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书》7卡夫山中的文字及《黑书》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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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黑书 作者:奥尔罕·帕慕克 | 书号:44315 时间:2017/11/23 字数:130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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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一定要有意义吗?” ——刘易斯·卡洛尔《艾丽斯镜中奇遇》 跨⼊这一片覆盖了永远灰蒙蒙的尼尚塔石的不寻常的明亮⽩⾊中,卡利普这才明⽩,他无眠的夜一里,雪下得比想像中的还大。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尖锐、半透明的冰柱从大楼的屋檐上垂下来。来到尼尚塔石广场,卡利普走进都会行银——鲁雅称之为“多灰行银”意指漫天的尘埃、烟灰、汽车废气,以及从附近烟囱噴出的肮脏蓝烟——他发现过去几天里,如梦并没有从他们的共同账户中提领任何大笔金钱。行银大楼的暖气没有开,而众人正开心地祝贺一位浓妆 ![]() “怎么啦,阿拉丁?你生病了还是怎的?” “着凉了。” 卡利普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念出他想买的期刊名,如梦的前夫曾经在这些左派政治刊物上发表过文章,其中有几篇卡利普觉得还能接受。阿拉丁起先露出幼稚的惧怕神情,接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称不上敌意的怀疑,他说只有大生学才会读这种杂志。“你要它们⼲吗?” “玩填字游戏。”卡利普回答。 阿拉丁大笑两声,表示他听懂了笑话。“可是老兄,这些玩意儿里头没有填字游戏!”他语带遗憾,像是一个真正的填字游戏 ![]() “当然。”卡利普回答。他像一个买⾊情杂志的老头,悄声说“⿇烦你包起来。” 在埃米诺努公车上,他注意到包裹异常沉重。接着,在同样的古怪感觉下,他察觉似乎有只眼睛正盯着他看。这只眼睛并不属于周围的群众,那些仿佛坐在小汽船上随着海浪左摇右摆的公车乘客们,他们正眼神涣散地望着外头积雪的街道和熙来攘往的行人。这时他才发现,阿拉丁用一份旧的《民族⽇报》来包他的政治杂志。某个折角处,耶拉正从他的专栏上方的照片里往外瞪着他看。尽管每天早晨刊登在同一个位置的照片没有丝毫改变,然而,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如今照片中的耶拉却投给卡利普一个截然不同的眼神,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在搞什么,我会紧盯你!”卡利普伸出一 ![]() 一进办公室他立刻打电话给耶拉,但却找不到他。他拆开旧报纸,小心放到一边,拿出左派政治杂志开始阅读。才翻开杂志没多久,一股卡利普早已遗忘的奋兴、紧张和期待感涌上心头。这些刊物让他回想起过去对解放、胜利和正义之⽇的期待,很久以前他放弃了这些信念,只不过当时他自己并不知道。翻完杂志后,他花了一段时间, ![]() ![]() ![]() ![]() “你还继续在收集期刊,对不对?”卡利普说,语气认真“我有一个客户面临了大⿇烦。我可以借用你的数据库搜寻一下,好替他写状子吗?” “当然没问题。”赛姆说,一如往常的热心,很⾼兴有人要看他的“数据库”今晚八点半左右他会等着卡利普来。 卡利普在办公室工作到天黑。他又拨了几次电话给耶拉,但始终找不到他。每一次电话中,秘书不是告诉他耶拉先生“还没”进来,就是说他“才刚”离开。尽管报纸已经被卡利普塞进梅里伯伯留下来的旧书架里,但他还是浑⾝不自在,总觉得耶拉的“眼睛”仍盯着他看。的确,一整天耶拉好像都站在⾝旁。在他的注视下,卡利普处理各种公事。他聆听一对肥胖的⺟子抢着说话,他们因为谈不拢由谁继承室內大市场的一间小店铺而引发口角;告诉一位戴着墨镜、想要控告府政无端缩减退休金的 ![]() 他一一打电话给如梦的朋友。每一个电话他都捏造出各种不同的新鲜借口。他向她的⾼中死 ![]() ![]() ![]() ![]() 他在电话里伪装不同的声音,或是假扮别的⾝份——中学校长、戏院经理、大楼管理员——然而还是没办法找出如梦的踪迹。苏里曼,一名挨家挨户兜售四十年前英国出版的进口医疗百科全书的推销员,接到假扮的中学校长卡利普的电话后,极为诚恳地向他解释,自己非但没有一个上中学的女儿名叫如梦,事实上他 ![]() 塔瑞克,⽩天在他⽗亲的化学工厂制造老鼠药,晚上则摇⾝一变成为写作阐述死亡炼金术的诗人,他欣然答应一群法律系生学的邀请,去演讲他诗中的主题“梦境与梦之谜”他还承诺改天与他的新朋友们在塔克西姆的老咖啡馆前碰面。至于科玛和布兰特,他们都才从安纳托利亚旅游回来。其中一个人的旅行路线追随着一位伊兹密尔女裁 ![]() ![]() ![]() ![]() ![]() 他不得不放弃名单上剩下的号码,因为要不是怎么也接不通,就是电话里的噪声吵得听不清说话。只要遇到下雨或下雪天,电话的线路就变得特别糟糕。更令他沮丧的是,一整天他翻遍了政治期刊的每一页,在众多的名字中——其中包括那些改变 ![]() 夜幕降临,他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黯然神伤。窗外一只好奇的乌鸦睨视着他,街道上传来星期五夜晚的人群喧嚣。慢慢地,卡利普置⾝于一场甜美的睡梦中。过了很久当他再度醒来时,房间里已是一片漆黑,但他仍能感觉到乌鸦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就好像报纸上耶拉的“眼睛”一样。坐在黑暗里,他缓缓关上菗屉,用手摸到自己的外套,把它穿上,然后离开办公室。大楼走廊的灯已经全熄了。小餐馆里,学徒正忙着清扫厕所。 走在积雪覆盖的加拉塔桥上时,他感到一阵寒意:一股凛冽的冷风从博斯普鲁斯海峡吹来。到了卡拉廓伊后,他走进一间有大理石桌面的布丁店,侧⾝避开互相对映的镜子,点了 ![]() 搭乘电缆车回到贝尤鲁的短暂路途上,卡利普与一位不认识的老男人起了争执。那天的意外,车子出轨冲进卡拉廓伊广场,像一匹狂喜的脫缰野马撞上墙壁和玻璃窗,是因为缆线断了,还是因为司机喝醉了酒?结果发现那位喝醉酒的司机是这位不知名老头的同乡,都来自特拉布宗。走出塔克西姆和贝尤鲁的拥挤街道,来到了不远处的奇哈格,路上空无人迹。前来应门的赛姆太太很⾼兴见到他,但说完又立刻赶回房里。显然,她和赛姆正在看一个电视节目——许多出租车司机和门房会聚在地下室咖啡馆里一起看的节目。 “我们遗忘的珍宝”是一个批判 ![]() 赛姆建造的这座图书馆,甚至在十多年前就被大学同学以挖苦的口气称之为“我们的⾰命数据库”有一次,在某段难得的自省时刻,赛姆很慡快地承认,图书馆起源于他自己的优柔寡断。然而,他的优柔寡断并不是因为他“难以在两个阶级中作选择”而是因为他无法在两个政治派别中作取舍。 赛姆以前极为热衷于参加各种政治会议或“座谈会”他跑遍了每一所大学、每一间生学餐厅,聆听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伙伴的演讲,目的是为了了解“所有的观点和所有的信仰”但却犹豫再三不去问太多问题。他收集了各式各样的左派宣传品(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有没有昨天“破坏者”在理工学院散发的手册?),其中包括各种报告⽩⽪书、宣传小册子、传单等等,并且他会非常用功地阅读。不过他实在没有时间去详读每一篇文章,但同时他又始终没办法决定自己的“政治路线”于是他便开始把所有没空读的东西全累积起来,以便⽇后有空再看。过了一段时⽇,慢慢地,阅读和得出结论对他而言变得不再重要,于是,他的目标便转为建造一座知识的⽔库,以容纳这条充沛満盈的“数据之河”不让它⽩⽩流逝(这个比喻是⾝为建筑工程师的赛姆自创的)。就这样,赛姆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投注在这个目标上。 电视节目结束后,他们关掉电视机, ![]() ![]() ![]() ![]() ![]() ![]() ![]() 如今卡利普接下了这件案子,主要是看在那位善良富有的⽗亲的分上,而不是为了这位公子哥儿。为了厘清案情,他希望能够:一、查阅所有默哈玛特的文章,以确认遇害的“默哈玛特·伊玛兹”不是真正的默哈玛特·伊玛兹;二、检视所有用化名发表的作品,以查出究竟是谁假装成亡故的默哈玛特·伊玛兹在发表文章;三、想必赛姆和他太太已经发现了,居然会这么巧,计划整件事情的政治派系刚好就是如梦的前夫当年崭露头角的地方,他想要大概了解一下这个政治团体过去六个月来的活动;四、他决心要提出严正的质询,调查所有假借已故作家的名字发表作品的影子作家,并且探究所有失踪人口之谜。 卡利普的奋兴也感染给了赛姆,他们立即展开调查。最初的几个小时,他们一边喝茶,大口品尝赛姆太太准备的切片蛋糕——卡利普终于想起她的名字,茹绮叶——一边在期刊里搜寻文章作者的姓名和化名。接着他们扩大范围,列出所有发表自⽩书、已故的人和刊物工作人员的笔名。没多久,他们就开始感到晕头转向,仿佛进⼊了一个由各种扑朔 ![]() 他们找到许多不含秘密的化名、从化名衍生出来的名字、从衍生名字中撷取的名号。他们拆解离合诗句[1]一种特殊诗体,诗的各行首字⺟或尾字⺟或其他特定处的字⺟,能组成一个字或一个词。[1]、不够精准的字⺟密码以及模棱两可不知是刻意安排还是全然意外的颠倒字[2]将词倒过来念可组成其他意义,如lived转为devil。[2]。赛姆和卡利普坐在桌子的一边,茹绮叶则坐在另一头。房间里弥漫着不耐烦和忧伤的气氛,仿佛他们是除夕夜里的一家人,一如往常地一边听收音机一边玩“宾果”或纸上赛马游戏,反而不像是正在费力为一个被诬告杀人的男孩洗刷罪名,或是搜寻一名失踪的女人。从敞开的窗帘望去,外头雪花纷飞。 他们往下追寻,心情之満⾜就好像一位有耐心的老师,等待着亲眼见到自己一手拉拔的聪明生学逐渐成 ![]() ![]() 依照赛姆的看法, ![]() ![]() ![]() ![]() ![]() 中途有一段时间,卡利普从桌边起⾝打电话回家,口气温柔地告诉如梦他会在赛姆家工作到很晚,要她别等他,先去睡。电话在房间遥远的一头,赛姆和他的太太向如梦致上问候,自然如梦很亲切地回复。 他们继续深⼊游戏当中,寻找化名,拆解意义,再用它们组成字谜。这时赛姆的太太回房觉睡,留下两个男人独自在客厅,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堆満了一叠叠的纸张、期刊、报纸和文件。早已过了夜午,伊斯坦布尔沉浸在雪夜的魅惑静寂之中。卡利普埋首于眼前惊人庞杂的蔵书堆,继续钻研各种排版和拼字错误。这座赛姆总以含蓄口吻形容为“太不完整,太不充分”的数据库,主要由各式传单组成,这些字迹模糊的纸张想必是用同一台油印机大量复制,在烟味弥漫的大学餐厅里散发,雨天里威示 议抗时在挡雨棚间传阅,在遥远的火车站內流通。正当卡利普沉浸于纸堆时,赛姆从另一个房间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他说“非常罕见”的论文,并以一个收蔵家的骄傲展示给卡利普看:《反伊本·佐哈尼或脚踏实地的苏菲旅行者》。卡利普小心翼翼地翻开这本线装书,页面上的內容还是用打字的。“写这篇论文的人住在开塞利省的一个小镇里,那个地方小到连中型土耳其地图都没标出来,”赛姆解释“他爸爸是一个小型道乘堂[1]伊斯兰教苏菲派的修道院。[1]的师⽗,所以他从小就接受宗教与苏菲神秘主义的熏陶。很多年后,他开始读十三世纪阿拉伯神秘主义哲学家伊本·佐哈尼的书,《失传奥秘的內在意义》,他一边阅读,一边在页边空⽩处写批注,想要媲美列宁研读黑格尔的做法,写下洋洋洒洒《唯物论》的评注。接着,他把这些笔记整理抄写下来,引申扩充其內容,并加⼊一堆不必要的括号附加各种实证说明。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的笔记当成好像是别人的作品,仿佛其中的內容无比艰涩深奥难以理解似的,他又再写了一大篇论文来解说其意义。 最后,他把这两篇东西当成是别人的作品一样,打字整理好,全部编辑在一起,然后再加⼊一篇他自己写的‘编者的话’。在书本的头三十页里,他补充了个人的心路历程,叙述自己的宗教和后来的⾰命生涯。这些故事中有一个有趣的段落:某一天的中午,当作者在小镇墓园里漫步时,顿悟到一件事,原来西方称之为‘泛神论’的苏菲神秘主义,和作者从自己那位⾝为苏菲师⽗的⽗亲⾝上所得出的哲学‘实物主义’,这两者之间有着強烈的关联。漫步在墓园里,穿梭于吃草的绵羊与 ![]() ![]() 仿佛有一个第三者的鬼魂,拉近了屋子里的两个人与那本乌鸦封面作者的距离,用一股想像的力量,把他们卷进那段往来于小镇的房子和从⽗亲那里继承下来的五金行的忧伤、平淡、孤立的生活。卡利普很想说:“那么多的作品,那么多的字⺟,那么多的文字,其实只是在叙述一个故事。所有救赎的希望,所有受尽了屈辱磨折后的回忆,所有以⾎泪写下的希望与回忆,都诉说着单纯的一个故事。”多年来,赛姆像一个渔夫,耐着 ![]() 当他们在一本四年前出版的刊物中,幸运地撞见默哈玛特·伊玛兹的名字时,卡利普却开口说这只是个巧合,而且他实在该回家了。但赛姆阻止了他,并表示在他的期刊里一切都不会是巧合——现在他称呼它们为“我的期刊”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卡利普发挥超乎常人的努力,两只眼睛像放映机似的转呀转,从一本刊物跳到另一本,沿路追寻默哈玛特的踪迹。他发现,默哈玛特·伊玛兹曾经改名为阿哈玛特·伊玛兹。接着,在一本封面画着 ![]() ![]() ![]() ![]() ![]() ![]()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让人惊奇,”赛姆 ![]() 他再一次踮起脚尖走进卧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两个塞満期刊的萨那人造 ![]() 他重新泡了一壶茶,从纸箱里拿出几本期刊,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放在桌子上,作为待会儿说故事时的援引。 “那是六年前的一个星期六下午,”他开始叙述“我正在翻阅阿尔巴尼亚劳工 ![]() ![]() ![]() ![]() ![]() ![]() ![]() ![]() ![]() “相信你对这些历史很 ![]() ![]() 转⼊地下之后过了二十年,拜塔胥再度返回伊斯坦布尔,不过这一次却化⾝为拿克胥教派。尽管拜塔胥教徒以拿克胥信徒的⾝份公之于世,但他们私底下却仍谨守着原先的拜塔胥⾝份,而把这个秘密埋⼊深处,直到七十年后阿塔图克下令噤止所有的教派活动。 卡利普仔细研究一本英国旅游书中的版画,上面刻着一个拜塔胥的宗教仪式,但內容所反映的更像是这位旅行艺术家的內心幻想,而非现实场景。他数了数,版画共中有十二支石柱。 “拜塔胥第三次出现,”赛姆说“是在共和国建立后五十年,这一回他们不再利用拿克胥教派的伪装,而是披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外⾐…”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奋兴地列举各项证据,援引各种他从杂志、书本和手册上剪下来的漫画文章、照片和版画。拜塔胥教派中所执行、记载、发生的一切,都与这个政治 ![]() ![]() ![]() 过了许久,在半梦半醒间,正当卡利普恍惚往返于美好回忆以及对如梦的 ![]() ![]() ![]() ![]() ![]() ![]() ![]() ![]() 天⾊渐亮,卡利普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听任赛姆滔滔不绝继续独⽩:那些⾝在阿尔巴尼亚的年老拜塔胥师⽗们,来到一间世纪初遗留下来的⽩⾊殖民式旅馆与政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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