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赠我蒙hàn药》第二十篇文学语言的泛政治化死亡及《美人赠我蒙hàn药》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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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美人赠我蒙hàn药 作者:王朔 | 书号:43275 时间:2017/11/5 字数:9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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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侠:"五四"时代的任何文体,除了老古董的古汉语,都带有原创![]() ![]() 王朔:我记得王小波的文章里也曾提到翻译对文学的贡献。我不知道是不是讽刺,我忘了。 老侠:我想不会是。 王朔:我印象里他不是讽刺,是正面评价。那要我看大部分现在的翻译体都是一种讽刺,特别这种文体在南方作家那儿是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说老实话,这种文体我觉得有的写的好的还可以读。因为有的书面语言,像胡适那种⽩话,我觉得也不大⽩的,已经不像话了。要是作家碰上复杂的东西,我看再写长点,翻译体就是句子长,写长点也许更纯厚,就看你写的那东西是什么了。但它坏的影响也是很明显的,就是好多那种夹的弯弯字儿。这是翻译体特有的。 我看到好多更年轻的小孩儿写的东西吧,其实感觉都特别好。可是,好像在他们那儿现在也是一种时尚,提一些洋人,提一些外国作家呀什么的。他们好像很乐意承认这些洋人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他们的创作灵感,他们的写作经验,他们的所有东西都是从洋人那儿来的。没有翻译体的博尔赫斯这样的作家,就没有他们⾝上的整个调子。这个我确实没办法判断。不过,这个…这个翻译体它显然催生了很多国中作家,假如要没有外国作家的这些翻译作品,他们就好像不知道怎么写作了。 就是通过这些翻译的东西,他们学习了一些方法,当然有人后来慢慢也形成了他们自己的风格。 老侠:当代文学较早的翻译体作品就是王蒙意识流呀,刘索拉、徐星等人的准嬉⽪文学啦,⾼行健的戏剧呀,更早的就是《今天》文学。刘索拉与徐星的那种模仿,是从情绪到文字的全面模仿。王蒙呢?只是模仿翻译体的意识流语言,作品的內在观念完全是传统的。⾼行健的模仿近于抄袭,他的《车站》在结构上照搬《等待戈多》,只是他加了个国中式的光明的尾巴。贝格特的等待是绝望,彻底的绝望,永远等不来戈多,而人们只能无奈地等下去,等得无聊,等到老,等到死。 ⾼行健的等待最后是不再等了,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摆脫那些继续傻等的人,孤独地走了,去寻找希望,而不是毫无作为地等下去。你看,这类当时的先锋实验剧,从西方的荒诞剧汲取灵感,居然最后还是那种文学观念,光明的尾巴。 王朔:不光是我中毒呀,连艺术先锋们都可以引以为同道和知己。 老侠:王蒙的意识流是瞎扯淡,汉语的时态就写不了意识流小说。这么简单的语言时态,怎么能模拟出人的意识的流动。语言是思维方式。西方人的复杂的时间观念使他们的语言的时态极为丰富。咱国中人似乎从没有时间概念,王朝的循环与时间的静止相一致,也与语言中时态的贫乏耝糙相一致。国中每个帝王一登基就要改元,就要割断时间重头开始,就是这么一代代循环下来,时间像一个封闭的圆周,每个帝王都把自己封闭在这个圆內。李 ![]() 王朔:你没看现在的年轻人的东西,全是翻译文体的痕迹。我觉得什么文体都不重要,翻译体也是咱的国粹,是咱自己创造的。我就觉得作家自己在语言上的创造胜最重要了,有了创造 ![]() 老侠:比较有点几个人东西的是马原、余华等八十年代后期的翻译体作品。就说余华吧,他刚出来时我还读过他的一些东西,比如像他的《现象一种》、《河边的错误》,都写的是死,他的语言有其他人作品中很少有的那种克制与平静,无动于衷地描写死亡,有节制地面对忍残,虽然也有点儿做作,但读起来还有点滋味。 我想他的这种语言感觉是从卡夫卡的那种冷静来的,还是从博尔赫斯的那种难学术化的语言平静中来的,大概两者兼而有之。卡夫卡是我读过的神经最坚韧的作家,他对残酷的东西的那种无动于衷,冷彻骨头。博尔赫斯夫生就是书堆中的作家,也只有他当了图书馆馆长从大量的文献中汲取创作的灵感。他的內心及他在书中的漫游,本⾝就是一种 ![]() ![]() 王朔:就说余华吧。我觉得他原来的那个小说就非常讲究语言感觉,当然也有一点翻译体。但是我觉得他到了《活着》、《许三观卖⾎记》,回到那种比较纯朴的文字的感觉。就我个人来说,我当然特喜 ![]() 很多我见到的东西,包括我比较喜 ![]() 老侠:现在影视中最流行的喜剧 ![]() ![]() ![]() 王朔:我那个时候看到一个东北作家,叫阿成,不是京北的阿城,是东北的阿成。他虽然也有一种雕琢,但他的文字里,有东北口语的韵味。四川话里其实也有好多能⼊文字的口语,我记得给乔瑜他们说《爱你没商量》的时候,他们的话都是好多四川的那种 ![]() 老侠:二三十年代的欧洲、二战后的国美,那些"愤怒的青年"。"垮掉的一代",嬉⽪士,就是拿⾝体的极至体验去写作,去反对主流文化,金斯堡最好的长诗《祈祷》就是他听到⺟亲死讯后,狂昅品毒,然后坐在打字机前从早晨六点一直到第二天深夜,一气呵成。搞摇滚的拍电影的画画的…各种艺术创作都有这种拿⾝体玩感觉的人。 王朔:我看了⽇本有一个叫村上龙写的《近乎无限透明的蓝⾊》,那家伙肯定昅毒。他的有一些感受假如不昅毒真写不出,想不到那会儿人会出现那感受。我想现在的这些小孩非常讲究玩感觉,也许他们的路数倒不是那么崇拜这个翻译体了。 我觉得可能还是受过系统教育的训练的和没受过这样的教育的,对此的态度不一样。他没受过这个教育就会倾向于用自我去概括,那你受过这个教育就用洋人去概括,后者在这方面显得方便很多。当然,我这样对比,并不是贬谁,捧谁,翻译体的文字也可以很好看。 老侠:国中当代作家的困境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就是一种语言的困境。我们本来可以汲取的语言就非常少,加之⽩话文的语言实验刚有些成 ![]() ![]() ![]() 王朔:我就看海上的那个什么施存蜇、穆时英等人的小说,那种翻译体的感觉特别重。他们甚至那个时期就时髦地在行文中加上英文啦。 老侠:行文中夹英文从二十年代就开始了。 王朔:你说国外有没有这种文言与⽩话之分? 老侠:我就知道英语中有古英文与现代英语之分,但两者之间的差别肯定没有咱们的文言与⽩话的差别这么大。如果要语的一以贯之。国中的⽩话文⾰命是因为整体反传统的需要,也因为古汉语的普及率太低,与民间的口语差别太大,老百姓不说文言文。 王朔:要说起来汉语也有几千年了,但到我们,不过才一百多年,从⽩话文开始,我们的语言,完全是⽩话文的传统。 老侠:当代国中的文学语言,最深广也最能具有原创 ![]() 西方的语言⾰命是文艺复兴对拉丁文的反叛,但丁就开始抛弃象征罗马天主教权的拉丁文,用意大利的民族语言写作,并写了论民族语言的论文《论俗语》。宗教改⾰时马丁。路德用⽇耳曼的民族语言翻译《圣经》,他对德语的最大贡献就在这里。那种语言⾰命实际上是民族主义思嘲的一部分。是欧洲各国对统一的拉丁语的反叛,也是对罗马统一教权的反叛。没有国中的古汉语言自⾝固有的那种地方 ![]() 即不传达说话者个人的任何东西,只传达一种权力 ![]() ![]() ![]() 类似的充満暴力、⾎腥的词汇经过"文⾰"已经成为我们语言的一部分,我们思维的一部分,我们生命的一部分。要想把这些咬牙切齿的语言从我们⽇常的口语中驱逐出去,非得等下一代人彻底被港台的大众文化同化。 当代口语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一种标准的、权威的、播音式的腔调,从延安的华新社就开始,后来就成为一种生活中语言表述的常态,这种腔调是百分之百的权力语言,夏青和葛兰的腔调成为所有广播、电视新闻、专题片的标准腔调,一种有控制的朗诵腔,也成为人们在单位在会议上发言的标准蓝本。 现在央中电视台的"焦点访谈"仍然有这种腔调,它所传达的就是居⾼临下,俯视众生。 那时还有一种以赵树理为代表的民间土语,主要是所谓的"山药蛋子"语言。 但是"文⾰"后的陕北作家似乎已经不再用了。还有孙犁的那种所谓的纯清的语言,实际上是美文传统,只红了一阵,就被泛政治化的语言呑没了。 新时期的一大批右派作家、知青作家的作品就是这种泛政治化语言的延续,只不过多了刘⽩羽式的抒情和美文。《重放的鲜花》之后,一批右派作家如⽇中天,加上他们受过苦,就觉得我们有资格向大众向社会宣布真理。后来呢,大家发现这种语言不行了,语言便开始了分化。像你的那种口语,寻 ![]() ![]() ![]() 朱自清的《荷塘月⾊》以及孙犁的文字,都属此类。这种国中式的美文也可以与⽇本的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的那种美文相对比。⽇本人是有一种文字传统,唯美主义的物之哀,但这种唯美主义的文字底下的那种东西极为惨烈而狰狞,特别是三岛的《金阁寺》,敏锐细腻的文字都透出那么尖锐的锋芒,人与世界的难以 ![]() 有一个女作家的语言是例外,就是湖南的残雪,怪、冷,语言中有种冷彻骨头的怪笑。她的人物都是心理上特别 ![]() 王朔:我看她最近写一些东西还是那样的,写一个火车上的事,荒诞的、怪异的。我觉得每一个成了名的作家,总要有一二样真东西,它不是瞎蒙的。我看过的这些出了名的作家,就是觉得柯云路是瞎蒙事的,没写过什么太⾼的东西,后来他就写报告文学了,在传统的老古董中云山雾罩的,其实什么也没有。剩下的作家,大部分都有一二下子,我觉得说哪个作家有多么好也说不上。你说他有的作品好,大部分作品不是总那么好,还说得过去。大部分写家呢,我都觉得他或她的成名作好一点儿,后来越写就越⽔了。实际上,我觉得成名作之后的⽔是普遍现象,他个人缺少一种动力或內在的力量。这是瞎猜了,很难说的。你觉得张承志那种语言是哪一路的?他也很強调美文。 老侠:张承志等一批知青作家的语言,是那种美又加大抒情的东西,杨朔、刘⽩羽、贺敬之等人留下的痕迹在他们的作品中特别明显。他们的这种文字和他们想用这种文字表达的,实际上与王蒙等右派作家是同一套路数,即粉饰苦难,⻩土地的浪漫情怀,像张承志的《黑骏马》、《北方的河》,梁晓声的《今夜有暴风雨》,王安忆的《本次列车终点》,包括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要么把知青和农村生活浪漫化,甚至柔情化,知青的生活多么淳朴,民人的怀抱多么宽厚温暖,青年人的志向多么纯洁⾼尚。要么是回城后的失落,在大城市的茫茫人海中不知所措,不知所归。这种知青的虚假浪漫情怀在九十年代变成了⾐锦还乡的故地重游,许多有了点名有了点钱的知青还带着子女进行点"忆苦思甜"式的教育,但无论怎么抒情、浪漫。怀念、淳朴,大家都呆在城市中遥想当年,却没人真的去淳朴浪漫一生。倒是那些在当地结婚生孩子的知青,言谈中透着无尽的无奈。那么一场浩浩 ![]() ![]() ![]() ![]() ![]() 回头再谈这批知青作家,他们抒发了一阵⻩土地情怀后,跟着阿城去寻 ![]() ![]() ![]() ![]() 王朔:我刚开始写小说也有这种感觉,用大话、用抒情,我之所以走上口语,是因为我后来发现我除了大话没有别的话。尤其当涉及到情感方面时,涉及到一些菗象的想象,要么用成语,要么没话,对这种大话的运用,我本⾝就有限制,不能像有人那么轻车 ![]() 老侠:当代作家中,你是纯粹从当代口语中提炼文学语言的极少数之一,而且比较成功。从当代口语中提炼文学语言非常困难,因为我们的当代语言已经被政治強暴得只剩大话和空话了。但你却用一种民间的近乎油滑的智慧亵渎了这种红⾊的暴力的语言。大话与我们的⽇常生活的实际情感无关,而我们就只有这种大话。要么,我们全失语,找不到表达的实真方法,要么,我们就开玩笑,把那些貌似崇⾼的东西作为笑话讲给别人听。笑,特别是反讽式的幽默,很容易使庄严的面目在轻松的对话中威严扫地。在噤忌渗⼊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时,人是不会真正开心一笑的。严肃、板起面孔、⻩土地般的深沉…人们对你的小说感趣兴,与其说是你写了那些痞子,不如说是你那种近于政治笑话、文化笑话的语言,有时在某个特定的场合这种笑话是扎人的,扎得特别狠,而你明知它扎人却还要笑。 王朔:那时我觉得陆文夫的小说文字好看。前几年我又重看一遍,我发现如果拿掉"文⾰"语言,他的小说文字其实很苍⽩,没法看了。你所说的刘⽩羽、杨朔他们在表达感情时的腔调是夸张的,大多数人都这样。包括张承志的《黑骏马》也有这个问题,表达夸张的情感大家驾轻就 ![]() 老侠:绝对是传统,看看汉大赋与古代的所有墓志铭以及各类封号,从 ![]() 王朔:现在我看到的一些文字在逐渐摆脫这类大话,但痕迹还是能看出来的。 后来的刘震云、池莉等新人出现后,大家都说他们的文字"⽩", ![]() ![]() ![]() ![]() ![]() 老侠:还得讲讲口语。你的京北口语不是地道的老京北,你们军队大院的孩子是属于新京北。你们的腔调是京味的,"儿"化语音,但语言中的词汇都是政治化的,这些年又加上了文化热的,大量的时髦词汇进⼊了。包括外国的时髦作家、诗人、理论家什么的。你的口语是把政治的庄严和这些文化时尚一勺烩了,挨着个儿地亵渎,从"文⾰"的理想崇⾼到尼采、萨特、弗洛伊德…你在各种对话中制造那种笑话情境,无论多严肃的东西,一进去肯定让人发笑。那些小痞子四六不认,把知识界当时所尊奉的。从中汲取资源的严肃的东西以玩笑的方式表达出来,你的这种文字尽管姿态很低,贴近具体生活和边缘人物,但有种爱谁谁的目中无人。那些不断变换面孔,追逐时尚的文化人们,抛弃了⾰命那一套。又拥抱舶来的各种主义各种腕儿,而你从"文⾰"开涮,一路涮到知识界的最新偶像。 王朔:我不是成心要拿谁开涮,就是怎么感觉怎么写。口语的腔调是我在文字上走头无路时的最后退路,再不用口语,我就没了语言,我就写不了小说,我童年的梦不就⽩做了。为了写小说的梦想,我只能蒙着硬拿口语说事儿了。 wWW.bBm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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