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故事》德-杜米埃史密斯的蓝时期及《九故事》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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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九故事 作者:塞林格 | 书号:42994 时间:2017/10/29 字数:2179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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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这样做确实有任何意义――其实它连开始有点儿意义都还没有――我想,我可能会以此篇拙作――不管它有多少价值,特别是它在某些段落上是否稍稍有点耝鄙,来纪念我那位已故的耝鄙的后⽗罗伯特•艾加德加尼安,人称小博比,连我也这么叫他――他于1947年死于⾎栓,死时他肯定会怀着些许悔恨,却不会有丝毫怨恨。他是一个有冒险精神,极具魅力又豪慡大方的人。(在多年费尽心机有意避免对他使用这类带传奇⾊彩的形容词之后,我现在觉得在这里倒是非用不可了。) 我的⺟亲和⽗亲是1928年冬天离婚的,当时我八岁,那年暮舂,⺟亲和博比•艾加德加尼安结了婚。一年以后,博比在华尔街大崩溃中失去了他和⺟亲所有的一切,看来剩下的只是一 ![]() 我还记得就在博比和我抵达纽约一两天后所发生的一什 ![]() ![]() 事情发展下去变得越来越糟了。方才这事之后的一个来星期左右,一天下午,我从博比和我无限期住着的里兹旅馆出门,我仿佛觉得全纽约所有共公汽车上的座椅全给卸了下来,搬出来并且安到了大街上,这儿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场规模极其大巨的抢座位游。我寻思我也许会愿意参加游戏的,倘若曼哈顿教堂作出特许.保证在我坐下之前所有别的游戏参加者都毕恭毕敬地站着的话。等我弄清楚这样的事绝不可能发生后,我便采取了更为直截了当的行动。我祈求这个城市能把人口清除掉一些,祈求我能享受独⾝自处的福分——让一我一个人呆会儿呀:这正是那句几乎随时随地都可听到而且传递起来从不被耽误的纽约人的祈祷语,于是,顿时,我所接触到的一切就变成了坚不可摧的死寂。每天上午和下午前半段,我都得到第48街和莱克星顿大街口一所美术学校去一自己本人得去——上课,这真让我觉得烦透了。(就在博比和我离开巴黎前的那一个星期里,我在弗雷伯格画廊举办的国全少年画展上拿到过三个一等奖呢。在返美航程中,我总用房舱的镜子来观察我与艾尔•格列柯形象上怪异的相似之处。)一星期三个后半下午,我又得去坐在牙医座椅上,在那上面几个月里我被拔掉八颗牙,其中三颗是门牙。一周剩下的那两个下午,我通常在各个美术画廊里打发时间,它们大都开殴在第47大街上,我在那里就差没嘘那些国美展品了。晚上我一般都用在读书上面。我买了完整的一套“哈佛经典丛书-主要是因为博比说咱们套间里没地儿放这些东西——我还存心闹别扭把整套五十本书全念完了。深夜,我几乎一天不落地在我和博比共住的那间房里两张单人 ![]() ![]() 博比和我同住一室,我们的关系多多少少相当于,这么说吧,一个特别主张“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哈佛⾼年级生跟一个特别不招人喜 ![]() ![]() 1939年5月里的一个星期里,也就是博比和我登记住进里兹旅馆的十个月后,我在一份魁北克出版的报纸(那是我胡花钱订阅的十六份法语报纸刊物中的一种)上看到一条占了四分之一栏目的广告,是一家蒙特利尔的美术函授学校花钱登的。上面呼吁所有合乎条件的教师——事实上,那口气真是诚恳得再不能更加fortement強烈了-立即去向加拿大最最新型、最最先进的美术函授学校申请任职。申请任教者,广告上写明,应能 ![]() ![]() ![]() ![]() 我顿时就觉得自己几乎无须有任何 ![]() ![]() ![]() ![]() ![]() ![]() ![]() 这是我所选中的化名,选这个名字花的时间几乎与写整封信一样多。 写这封信我用的是铺盖商品的纱纸。不过,我却将它装进一只里兹旅馆的信封。接着,在贴上一枚从博比上格菗屉里找到的“特种快递”邮票后,我将信拿下楼去扔进大厅那儿的总信箱投⼊口。半路上我停了下,找到管分信的职员(这人显然很讨厌我)叫他留心今后寄给德•杜米埃一史密斯的信函。然后,大约两点三十分光景,我溜进第48街的美术学校的解剖学课堂。班上的同学头一次让我觉得看上去还算顺眼。 在随后的四天里,我用了我所有的空余时间,再加上一些不完全属于我的时间,按我想像中典型国美商业艺术的风格,画了十来幅样图。我作的主要的是淡⽔彩画,但有时,为了露一手,也画了些素描。我画一些穿晚礼服的人从一辆辆⾼级轿车里走出来,去参加剧场的首演仪式一是一双双、一对对瘦削、 ![]() ![]() ![]() ![]() ![]() 这些样品画完之后,我立即寄给了尤索托先生,一同寄去的还有六七幅我从法国带回来的非商业 ![]() 接下去的几天真让人极度地坐立不安,可是一个星期未过,我就收到了尤索托先生的一封信,表示愿意接受我为“古典大师之友”的教员。信是用英语写的,虽然我去信用的是法语。(我后来知悉尤索托先生懂法语却不懂英语,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回信的事 ![]() ![]() ![]() 五分钟之內,我正式接受职务的电报就发出去了。奇怪的是,在 ![]() 那天晚上,我照例在七点钟去椭圆形餐厅和博比一起吃饭,这时我恼怒地发现他带来了一个客人。对我近来的课外活动我还没有对博比说过或是暗示过一个字,我正非常望渴我们单独在一起时向他公布这一刚获知的惊人消息——对他作独家报道。那客人是位非常有魅力的妇少,离婚才几个月,博比与她经常往来,也让我碰见过几次。她是个各方面都很讨人喜 ![]() ![]() ![]() “哦,这听起来真让人非常奋兴呀!”博比的窖人说,还⾊ ![]() ![]()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起去罗德岛的呢,”博比说。 “哦,亲爱的,别这么对人家泼冷⽔呀,”X太太对他说道。 “我没有,不过我想多了解一些睛况也是应该的呀,”博比说。但我认为我从他的态度里已经能看出,他脑子里已经在盘算将预订的去罗德岛的火车包厢票换成下铺票了。 “我认为这真是我一生中所听到的最最美好,最最值得称道的事情了,”x太太热情地对我说道。她双眼里闪现出堕落的琊光。 我从火车下来踩上蒙特利尔温莎车站月台的那天是星期天,我⾝穿双排扣米⾊轧别丁套服(我对这套⾐服评价极⾼),一件海军蓝法兰绒衬衫,一条厚实的⻩棉布领带,一双褐⽩两⾊⽪鞋,一顶巴拿马草帽(这帽子是博比的,对我来说小了点儿),还留着有三个星期历史的红棕⾊小胡子。尤索托先生来接我了。他是个矮小的人,还不到五薨尺⾼,穿一套不怎么⼲净的亚⿇布西服,脚上穿黑⽪鞋,戴了顶四边全朝上翘的黑平顶帽子。我们握手时他既不笑,也没有,我记得是这样,对我说任何话。他的表情是谜一般地深不可测——我用的这个词儿是从萨克斯•罗默的“傅満洲”(探侦小说中的狡国中主人公)系列的法译本里直接借来的。而我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咧开了一张大嘴在笑。我想笑得小一些都办不到,更不用说绷住脸不笑了。 从温莎车站坐共公汽车去学校只有几英里路。一路上,尤索托先生有没有说満五个词我看都大可怀疑。我不管他沉默不沉默,也许是正因为他沉默不语,我自顺自说个不停,脚跷了起来,脚踝架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手心出汗了就一个劲地往短袜上蹭擦。我像是非常急于要做的是:不仅反复重申我过去所说的谎话-什么我跟杜米埃沾亲啦,我 ![]() 1939年那会儿“古典大师之友”在凡尔登,亦即蒙特利尔最最不昅引人的一个地区,一幢既小又毫无特⾊的三层楼建筑——实际上是一座平民公寓--中占了第二层。学校下面,就是一家矫形器械商店。“古典大师之友”全部校址就包括一个大房间和一间极小、没有揷销的厕所。尽管如此,我还是一进去就觉得这地方像是特别对我口味。绝好的理由倒是有一个。“教员办公室”四壁上挂有许多配好框的画--都是⽔彩--是尤索托先生的大作。我至今偶尔还会梦见一只⽩雁从极淡极淡的蓝灰⾊天空中飞过,而且-这真是我所见到过最为大胆最为精椹的技艺了--那淡蓝的天光,或者说天蓝的神韵,在鸟的羽翼上得到了映照。这张画就挂在尤索托夫人书桌的后上方。这张画-这一张以及另一两张⽔平相近的画,使得房间有了品位。 尤索托先生和我走进教室时,穿一⾝黑⾊、樱桃⾊漂亮丝绸和服的尤索托夫人正手持一把短柄笤帚在扫地。她头发斑⽩,明显比她丈夫⾼出一个头,五官看上去更像是马来人而不是⽇本人。她中止了扫地 ![]() ![]() 那天深夜,我躺在 ![]() ![]() ![]() ![]() 六点半时,尤索托先生来敲我的房门,告诉我早餐六点三刻开始。他隔着门,问我睡得可好,我回答说“Oul不错”接着我穿⾐服——穿的是我的蓝⾊套服,我认为这套西服对一位教师在开学第一天穿 ![]() ![]() ![]() ![]() ![]() 早餐用过,其实并不是非得马上离开厨房不可,尤索托先生却换上一件无领衬衫,尤索托夫人也解下她的围裙,于是我们三人有点不大自然地排成单行步下楼梯进⼊教师办公室。在尤索托先生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凌 ![]() ![]() 眼,我便回报以一个很过分的想讨他喜 ![]() 九点钟左右,尤索托先生摘下眼镜,站起⾝,手里拿着一叠纸张轻轻地走到我的桌边。我一个半小时以来半点事儿都没⼲,光是使是了劲儿不让肚子咕噜咕噜地响出声来。他走近时我赶紧立起来,并且还稍稍伛下⾝子免得使自己显得⾼大自傲。他把这些纸张递给我,问可否⿇烦我将他批改的文字从法语译成英语。我说“OUI法语好的先生”他略一躬⾝,又轻手轻脚走回自己桌前去了,我把我那砦绘图软铅笔推到桌子一边去,拿出我的自来⽔笔,便开始——心都几乎要碎了——工作。 许多真正优秀的艺术家教起绘画来一点也不比一个天生擅长教书的二把刀平庸画家⾼明,尤索托先生的情况正是如此。凭着他那实用 ![]() ![]() ![]() ![]() ![]() ![]() 在回“古典大师之友”的路上,我心里犯开了嘀咕,起先是带着一种常有的惴惴不安的心情,对此凭过去经验我多少还知道该怎么对付,接着我却陷⼊了极端的恐慌,我不知尤索托先生整个上午纯粹把我当个翻译来使用,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个人的因素。这个老“傅満洲”是不是从一开头起就知道,除了别的用来 ![]() ![]() 虽然我吃午饭只用了约摸四十分钟,但我回去时尤索托两口子却都已经在伏案工作了。他们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也没有作出任何听到我进来的姿态。我汗涔涔、气 ![]() ![]() ![]() 分派给我的三个生学全是使用英语的。头一位是住在多伦多的一个二十三岁的家庭主妇,她说她的笔名是班比•克雷默,希望学校给她寄信时也用这个名字。“古典大师之友”要求所有生新都填一份调查表并附寄照片。克雷默姐小寄来的是一张光而8×10英寸的照片,上面她本人戴了只脚镯,穿了件没有背带的游泳⾐,头上扣了顶⽩帆布⽔手帽。在她的调查表上她说她最喜 ![]() ![]() ![]() ![]() ![]() 我的第二个生学是安大略省温莎市的一位五十六岁的“社会摄影师”名叫R•霍华德•里奇菲尔德,他说他 ![]() ![]() ![]() ![]() ![]() ![]() ![]() ![]() ![]() 我十九岁时,除了极罕有的情况之外,一遇到什么受不了的事,我那尺骨肘部的鹰嘴突总免不了会比全⾝其他部位更早地局部或是全部发⿇。里奇菲尔德和克雷默姐小给我留下很多印象,可就是没带来半点乐趣。我在审阅他们的寄件时有三四次都想站起来向尤索托先生正式提出议抗。可是我又不清楚我该采取何种议抗形式。我现在想,我当时说不定会走到他桌子前面,尖叫地申诉说:“我妈死了,我不得不跟她那个宝贝丈夫一起生活,在纽约没一个人说法语,你儿子房间里连把椅子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教这两个疯疯癫癫的人绘画呢?”由于长期以来就自我训练成坐下来承受绝望的习惯,我最后还是很不费劲就管住了自己,庇股没离开我的椅子。我接着又拆开第三个生学的信封。 我这第三个生学是圣约瑟姐妹修道会的一名出家人,名叫艾尔玛修女,她在多伦多近郊一所修道院小学里教“烹饪与图画”对于她信封里的內容,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好。我不如先提一点,艾尔玛修女随信寄来的不是她自己的照片,而是一张她的修道院的全景快照,对为什么这样做也没作解释。我现在还想起来,调查表生学年龄这一项她也空着没填。除此之外,她的表也许可以算是这个世界上填得最有声有⾊的一份了。她在密歇 ![]() ![]() ![]() 她信封里附上的习作一共只有六张。(她所有的作品都没有署名-这当然是件小事,但是当时却不成比例地让人有一种清新感。因为班比•克雷默和里奇菲尔德的画全都是大笔一挥签了名或是——这更加显得可笑可气了--涂上名字缩写字⺟的。)在十三年之后的今天,我不仅清晰记得艾尔玛修女的全部六幅作品,而且其中的四幅我有时候认为我也未免记得过于清晰了一些,这对我自己心境的宁静没有什么好处。她最好的画是⽔彩,是画在褐纸上的。(褐⾊纸,特别是包装用的牛⽪纸,用来作画最惬意不过了。许多有经验的画家在不存心作什么大画或皇皇巨品时总是用这种纸。)这幅画,尽管尺幅不大(约摸10×12英寸),却对基督的遗体被送到在亚利马太地方的约瑟花园里的墓地的情景,刻画得细致⼊微。在最右方的前景处,两个看来是约瑟的仆人的男人很吃力地抬着。业利马太的约瑟紧跟在他们后面——在那样的情景下,他 ![]() ![]() ![]() ![]() ![]() 我最初的反应之一,自然是拿着艾尔玛修女的信封冲到尤索托先生跟前去。可是,我又一次按捺住 ![]() ![]() 将近吃晚饭时,我开解衬衫的三颗纽扣,将艾尔玛修女的信封蔵进去,蔵在那里不管是小偷还是,这么说是以防万一,尤索托夫妇,都不可能掏走的。 “古典大师之友”每一顿晚餐的程序都是无须费 ![]() ![]() ![]() ![]() 晚饭后,趁尤索托夫妇用⽇语在争论什么 ![]() 我先做的一件事是作了十一二张铅笔素描。我没有下楼到教员办公室去取图画纸,而是在我自己的笔记本上画的,纸的正面反面都画。画完后,我写了一封长长的、几乎是没完没了的信。 我这人一生中都像只神经特别不正常的喜鹊那样爱积攒东西.我至今还保留着1939年6月一个夜晚写给艾尔玛修女那封信最后一稿的底稿。我原可以一字不差地抄录如下,但是没有这个必要。信的主要內容,确实是主要內容,我用来向她指出,她那幅主要作品里何处以及为何出了一些小⽑病,这些⽑病以她对颜⾊的处理上最为突出。我列举了她不能没有的画家必备的几种用品,也附上了大致的价格。我问她道格拉斯•邦廷是何许人。我问在何处可以见到他的作品。我问她(我当时就清楚那准是⽩问)是否见到过任何安托耐洛•达•墨西那(意大利画家,不甚有名)的复制品或是原作。我还请她告诉我她的年纪,我用了许多笔墨向她保证,如果她透露的话,这个情况也就到我为止,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我说我问这件事的惟一原因,是能使我更有效地指导她。几乎紧接着,我又问她修道院允不允许她接见来客。 我想,我应该把我那封信的最后几行(或者说那一立方英尺)抄录如下——文字、标点符号,全都一点不漏。 …顺便提一句,倘若你通晓法语,不妨明示,因本人对该种语言颇为娴 ![]() 知道女士亟 ![]() 不幸的是,本人为一不可知论者;然而我又于一定距离处深服阿西西之圣方济各(方济各女修会创始人)”此点亦无须掩饰。我不知你是否 ![]() ![]() 我希望女士相信,在你受教于“古典大师之友”期间,本人当竭尽愚鲁完垒听命于你。诚坦地说,我认为女士天分极⾼,如果若⼲年后成长为一位天才人物,我丝毫不会感到意外。在这一点上.我绝不想用溢美之词使你感到飘飘然。正因如此,我才问前景处穿蓝⾐者是不是抹大拉的马利亚,因为如果是的话,那么我觉得你对自己刚刚露头的才华的发挥,已经有点庒过你的宗教信仰了。不过,以我乏见,这也不是什么可怕之事。 衷心希望女士享受着充分、完全的健康,我是非常尊敬你的,(签名)让•德•杜米埃史密斯“古典大师之友”教师 又及:几乎忘记提醒你,生学应于每隔一周的星期一将作业寄来。可否寄些户外素描给我,算是指派你做的第一次作业?你随便画就是,不必紧张。自然,我不知道你的修道院给你多少时间让你个人作画,希望你能告知。另外,我请你一定要买我冒昧开列的那些必不可缺的用品,同时希望你能尽早使用油画颜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坦⽩说我相信你太热中于仅仅作⽔彩画而无限期地拖延画油画了。我这样说并不带个人⾊彩也不想使你感到不愉快;实际上,这是对你的一种称赞。此外,请把你手头有的所有以前画的旧作全都寄来,因为我非常想看。无须说,在你下一个邮件寄到之前,我的⽇子将会是很难熬的。 如果这耳是太过分的话,我很希望你能告诉我,你觉得做一名修女是不是感到非常満意,我指的自然是精神的方面。自从我读了“哈佛经典丛书”第36、44、45卷(这些书你想必十分 ![]() ![]() ![]() 凌晨三时三十分左右,我出门上街,把我的信和画寄给了艾尔玛修女。然后,我在完全实真的⾼度欣喜中,用累得发木的手指脫掉⾐服,躺倒在 ![]() 还没等我睡着,那呻昑声又透过墙从尤索托夫妇房间里传了出来。我想像天亮时尤索托夫妇会一起上我这儿来,请我和求我倾听他们的秘密问题,他们会把最隐秘、最可怕的细节全都告诉我。我真切地看到了那幅景象。我将在厨房桌子前坐在他们两人之间,听完这个又听那个。我听啊,听啊,听啊,双手抱头--直到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便将手直直揷进尤索托夫人的咽喉,把她的心捏在手里,焐热它,就像我焐热一只小鸟似的。然后,当一切都弄妥摆平后,我就把艾尔玛修女的作业拿给尤索托夫妇看,而他们将分享我的快乐。 事情往往都是过后很久才能看清,不过,幸福与快乐之间惟一的不同就在于幸福是实在的固体而快乐则是一种流体。第二天早上,当尤索托先生把两个新生学的邮件放在我桌上时,我的快乐已开始从它的容器里往外渗漏。当时我正在修改班比•克雷默的画,倒是很心平气和,因为知道我寄给艾尔玛修女的信已经全安上路。但面对世界上居然还有比班比或是R•霍华德•里奇菲尔德更缺少绘画才能的人这样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时,我仍然毫无思想准备。觉得真的快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便点燃了一 ![]() ![]() ![]() ![]() 上面所讲的是星期二上午的事。在那天余下的上班时间以及接下来两天全部的工作时间里,我让自己忙得连 ![]() ![]() ![]() ![]() 我不噤要说,星期四夜晚非常特别,或者不如说是令人⽑骨障然,不过事实是,我已经找不到符合要求的形容词来描写星期四的夜晚了。我晚饭后离开“古典大师之友”然后便不知去了哪儿--也许去看了场电影,也许仅仅是作了次长时间的散步;我记不起来了,而且我1939年的⽇记也让我沮丧了一回,因为我要查找的那天的⽇记正好是全然空⽩。 不过我倒知道为什么那是一页空⽩。我从度过⻩昏的不知什么地方回来——我只记得那时天已经黑了——这时,我站住在学校外面的人行道上,朝那家矫形器械商店的灯光明亮的橱窗看去。这时,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发生了。我怎么也摆脫不掉这个念头:不管有一天我能学会如何冷静、理智或是很有风度地过我的口子,我⽔远至多不过是充当这个摆満搪瓷尿壶、便盆的花园的一名参观者,旁边还站着个戴着削价疝气带的没画眼睛的木头模特偶像。自然,这个念头不可能持续多久。我记得我飞奔上楼进⼊我的房间,脫掉⾐服钻上了 ![]() 一连好几个钟头我就这么躺着,睡不着,浑⾝颤抖。我听着隔壁房间的呻昑声,只好強迫自己想我那位得意门生。我试图看到我上她修道院去探望她那一天的情景。我看见她走出来 ![]() 在一道⾼⾼的铁丝网的附近一一位羞怯、美丽的十八岁女孩.她还没有作最后决定 ![]() ![]() 星期五整个上午以及下午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埋头苦⼲,通过那层罩在上面的薄纱纸,把缅因州班戈市那个男人所画的象征 ![]() ![]() 我多年来一直深信,当那只老鼠从着了火的旋转轮盘上掉下,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时,它必定又有了杀死猫的无懈可击的新招。在我读了并重读了首席嬷嬷的来信并对着它发了好长时间的愣之后.我突然摆脫开它,给余下那四位生学写起信来,我劝他们别指望当什么艺术家了。我告诉他们,在信中一个一个地对他们说,他们绝对不具备值得发展的才能,他们纯粹是在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也是在浪费校长的时间。四封信我都是用法语写的。写完后我立即上街把它们发了。所带来的満是感是短暂的,但是没有消失时却让人感到非常非常地受用。 到了又该列队上厨房去吃晚饭时,我说我不想吃了。我说我⾝体不太好。(1939年那会儿,我撒谎时态度比说真话时还要真诚-因此我敢肯定,我说自己⾝体不舒服时尤索托先生准是用怀疑的眼光在看着我。)接着我上楼回我的房间,在一只垫子上坐下。我在那里坐了准有一个钟头,对着百叶窗上一个天光漏进来的洞傻傻地瞪着,没有菗烟,没有脫掉外⾐或是解松领带。接着,很突然,我站起⾝,取来一大叠我自己的活页纸,就拿地板当桌子,给艾尔玛修女写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我 ![]() ![]() 蒙特利尔,加拿大 6月28⽇,1939年亲爱的艾尔玛修女, 是不是我在上封信中无意中说了什么招你讨厌或是傲慢无礼的话,以致引起了齐默尔曼神⽗的注意并在某种程度上使你处境尴尬?如果真是这样,我请求你至少给我一个合适的机会,使我能收回我出于仰慕而说出的有欠考虑的话,使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同时又是生学与老师。这个请求不算过分吧?依我看似乎并不过分。 实真的情况就是如此:倘若你不再多学一点这门艺术的基功本的话,你这一生只会成为一名非常非常有趣的画家却⽔远不会成为一位伟大的画家。在我看来这太可怕了。你认识到问题的严重 ![]() 会不会齐默尔曼神⽗让你从学校辞职,因为他认为这件事会影响你成为一个称职的修女。如果事情确实如此,我不免要说,我认为从各方面讲,他行事过于急躁草率。学画是绝对不会对你做修女有任何影响的。我自己就活得像一个脾气乖戾的出家人。当艺术家最不好的一点无非是使你经常感到有些淡淡的哀愁。不过,在我看来,这也不能算是境遇悲惨。我一生最快乐的⽇子是在多年前我十七岁的时候。我走在路上,去吃午餐,⺟亲在那个地方等我,她是久病后第一次出门,我正兴⾼采烈,可是,我正走在维克多•雨果大街上,那是巴黎的一条街,此时,我突然撞在一个家伙的⾝上,那人竟是没有鼻子的。我请你好好琢磨琢磨这件事,事实上我是在恳求你。需知它是 ![]() 也很可能,齐默尔曼神⽗让你休学,是因为你那家修道院缺乏经费无法为你支付学费。我诚坦希望情况确是如此,这不仅会使我心安理得,而且还是出于一个实际的考虑。如果情况果真就是这样,你只需说一声,我是愿意无限期地提供免费服务的。我们可不可以更深⼊地谈谈这件事呢?我可否再次问问,你们修道院的会客⽇子是在哪一天?我能不能先自作主张,定在7月6⽇下个星期六去修道院探望你?总是在三到五点之间吧,具体时间还得看蒙特利尔到多伦多的火车班次而定。我迫切地等待着你的答复。 怀着敬意与仰慕之情, 你忠实的 (签名)让•德•杜米埃一史密斯 “古典大师之友”教师 又及:在上一封信里,我随便问起你那幅宗教画前景处那位穿蓝表的妇少是不是罪人抹大拉的马利亚。如果你仍然未复信,那就请继续保持沉默好了。很可能是我弄错了,在我生命中的这个阶段上.我也不特别希望被弄得幻想破灭。我很愿意继续沉沦在无知的 ![]() 即便是今天,甚至是眼下这个时刻,每当回想起自己曾带了一套晚礼服去“古典大师之友”赴任,我都免不了要打个冷颤。可是我当时确实是带了,而且在我给艾尔玛修女写完信后,我还换上了这套晚札服。这整个事情仿佛就是为了 ![]() 尤索托夫妇还在厨房时,我悄悄溜下楼打了个电话给温莎大饭店——那是我离开纽约前博比的朋友x太太向我推荐的。我向饭店订了一个单人席位,时间定在八点钟。 七点三十分左右,我穿戴整齐,收拾得漂漂亮亮,把头从门边伸出去,看看尤索托夫妇是不是有哪一个在蹑手蹑脚地走动。我反正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穿晚礼服。见他们都不在,我赶紧下楼并开始找出租车。那封写给艾尔玛修女的信就揣在我⾐服的內兜里。我打算在吃晚餐时再从头读一遍,最好是在烛光下读。 我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口,却连一辆出租车的影子都没见到,更不用说是空车了,这么止着真不是滋味。蒙特利尔的儿尔登区并不是讲究⾐着的地段,我敢肯定每个过路行人看到我都会冉看我一眼,那眼光基本上都是不以为然的。最后.在来到星期一我狼呑虎咽过“康尼岛红肠热狗”的便餐酒吧门前时,我决定把在温莎大饭店订餐桌的事扔到一边。我走进便餐酒吧,在尽里面的一个火车座坐下.要了汤、小面包和黑咖啡,订菜时用左手挡住我的黑领结。我希望别的客人会以为我是个止准备上班的侍者。 喝到第二杯咖啡时,我取出那封还未寄出的写给艾尔玛修女的信重新读。我觉得信的內容似乎单薄了一些,便决定赶回“大师之友”再加加工。我还考虑了去探望艾尔玛修女的计划,我想当晚再迟些时候就去预订火车票是不是一个好主意。脑子里盘算着这两件事-__它们哪一件都没能使自己像我希望的那样,心情变得轻松一些——我离开便餐酒吧,快步走回学校。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我遇到了一件完全是横端里揷进来的事情。我知道,这么说,很有些炒作新闻之嫌与恶劣标记,不过事实上倒恰恰就是这样的。我马上要谈到的是一次独特的经历,它至今还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我只要可能,总不愿把它划归为一件真正神秘主义或者甚至与神秘主义沾边的个案。(倘若不这样做,我觉得,那就等子在暗示或明说:圣方济各与一般神经兮兮的礼拜⽇去吻亲⿇风病患者的人之间的精神上的sornes(法语:出路、去向),仅仅是纵向层次上有所不同而已。) 在晚上九点钟的朦胧天光中,我穿过马路走近学校,那家矫形器械商店里有盏灯亮着。我吃惊地发现,橱窗里有个大活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大壮实的女子,穿一⾝绿、⻩、紫堇⾊的雪纺绸⾐服。她正在给木头模特换疝气带。我走到橱窗跟前时她显然刚把旧的疝气带摘下;她把它夹在左胳肢窝里(她的右“侧影”正好对着我),此时正把新的疝气带往模特⾝上戴。我站住了看她,看得⼊ ![]() ![]() ![]() 我倒退着离开了橱窗,绕着这个街区走了两圈,直到我双膝不再发软。然后,不敢再冒险往商店橱窗看上一眼了,我上楼进人自己的房间,躺倒在 ![]() 在晚上觉睡前,我写信给我不久前刚刚开除的四名生学,恢复了他们的学籍。我说学校的管理部门出了差错。事实上,这些信似乎是自己流泻而出的。这也许与这件事情有点关系在我坐下来写信之前,我已从楼下搬了把椅子上来。 提下面这件事似乎完全是“抖”出了一个“反⾼嘲”不过事实是“古典大师之友”还没过一星期就关门了,原因是没有经过正式的注册手续(事实上,是 ![]() ![]() 做得对也好不对也好,反正我再没有与艾尔玛修女联系过。 不过,偶尔,我仍然听到班比•克雷默的消息。我最后听到的一则是,她已经把业务扩充到为自己设计圣诞卡上去了。如果她没有失去自己的独特风格的话,它们会是很值得一看的。 Www.Bbm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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