱情不甚相⼲的二流感情,意味着不是真正的爱。清川对体內那个质询的灵魂这样解说道。灵魂信任她,安之若素。 星期五早上的练功房空无一人,清川 ![]() ![]() "宗见…"清川戛然而止。 宗见的房间里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很胖,但看得出是很结实的胖,没有赘⾁,长头发编成两条⿇花辫,一条故意打补丁的牛仔 ![]() ![]() ![]() ![]() 看见清川,女孩子嘟嘟嘴,说声我走了,一阵风似的从清川⾝边掠过。宗见抱起双臂目送着她,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清川拘束地道歉。 "我妹妹。"宗见简单地说。 "妹妹?"清川信以为真,羡慕道,"你⽗⺟真有福气,一儿一女,龙凤双全。" "不是真的妹妹,是结拜的妹妹。"宗见看看她,有点奇异她的食古不化。 "⼲妹妹?"清川故意笑着点点头,"明⽩了,明⽩了…" "她喜 ![]() ![]() "是吗?"清川微笑地审视他。 宗见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是,我也喜 ![]() ![]() "她老爸是谁?霍英东?"清川好笑。 "比霍英东还管用,"宗见说,"她老爸是练功房的房东,可以保证把这里低价租给我做生意钱赚。" "失敬失敬,原来是大老板的乘龙快婿!"清川调侃道。 "什么乘龙快婿!" "怎么,她不打算嫁给你?"清川讪笑。 "结婚?你别吓我,我有心脏病的!"宗见夸张地指指 ![]() "她喜 ![]() ![]() "喜 ![]() "哦?"清川瞠目结⾆。 "喜 ![]() ![]() ![]() 清川哑口无言。 "像她吧,最近这一阵儿喜 ![]() ![]() ![]() "爱情分明是一项全⾝心参与的強体力运动,你说对吗?"宗见盯着她。 清川有些犯傻,这小子的理论太费周折,比一道四则运算题还要⿇烦。 "我很了解自己的感情,"宗见強调,"至少我知道,此时此刻,我爱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清川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既然爱上你,我就不会掩饰,不会自欺欺人,我要好好地去爱,直到爱情无疾而终,直到 ![]() "我有丈夫,有孩子,又是一大把年纪…"清川慌 ![]() "我不介意。"宗见肯定地说。 "可是我介意。"清川 ![]() "结果是什么?"宗见笑了,"是结婚?你为什么对结婚念念不忘?其实爱情远比婚姻重要,在这世界上,有什么比爱情更加珍贵?" "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必须以婚姻的形式承诺爱情。"瞬时的 ![]() ![]() ![]() "我明⽩你为什么总是显得过于拘谨,"宗见打个响榧,"在你所受的教育里面,条条框框太多,规则太多,藩篱太多,他们教给你什么是社会,没有教给你什么是人 ![]() "每一个时期的教育,都有利弊得失。"清川沉着一张脸,"我们这一代人,为别人着想多,为自己考虑少,而你们这一代人,自我意识強,以自我为中心,不去顾及别人的感受。" "没有我,哪有万物?"宗见振振有辞,"一失人⾝,便堕⼊万劫不复的虚无,所以每个人自⾝的生命与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不对,没有万物,何来小我?"清川反戈一击。 "嗤!"宗见失笑,"我们不是在开辩论会吧?!" 清川想一想,也笑了,但潜意识里的师长情结已经发作,她希望能够帮助宗见清理思想,做一个常规意义上的有情义有担当的好男人。 "人是万物之灵长,是有理智、有灵魂的…"清川说。她从前做过生学辅导员,在生新开学的见面典礼上,她往往会以这句话作为开场⽩,唬住那帮自由散漫的小家伙。 "你知道吉卜赛人怎么讲?"宗见不买账,打断她,"他们说,时间是用来流浪的,灵魂是用来歌唱的,生命是用来遗忘的,而⾝躯,是用来相爱的。" "⾝躯,是用来相爱的…"宗见庒低嗓音,重复了一遍。 他 ![]() "为什么是我?"清川模糊地呻昑。 "因为,"宗见沙哑地呢喃,"你比较容易点燃…"他加重了劲道。当他们全⾝紧贴时,清川清晰地分辨出了他的 ![]() ![]() 清川转动了一下头颅。她晕眩得厉害,软得支撑不住。 "怎么啦?"宗见问。 "没什么。"清川的眼眶突然 ![]() "你要我怎么办?"他凝视她的双眼,柔声问。 "我要你变老一些。老十岁,二老十岁!"她哭了,气 ![]() 宗见对她的眼泪置之不理,他抱起她,把她平放到地毯上。他单膝着地,蹲跪在她面前,撩起她的⾐襟,摸抚她的⾝体。 意识崩溃以前,清川告诉自己,如果宗见做出真正的犯侵之举,她一定要全力抵抗,菗⾝引退。然而宗见并没有那样做,他翻版了前一次的双人瑜伽,在魂销蚀骨的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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