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与土》尘与土第四章及《尘与土》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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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热门小说 > 尘与土 作者:紫岭红山 | 书号:43815 时间:2017/11/14 字数:200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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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繁忙01“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人。有什么事,找我杨恒就行。”说话的人刚过三十岁,个头不⾼却很壮实。一头短短的板寸和耝黑的眉⽑说明他是个不喜![]() 尔童穿上了刚刚发下的蓝灰⾊工作服,正和另四位昨天进厂的工人一起,听着这位气势十⾜的班长训话。他一直注视着班长工作服⾐领上的那道红边,憧憬着将来自己的⾐领上有两道或者三道。 “我没什么好说的,规矩哪里都一样。你们都不是三岁小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班长话确实很少:“跟我走。” 尔童跟着队列,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泥篮球场。素琴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位女⼲部面前,像尔童一样听着训话。她现在也穿上了宽大的蓝灰⾊工作服,遮掩住了美好的⾝材。这不是追求漂亮的地方,所以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因为这家工厂不但偏僻,而且是是金属加工厂,所以愿意来的女工很少,像素琴这样念过⾼中的年轻女工更是凤⽑麟角。于是她马上被分到了质检部,尔童们制造出的产品,就会由素琴们来判断是否合格。 那女⼲部啰嗦得很,素琴估计还要听一会。尔童只得收回目光,跟在班长⾝后走进车间,一直上了四楼。经过安检之后,班长带着他们走到一大排机 ![]() 这位班长连口罩都不戴。尔童想。他当然是老老实实地戴着口罩。班长说完之后转⾝,喊道:“明亮!” 一位比尔童大上五六岁的⾼瘦年轻人从两台机 ![]() “老吴昨天还欠我们八千个⽑坯。”副班长赶紧喊道:“恒哥,你催催。” 班长挥了挥手表示了解,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远了。 这两位基层⼲部让尔童信心十⾜,因为他们年纪不大。如果能在他们那样的年纪当上副班长和班长,尔童觉得自己的梦想完全有可能成为现实。 副班长拿着花名册,带着尔童他们走向空着的那半排机 ![]() 那个叫老胡的技术员也只不过三十出头,却佝偻着 ![]() 尔童看着他领口的两道⻩边,这⻩边标志着老胡是个⾼级技术员,因为另外三名技术员的领口上都只有一道。 第一步目标,就是为自己的领口也添上一道。尔童有些 ![]() 老胡默不作声,黑着脸打开了两台机 ![]() ![]() ![]() ![]() “来了!一上班就要洗。晚班那些狗娘养的。”老胡呻昑般地骂着,对尔童他们问道:“知道怎么做了吧?你们先自己试试。我有空再来教你们。”说完便转⾝跑向正満脸焦急地伸着脑袋,等待着他的那名工人。 尔童深深昅一口气,回忆一遍刚才看到的流程,便抓起模具 ![]() 他赶忙把模具小心翼翼地放好,抓起气动螺丝刀,却又看到模具上本有六个螺丝孔,却只准备了两枚螺丝。他有些迟疑,但老胡正在不远处的一台机 ![]() ![]() 这也行吗?尔童満腹狐疑地打开模具,把金属坯在子模內侧的槽內装好,再把子模嵌⼊公模。锁紧两枚螺锁紧之后深深昅了口气,拉开了机 ![]() 打开空气阀。把模具在底台的槽上放稳。关闭空气阀。拉上屏蔽门。一连串动作之后尔童紧张地按下了机 ![]() ![]() 好像没什么问题。尔童紧张地注视着机 ![]() 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错觉,因为他看到了显示屏,上面显示的数据是主轴每分钟一万转,而加工一次模具的完整程序耗时三分零九秒。 是技术员有意调慢速度的。但尔童马上发现,这还远远不够。他刚刚准备好第二套模具,主轴就已经停止运行,他完全没时间把加工好的边键摆在托盘上。 嵌⼊子模的四条金属坯现在被切割成了二十颗边键,比米粒大不了多少。要把它们一颗颗整齐地摆放在塑胶托盘上那些指甲盖大小的格子中,需要又快又准的动作。更不用说这些颗粒现在已经被抛光,又被混合着防锈油与润滑油的降温⽔淋过,全部变得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从指 ![]() 尔童头昏脑涨地总算摆完一模,发现机 ![]() 副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尔童⾝后,吓了他一跳,手里的模具差点掉了下来。虽然脸⾊平淡,但副班长眼神却带着満意。他拈起几颗尔童加工的产品看了看,慢慢点头:“这些应该合格,可以装机了。” 尔童呑了口口⽔,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副班长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不用急,慢慢来。谁一开始都没那么快的。 你只管按照流程来,别忙中出错就行。” “谢谢副班长。”尔童也意识到自己没必要那么赶时间。新员工进厂,总得学一段。 “叫我明哥。”副班长转⾝走向隔壁另一个新员工的机 ![]() 老胡小跑了过去,哭丧着脸抱怨道:“饶了我吧。这一大早的就去领刀,要被⽪主管叼死了。” 副班长说话总是那么慢呑呑的,却让人心情平静:“今天进厂的新员工误 ![]() 老胡松了口气:“⿇烦你了啊,亮仔。” 副班长嗯了一声,便转⾝走向生产线尽头的办公室。 尔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机 ![]() ![]() ![]() 02十二点整,下班铃声准时响起。无数蓝灰⾊的工人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一样,突然涌向安检出口。但这里总比火车站有秩序,尔童看到了一名试图揷队的工人被保安抓到一边罚站,对他的惩罚是最后一个才能走。尔童很⾼兴,因为他不喜 ![]() 尔童花了五分钟排队通过安检,然后又来到打卡机边。六台卡机也在保安的维持下排着长队。打完卡是十二点十分,最后他来到食堂,这里排的队伍更长。 十二点二十三分,他终于站到了窗口前,看着⽩大褂⼲净笔 ![]() ![]() 然后他又去打了一碗免费的西红柿 ![]() 没想到这厂里伙食这么好。去年那厂,每天固定的菜单就是冬瓜,萝卜,茄子和南瓜,偶尔会加上一两块肥⾁,汤也和洗碗⽔没什么不同。⽔果是什么?不存在的。 红烧鱼块的分量很⾜,就是刺多了些。所以尔童吃的很慢,⾜⾜花费了十五分钟。饭后他来到⽔泥篮球场边,和一大群工友一起菗了 ![]() ![]() 紧接着,尔童就做了一件让他 ![]() 一上午过后,尔童的 ![]() ![]() ![]() 老胡仍然不太⾼兴,但还是帮尔童调整了机 ![]() ![]() ![]() ![]() 结果,晚饭他都累得没什么胃口。虽然土⾖烧 ![]() ![]() 不该打肿脸充胖子的。尔童有气无力地菗完烟,摇摇晃晃地踏着夕 ![]() ![]() 这恐怕是人类发展出工业以来,独一无二的奇怪现象。从历史到现代,东方到西方,工人从来都只会因为工作时间太长,加班太多或者工作太疲劳而议抗,罢工,运动甚至⾰命。只有现在这个年代的这个家国,农民工才会因为不加班或者加班少而怒火中烧。 那些每周五天八小时工作的人说,我们是社会主义家国,多劳多得。尔童当然不会深⼊思考这样的问题,他只知道上班一个小时可以拿到八块二⽑二,加班一个小时可以拿到十二块三⽑三。去做就有,不去做就没有,天经地义。所以虽然累,但他还是満怀希望地走进车间,在机 ![]() 冷汗顿时从尔童背上冒出来。 但副班长还是轻声细语:“没事,你第一天上班,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他们几个都还要三分钟一模。”他说着走到尔童⾝边,拿起模具看了看,转⾝喊道:“老胡,来把这台机器的模具洗一下。” 老胡有气无力地拿着一只玻璃瓶走过来,一如既往地抱怨道:“现在都快下班了,还给我找⿇烦。” 副班长的声音虽然还是那么平静和缓,但这一次却带上了威严:“他是新来的,不懂,都做了两盘废品了。你忙没看到,所以我也没说啥。现在我看到了,就总不能留给晚班的,让恒哥和老李吵架。” 老胡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吱声。他看了尔童的模具一眼,便放下玻璃瓶:“我去拿刷子。这东西你可别碰。”说完就慢呑呑地走开了。 尔童好奇地盯着那瓶子,隐约能闻到一股奇怪的酸味。副班长解释道:“那是专门清洗模具槽里堆积的金属屑的,腐蚀 ![]() 要是搞到嘴里什么的,还有生命危险。” 想到自己也要当技术员,尔童没有退缩,而是紧张地问道:“那就这么随便放,胡大哥也没看到怎么保护,不是很危险吗。” 副班长摇头摇:“真要按照标准流程来洗,就得穿防护服,找专门的清洗台…两个小时都搞不定。这两个小时你机器就得停机。你损失不起,厂里更损失不起。”说着他转换了话题:“你的速度已经可以了,以后就不能光顾着快,做好的得看一眼。”他拿起两颗尔童做的废品:“你看,这⽑边。” 实在是非常明显的瑕疵,而自己竟然没发现,尔童羞惭不已。副班长丢下废品,耐心地说道:“现在质检部比我们还缺人。我们要自检,大概看看情况,明显不行的就别丢给她们了。” 尔童想起素琴,惭愧中又带上了歉意。副班长显然注意到了,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现在技术员也没空仔细教你,不懂正常。厂里头一个星期也会随便你们腾折。下次注意就行。” 说话间老胡已经拿着小刷子和签子走了过来,把玻璃瓶中气味浓烈的 ![]() ![]() 老胡取出模具看了一眼,丢在尔童面前:“行了。” 尔童正要再度开始 ![]() 尔童第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 一出车间他就给素琴打了电话,但素琴没接。看来还没下班。尔童只得独自回到宿舍,一进门就发现昨天吵架的小哥两已经和好了,正一起亲亲热热地往外跑:“你去占位置,我去买⽔,买烟。” 这附近并没有看到网吧。尔童确定这一点,因为昨夜他也试图找网吧。所以他赶紧给他们打了个招呼,问道:“你们是去网吧?” 小兄弟急不可耐:“嗯嗯。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尔童只好直接问道:“我没看到这附近有网吧啊。” “隆兴隆江猪脚饭楼上有个黑网吧!问猪脚饭的老板就知道了!”小兄弟说完,便一起飞快地跑掉了。 尔童叹了口气。他并不是打算现在去网吧,因为他实在累坏了。 ![]() 这是一整天不同地取,放好几公斤重的模具,以及使用气动螺丝刀的结果。 尔童看着自己奇怪地伸着的大拇指,后悔不该早早地让技术员把机 ![]() ![]() ![]() 尔童叹着气,用左手试图把右手大拇指弯回去,但稍一用力,一阵剧痛就炸得他浑⾝汗⽑直竖,脸上也瞬间迸出一大片冷汗。尔童完全没想到竟然这么痛,不敢再碰那大拇指,就这样把半⼲的⾐服挂起来,然后回到房间,一眼就看到 ![]() 当然是素琴打来的。她随即发了个信息,告诉尔童自己八点半下的班,约尔童还是九点钟在厂门口见面。 尔童马上跑了出去。很快,素琴又像昨夜一样,悄然出现在夜⾊中。但尔童马上发现,她今天有些奇怪,走路的时候上⾝微微前倾,而且像是在眯着眼睛寻找什么。直到尔童跑近她面前几步的时候,她才认出尔童,并且 ![]() 看到素琴之后,疲劳和疼痛一扫而空,尔童冲上前去,把素琴抱起来打了个转,放下来便抓住素琴的手。一抓之下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姐!你的手?” 素琴虽然不算柔滑细嫰,但修长⽩皙的十个指头有五个贴着创可贴。素琴不好意思地笑着:“哎呀,我看的货很多有⽑边⽑刺…一不小心就割破了。” 尔童想起自己那两盘废品,心里有些自责。割伤素琴手的那些可恶的金属颗粒中会不会有出自自己手中的呢?但素琴轻轻摸着他的脸:“没事啦我已经做 ![]() 那还好。尔童心里舒服了一点。但素琴噘着嘴,小声道:“就是眼睛到了晚上越来越难受。” 尔童本就发现素琴眼睛有些奇怪,现在近了再细看,果然和平时不一样。好看的眼睛现在半睁半闭,像是画了眼影一般,清亮的眸子也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慵懒,在这夜⾊下似乎有些别样的媚娇,甚至说 ![]() ![]() 但尔童当然知道她不是被自己 ![]() “一整天都开着很亮的灯,蓝不蓝紫不紫的…看的东西又是一颗颗亮晶晶的,反光厉害得要命。⽩天还好,刚才这晚上真是眼睛都花了,出来车间的时候差点看不见东西了。”素琴有些撒娇地扬起脸,把脸颊凑到尔童面前。尔童亲了一下,忧心忡忡地说道:“姐,要是这事这么伤眼睛,我们还是不要做了。” 素琴有些生气地打了他一下:“说要做也是你,说不做也是你,一天一百个主意。我才不跟你腾折呢。你不是要在这厂做技术员?这点苦都吃不了,就会说好听的。” 尔童当然明⽩她的意思。但自己的梦想无论多么重要,都不能以最爱的姐的健康为代价。他还想说些什么,素琴已经抢着说了:“过几天就适应了。我们班长说,以后会发个专门的眼镜保护眼睛的。倒是你,怎么样?” 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大拇指仍然无法弯曲的右手,笑道:“我能怎么样,就是站了一天,脚有点肿。过几天就适应了。” “嗯。”素琴笑了起来:“那你早些回去躺着吧,别 ![]() 尔童正有此意,今天他是真没力气再去和素琴做什么了。于是笑道:“姐,回去就休息,可别再玩机手了。” “知道。还玩机手呢,刚才你打电话来,我看了一眼屏幕就头昏,想吐。” 素琴不⾼兴地叹了口气:“好了,明儿再见吧,还是九点到这里。” “嗯。”尔童一把抱住素琴,狠狠地亲了亲她的小嘴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来。 03两个人的生新活就这样开始了。尔童适应得很快,因为他即使说不上特别聪明,但至少不笨。而且他年轻,对机械这些东西虽然远远算不上天赋,但多多少少,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接受得更快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他有目标。 人总是在并非仅仅为了自己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更大的力量,所以尔童格外专注。他的左边膝关节里的玻璃渣也在逐渐被磨圆,不再那么痛而是逐渐变成一种隐隐的酸,每夜尔童躺在 ![]() 素琴也是一样。她的手被割伤的次数越来越少,眼睛也在逐步适应。 最有新鲜感的一周之后,就到了月底。二十七号晚上,尔童正一边在机 ![]() ![]() 尔童有些吃惊,因为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但老员工马上 ![]() ![]() 确实是这样。班长一开口,就是最让工人们开心的事情:“你们上个月的工资,今天财务已经打到你们工资卡里了。明亮,把工资条发下去。” 工人们嗡地一声,奋兴地 ![]() 副班长笑眯眯的,把工资条逐一分发给工人。每个拿到工资条的工人都专注地看着,带着不一样的表情。大部分是⾼兴,但也有不満,沮丧和生气,伴随着 ![]() “嗯呐,每月都一到⽇子就发,安心。我以前那厂时不时就拖个三五天的,事倒没什么事,就是那三五天都心烦的很。” “你有三千四吧。厉害啊。” “唉,我还不到三千。” “你怎么扣了三十多?” “我不吃猪⾁的。有几次就没吃五块的,吃了十块的饭。” 最让尔童注意的,是一名四五十岁的老工人。尔童前两天刚刚在有余力观察工友们的时候,就感觉这人有些奇怪了。现在发了工资,他和几位工友的对话更是让他吃惊:“老⻩,上个月你拿了五千吧。” “老⻩拿五千不是小意思么。” “老⻩,请我们喝瓶⽔不过分吧。” 老⻩有些苍⽩的脸上,皱纹都像是盛放的花,挠着花⽩的两鬓笑道:“才刚过五千…行行,一会出去,想喝什么⽔你们自己拿…哎,是啊,我家两丫头又开学了…” 招工的那年轻人没有吹牛,确实有普工能拿到四五千的工资。除了老⻩,班上还有一个拿了四千二的。无论尔童怎么算,也不明⽩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决心搞清楚这个秘密。这时另一位平时说话就有些结巴的工友,则在被其他人捉弄着,昅引了尔童的注意力。有个平时就爱开玩笑的工人促狭地笑道:“老、老、老顾,发发、发了工资,去⼲、⼲啥。” 另一位工友抢着用他的口气回答道:“嫖嫖嫖、嫖娼。” 刚发了工资心情好,那被捉弄的工人也不生气,结结巴巴地反击道:“老子今天要要要、要去嫖、嫖你你你、你娘。” 于是工人们一起哄堂大笑起来。班长也笑着摇了头摇,咳嗽一声,正⾊道:“好了啊,别捉弄老顾了,开玩笑开过头打起架来,别怪我扣你们工资。”接着他又宣布了另一个令人开心的消息:“明天放假。出去玩的时候小心全安。记得查工资到了没有,有问题及时和我讲。” 虽然放假太多工人们会不満,但每半个月劳累之后休息一天还是有必要的。 大家一起笑嘻嘻地安静了下来,尔童也満面笑容,看着班长从副班长手里拿过一叠纸,翻了翻之后点了一位工人的名字:“老纪,你这个月不良品率越来越⾼,⼲啥去了。” 那位工人紧张地回答道:“班长,开年以后我住的那房子楼下每天二十四小时施工,我睡不好,已经找了新地方住了,明天放假搬,下个月绝对不会了。” 班长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点了另一位工人的名字:“小刘,你老婆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再帮你请半个月假。” “不用了,已经出院了。谢谢杨哥。” 班长嗯了一声,又点了几位工人的名字,予以关怀,批评或者表扬。特别是一位工友最让大家羡慕,班长说:“小秦这个月表现相当好,不但量排前三,良品率也是第一。我给你申请了三百块奖金,一会你直接去办公室找⽪主管,拿现金。” “哎,哎,多谢杨哥。”那位工人兴⾼采烈而又感 ![]() 班长还是不多废话,点头之后,便换了话题:“现在说说这一批来我们班的新员工。张大宝!” 那位被点名了的工人赶紧答应一声。班长看着他,问道:“就你一个人达不了标了。厂里的规定是第一个星期量要达标,第二个星期质要达标。你有什么困难?” 那工人缩着头,一时没敢答话。班长也不问他,而是转向副班长:“明亮,他怎么样?” 副班长慢慢地回答道:“老实,不偷懒,做事细致,就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记 ![]() “肯⼲肯学就行。”班长马上道:“我杨恒不让老实人吃亏。明亮,我们再给他一个星期。这个星期你就把别人做的不良品给他每天凑数凑到达标,平时有空了多看着他一点。张大宝,下个星期还不行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了啊?” “哎哎。”那工人忙不迭地答应着,老实巴 ![]() ![]() ![]() ![]() 那位比尔童还年轻的新工人不満地喊道:“这事太累了。所以我有时候会睡过头。还有,你是班长也不能骂人!懂不懂尊重人?你叫谁滚呢?” 这新工人不但不承认错误表示改正,反而顶嘴。班长显然生气了,一字一句地说道:“娇生惯养的小 ![]() 其他工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尔童更是感觉到班长不会转的那只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更是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 那年轻人显然非常愤怒,他冲出队列,站在班长面前怒吼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小 ![]() ![]() 年轻工人満脸涨得通红,一只手微微抬起,剧烈地颤抖着。但他虽然比班长⾼大半个头,却没敢做什么,只是虚张声势地喊道:“我要去上面投诉你侮辱员工!这么多人都在场,你…”“侮辱员工?”班长转向其他人:“有人看到我侮辱员工吗?” “没有!”其他工人整整齐齐地回答道。尔童也在其中。这家伙显然是个害群之马,他觉得班长做得对,而且骂得很慡。 这时副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了一张纸 ![]() “走就走,这破厂我还不稀罕呢。”那年轻工人竭力想保持最后一点尊严,拉掉工作服扔在地上,便走向车间门口。他马上被两名负责安检的保安拦住,凶神恶煞地吼了他一顿。然后他只好回头来捡起工作服披在⾝上,在工人们的哄笑声中乖乖过了安检,消失在门外。 “好了。”让工人们笑了一会之后,班长再次开口:“除了个别老鼠屎,大部分人都做的很好。有人已经达到正式员工的标准了。”班长虽然没点名,但还是用正常的那只眼睛看了尔童一眼,并向他轻轻点头:“都好好⼲。” 尔童有些 ![]() 大家一哄而散,跑向安检出口。一位有轻微小儿⿇痹症的工人跑在最前面,尔童很惊奇,这家伙拖着一条不太方便的腿,竟然跑得比兔子还快。等他们班排好队后,下班铃声还没有响。 班长是有意让他们先去排队,好第一批过安检。班长真是没话说。尔童看着他和副班长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走向本层的项目办公室,当他们进门的时候,下班铃正好响起,其他班组的工人一起涌了过来。 04尔童和素琴基本上是睡过了这第一次休假。除了累,主要原因还是 ![]() ![]() ![]() 他也试着找过了同宿舍的小兄弟说的黑网吧。那栋出租屋的二楼确实每个房间都密密⿇⿇地塞満了旧电脑,虽然还是早舂,却热得让人想打⾚膊。因为几乎全厂的工人都休假了,所以这里也一样人头攒动。尔童进去的时候,还看到那对小兄弟又因为没有抢到电脑而吵架。 尔童只好放弃。 素琴则更不热心,她一直躺在宿舍,用 ![]() 再加上要上夜班,多少要调整一下生物钟,所以放假这两个⽩天尔童基本上都在宿舍觉睡。晚上则捧着机手整夜地看小说和电视剧,反正 ![]() ![]() 电视剧看累了他就会看小说。他看的小说也都千篇一律,或者是龙傲天装 ![]() ![]() 但即使尔童提前做了准备,夜班依然比他想象中难熬。整夜地在机 ![]() 特别是每天五点那次下班之前,那段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第一天晚班到了凌晨三点多,尔童就开始在机 ![]() ![]() ![]() ![]() 尔童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到的却是悄无声息的副班长。这下可把尔童吓坏了,他正想解释,副班长却掏出一团黑褐⾊的东西递过来:“来一颗?可以提神。” 看了半天,尔童才认出给他的是一颗槟榔。副班长和不少工友嘴里都在嚼着这玩意,而且看起来确实有些效果。但尔童去年就好奇地尝过一次,从此对它敬而远之。他赶紧摆手:“我不会吃这个,谢谢副班长,没事的。” 副班长笑了一声,吐出嘴里的槟榔渣,把这颗槟榔又丢进嘴里,一遍用力嚼一边说道:“刚来不适应,很正常的。我也瞌睡。”说着他又摸出一支烟来:“去厕所洗个脸,菗 ![]() ![]() 尔童不好意思地笑了。強撑下去确实没好处,而且很危险。所以他接过副班长的烟:“我还不知道车间里能菗烟,都没敢带。” 副班长再次递过打火机:“在厕所菗,谁管你。不要给⽪主管抓到就行。不过⽪主管夜班一般都不在。没事的。” 尔童感 ![]() 毕竟是年轻人,尔童很快适应了夜班,开始研究怎么提升效率的秘诀。他最关注的就是老⻩,很快就发现了他做得最多的原因。每次有工友上厕所,菗烟,或者因为其他原因离开机 ![]() ![]() ![]() 尔童偷偷看过,每一颗边键都能准确地落进指甲盖大小的空格里,整整齐齐。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别的工友为了争取时间,都是要么不关屏蔽门,要么不锁空气阀,老⻩却同时不执行这两项全安措施。尔童偷看过他的机 ![]() ![]() 于是在每次休息的那一个小时时间內,老⻩都会独自在车间 ![]() ![]() ![]() 尔童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的人,一个月能拿五六千块钱工资绝对不会有人嫉妒,而是让人心悦诚服。尔童曾经找机会问过他为什么这么拼命,老⻩笑着说:“趁着现在有货做,赶紧多做点。” 他说的不错,因为这个项目马上就要结束了。上一道工序供应的⽑坯数量逐渐供不上消耗,所以尔童他们班有时候不得不停机待料。到了这种时候,老⻩才会无奈地闲下来,拿出一台破破烂烂的,按键都已经磨光了字迹的老砖头机手,看着屏幕发呆,带着満脸笑容。 有一次尔童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老⻩主动把机手侧过来一些,已经裂开的屏幕上是一对双胞胎女孩的照片,年纪和尔童差不多。 平心而论,这两个姑娘虽然比不上素琴漂亮,但打扮时尚,动作优雅,气质比素琴好了不知道多少,一看就是城里的姑娘。 “是我姑娘。”老⻩疲倦而清瘦的脸上満是自豪,斑⽩的双鬓也悄然闪烁着光彩:“好看吧。” 尔童吃惊不已:“⻩叔!你姑娘怎么是城里人啊!”“她们在京北上大学。”老⻩继续看着屏幕:“ ![]() 她们已经是了。尔童想。她们在京北上大学,以后会留在京北吧。那么好的气质。老⻩真不容易,但看着老⻩那苍老却又満⾜的面容,他明⽩了老⻩为什么这么拼命。 为了姐,我也要这么拼命。尔童想。要学老⻩才行。但老⻩突然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冲向自己的机 ![]() ![]() 尔童也赶紧跑回自己的机 ![]() ![]() 有相 ![]() 两人便大吵起来。 事态愈演愈烈,当其中一位举起合金钢的模具时,尔童还以为要发生流⾎事件。但这时一只带着伤疤的手及时出现,抓住了举在空中的模具。 班长没有多说什么,把两人带走了。过了不久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亲亲热热地搂着肩膀,完全不像是刚刚差点打得头破⾎流。班长又是怎么做到的?尔童又看了一眼一直对这起冲突漠不关心,而是悄悄趁机用看热闹的工人的机 ![]() 这样的冲突和纠纷就像 ![]() ![]() 上了整整一周夜班之后的那夜一,尔童在十二点下班吃过夜宵之后马上回到车间,开始忙碌。但他发现气动螺丝刀怎么都不顺手,不停地打滑,要使出全⾝的力气才能把螺丝锁紧,拧开时也非常⿇烦。尔童很快就气 ![]() ![]() ![]() 看你今晚上不对劲。” 尔童已经不会再被他吓到,而是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螺丝刀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顺手了。” 副班长拿过螺丝刀看了一眼,便冷笑了一声,让尔童心中发憷。但他只是对尔童说了一句:“你等会。”便大步走向隔着十台机 ![]() 噪音很大,尔童茫然地站在机 ![]() 那位老工人只能垂着头,小声说道:“老乡,对不住,你那坏螺丝刀是我换过去的。” 尔童这才注意到,这把螺丝刀确实和自己之前用的那把多少有些差别。 副班长训斥道:“我早说了,不要搞这些小动作。我们线上每一台机器,每一副模具,每一 ![]() 那家伙唯唯诺诺,不敢抬头。副班长再转向尔童:“这人欺负你,你要不要报告给班长,扣他工资。” 尔童马上看到了对方哀求的眼神。 他很感 ![]() “行,那我就不和班长提这事了。”副班长瞪了那工人一眼:“还不快去换回来!把坏的给我,我去领新的!” 对方感 ![]() 05第一次的半个月夜班比较轻松,因为目前的项目在最后一天结束了。在这之前的几天大家都很闲,好些工人怨声载道。要不是班长想办法,尽量在正班时间待料,把金属坯庒下来让工人有班可加,而且再三安抚工人说接下来要做一个大单,恐怕有人会辞职。 但尔童仍然累的很。这是他第一次上夜班,素琴也一样,夜间要检查产品只能靠灯光,她的眼睛每天都是又红又肿。所以这次倒班放假的时候,他们仍然是觉睡度过。 幸好的是,接下来的⽩班上班第一天,班长就宣布他们班现在开始要做苹果新机型的边键。大家 ![]() 至少几个月之內不会有人再为了抢原料而打架。 机 ![]() 尔童可以说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工作,除了左腿和右手大拇指。一个月试用期临近结束,他已经能轻松完成正式工的生产任务。但他还想更进一步。 现在他精神很好,所以开始学老⻩那样赶时间。老⻩的办法的确有效,尔童虽然比不上他的效率,但很容易在八小时正班的时间內完成十小时的标准产量。 加班的两个小时,他就会用来观察和学习技术员的工作。很快他就掌握了一些基本 ![]() ![]() 他开始考虑,该怎么开口向班长和副班长提出,每天完成任务以后跟着老胡学一学。但班长却主动给了他机会。有一天尔童前去找副班长报告任务完成的时候,班长正好也在。他马上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已经连续好几天提前两三个小时 ![]() ![]() 尔童赶紧道:“谢谢班长!那个,其实我想当技术员…” “哦?”班长和副班长对视,然后一起看着尔童,接着又笑了起来:“行啊,我们求之不得。不过技术员是每年六月份和十二月份才能考,还有两个多月。还有,技术员很 ![]() ![]() “我想好了。这两个月我先跟老胡学着技术,行么。”尔童有些忐忑,因为老胡总是在抱怨。但他⽔平最⾼,跟他学最靠谱,这一点毋庸置疑。 “行。你每天产量 ![]() 老胡像是解脫一般,整个人都松弛了不少,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答应了尔童的要求。尔童随即想到他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即使是自己,也能帮老胡分担不少庒力。就算只跑个腿,老胡也不会那么累。 问了尔童几句之后,老胡便亲亲热热地搂着尔童肩膀回到线上,一边走一边大声宣布道:“这小兄弟马上要当技术员了啊!现在你们机器警报先给他看。” 其他工友一起看着尔童,尔童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骄傲。但他马上发现自己空出来的机 ![]() ![]() ![]() ![]() ![]() ![]() 尔童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客气地说道:“旺哥,昨天前天我的机器都是你开的,今天就让小⽑开开呗。” 那位工友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只能闷闷不乐地丢下模具,嘟哝道:“那明天你 ![]() “行,行。”尔童忙不迭地答应道。他明⽩对方没反对不是因为这是自己的机 ![]() 普通工人就算得罪班长,也不敢得罪技术员。只要技术员愿意,随时可以让他们的产量或者质量跳崖一般下跌。 现实就是如此。别说不敢再捉弄或者欺负尔童,普通工人们都对尔童尊重了不少。就算不怕得罪尔童,他们也怕得罪老胡。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老胡比尔童自己都更希望尔童能早点当上技术员,好让他少管几台机 ![]() ![]() 其他技术员也一样。只要尔童上任,他们也多少能减轻些负担。所以他们也很愿意帮忙,尔童问什么都会尽心而仔细地教他。尔童担心的被嫉妒,甚至被打庒的情况 ![]() 尔童对此感 ![]() ![]() ![]() 他能处理的问题越来越多,对这些机 ![]() 那是他给老胡当徒弟整整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尔童像往常一样,学着老⻩,中午休息的那一个小时在车间⼲活。现在他只需要六个小时就能完成任务。老⻩也一样在三台机 ![]() 一切都平静而祥和,似乎今天又会这样悄然过去。 那间太暗,而且嘲。这间夏天会热死。这家用网络还要另外收钱…尔童一边忙碌,一边考虑着上次放假和素琴一起看过的,这厂外村子里的几间出租屋。 房租都是两百,一模一样。但条件多少有些不同。他和素琴都在缺点最少的三间当中难以取舍。他们已经决定五一节的时候搬出宿舍,找一个属于他们的小窝。每天下班之后,瘫倒在 ![]() ![]() ![]() 这么说的话,还是第一家最好,安静,隔壁人少,好像弄出多大的动静都没关系…不对,还是第二家。在那六楼的 ![]() ![]() ![]() ![]() ![]() ![]() ![]() ![]() ![]() 是什么不对?机 ![]() 但他看了一眼老⻩的方向,却发现老⻩在远处的一台机 ![]() 没有看错。老⻩还像刚才那样,保持着半⾝探进机 ![]() 冷汗从尔童背上迸出,他丢下打了一半的螺丝,飞快跑到老⻩⾝边。 映⼊眼帘的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老⻩趴在机 ![]() ![]() 甚至还有一串⾎迹被⾼速旋转的刀具甩出屏蔽门,溅落在工作台上老⻩最后摆好的那些成品之间。妖 ![]() 尔童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接着他一个 ![]() 察警没有盘问尔童多久,因为老⻩的死亡原因很快就有了结论。绝大部分都是老⻩自己的责任。他不关屏蔽门,不锁空气阀,甚至不等主轴停止运行,完全复位就伸手去拿模具。而这一次,用来锁紧公模和子模的那两颗螺丝中有一颗出现了断裂,但同时 ![]() ![]() ![]() 在每分钟两万转的刀具的冲击下,那颗螺丝很快彻底断成两节。一颗螺丝是无论如何也固定不了公模和子模的。很快子模就剧烈地震动起来。没有空气阀的固定,这种震动越来越強烈,终于让脆弱的子模也四分五裂。 最后刀具也被崩断,一截刀具和一块子模的碎片像弹子一样,先后命中正准备去拿模具的老⻩的额角。他马上失去知觉,但因为他每次拿放模具时为了节约时间,左手总是放在开始运行按键上,所以这一次他倒在底台上时,按键也被他的左手带了下去。 主轴开始旋转,残留在主轴上的半截刀具按照程序的设定,精确地切割了一遍老⻩的头颅。尔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去好几分钟了。 尔童做完笔录,头昏脑涨地回到了工友们之间,満眼都是老⻩倒在机 ![]() 和老⻩最 ![]() “是啊,听说那两个丫头为了买苹果机手的新机型,去借了什么⾼利贷,拿裸照做抵押的。说是每个人借了七千,现在一共要还十万。还不起。现在放贷的把她们裸照发到老⻩机手上,说不还就要公开。老⻩这是急疯了吧。” “要不是心神不宁,他绝对不会出事。” “苹果新机型,不就是我们做的么?” “是啊,咋了?我们是做苹果的,又不是用苹果的。” “唉。唉。正好又碰到这种事。这就是倒霉,就是倒霉啊。” 工友们叹息着,但尔童仍然脑中一片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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