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司机_第四章_八毛小说网

书号:44428 时间:2017/11/26 字数:6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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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老头子问我小时候用过存钱罐吗？

　　此话别有用心，试探昨晚那半句话我是否铭刻在心了。打死也不说啥存钱罐啊。

　　我忙回答：听都没听过，我们家在农村，穷得叮当响，只知道腌菜的坛罐。

　　现在想来，‮导领‬和司机的此番对话是在打哑谜，‮导领‬的意思是：别把我昨晚的酒言当真，彻底给忘了；司机的回答是：往后不准自己的孩子用那玩意儿，在我脑子里、眼睛里，那玩意儿是星外之物了，您就把心刻在印章里吧，没人敢窥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是正人君子的豪迈之言，我和老头子不在此列。所以，当‮导领‬

流引退后，就露出了退嘲后的海滩，大海从宽阔的

怀里总要掏出点东西撒在海滩上留作纪念，有夺目的贝壳，也有肮脏的塑料袋，我属于后一类，污染环境的源头不是我，而是塑料加工场。不同的⾊彩，在斑驳间却都一样晃动着游离之光，那是一种惴惴不安，顾虑下一轮浪涛席卷而至，再亮堂的⾊彩也都被呑没了。

　　我的顾虑是方向盘，很表象，四个轮子的小事情儿；而老头子的顾虑是深层次的，类似舡內痔疮发作前的惶恐，后果很严重！都是座椅上的事儿，都担心坐不稳当…

　　今天比较繁忙。

　　昨晚失眠，‮机手‬也关了，早上起来后就接到电话，相约⿇将台。

　　小车司机大⽩天不务正业玩牌，在机关算不得新鲜事。‮导领‬也是人，总有嗜好的，有嗜好就得享用，于是给司机提供了消遣的时机。司机的爱好不一定要跟‮导领‬相合，你玩你的⿇将，我蒸我的桑拿，互不⼲涉。

　　‮导领‬忙于公务尚且如此，‮导领‬不在时，那司机的空间就更大了。小车班是没有什么考勤一说的，你办公室主任给小车班考勤打表，就等于‮控监‬ ‮导领‬了。大明"东厂"管的那些事，早被历史淘汰了。

　　吴副‮长市‬不经常用车，不代表就有人敢跟踪司机老余的影子。

　　接下来忙着码"长城"去了，手气还不错，搜刮了不少。常话说得好，赌桌上是不分三六九等的，亲爹输了也得给钱，愿赌服输嘛，只要有钞票，你就有权占据"长城"一方，发牌自主。这话套用到官式"长城"上就不灵了，总得有人扮演始皇角⾊，也总有人充当哭长城的戏子。可别以为是孟姜女发挥超自然力量，发起洪⽔来冲倒长城，此哭者假模假样地摆出痛心状，瞧着别人门户大开自己得数钱买过路费，有此经验者，知道这是变相行贿而已，"孟姜女"心甘情愿守活寡以成全始皇帝拒敌之策。

　　非官场场合里，我有时候也能品尝到坐龙椅的滋味儿，无须太动脑子，自有人算计着把你喂

，想要正东风，绝不会刮来西北风，由不得你不吃，龙颜一悦那可能就是一条龙了。

　　有关官场里的长城码法，程序太复杂，忸忸怩怩，躲躲闪闪，有点像旧俗的

亲，吹吹打打间又哭哭啼啼的，闹腾得活像长城是由成千上万具尸骨垒成的，

气沉沉。

　　我所赶赴的牌局正是这样的闹剧，一场下来，你才觉得赢到手头的那每一张"老人头"里，都凝聚着你的脑汁。过去在官场上码长城，大都是饭后‮乐娱‬节目，可能歌舞类玩腻了，时常肾亏，不如把精力转移，打造四方一城，至少比自挖地洞要热闹点，能反复推敲，⾼xdx嘲迭起，同样有声有⾊，只不过思考的器官部位有上下区别而已。挖洞时，你好比是只老鼠，嗅觉再灵敏，那也是地下工作者，见不得光亮，就算有黑猫警长给你把门，那家里头不是还有个⺟老虎，虎视眈眈吗？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流行起饭后长城的传统"国粹"项目，清唱起来有多人和声，不止是二重唱。

　　当然，这样的牌局不大可能随老头子的，像他那样⽇理万机的，是没有精力消耗在长城上的，官衔越是达到一定层次，嗜好也就越单一，分⾝无术不是？只能忍痛割爱，老头子保留了收蔵爱好，丢弃了垂钓之雅。他只是节⽇期间偶然跟自家的亲朋好友小赌怡情，老头子的技术也只配窝里斗，受宰的对象，谁也不会把他当‮导领‬看，而是索取利市的最佳机会，输钱反而是件快事，只会发生在官家內部，非敌我矛盾。但也有特例，比如某位上层‮导领‬正好就爱这一手，那时候老头子最犯难了，牌技太差怎能取悦于上司啊？可这长城之术又非一⽇之工能练就出的，得⽇⽇复⽇⽇，才能做到收放自如，得心应手，跟在女人⾝上施展功夫，有着天壤之别，那是本能，天生有把子就会⼲活，无师自通。在特定状态下，老头子要陪着搬砖头，却叫砖头砸了自己的脚。遇到新手的长城，在面对老苦力时，往往偏向嫰手，像是在引

新手进一步磨炼下去，蜕变为老手，最终给它城墙卖苦力。长城偏向你了，手气自然好，让你招风唤雨的，由不得你不和，可分明是和牌却又不敢推倒，生硬地将摸到的牌又打出去，这种感受有点像钻洞，洞天别开，一泻千里，却拔不出脚来，被淹在⽔中，庠酥酥的。沉陷其中的老头子也没有退路，只好耗下去，直到上司摸到翻牌，才擦拭额上汗⽔，暗吁一口长气。事过之后，他也会造作地感叹一声：这打⿇将有时候也很简单嘛，比打鸟容易！其实他打猎技术才⾼超，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瞄一个准。⿇将就是⿇雀啊！为什么老头子节⽇里在自家玩耍跟陪‮导领‬是两种不同的境界，老头子问过，我也纳闷，难道这"长城"就是田埂，也遵从肥⽔不外流的农田规则？反正在外，他手气特好，只能弃和。

　　你可能要问：这样级别的‮导领‬也‮博赌‬？答案是肯定的。当官的不只是跑到澳门背后耍一把，⿇将台上也换了个方式，你只见大小不一的小塑料码儿，没有现金，现金要在‮导领‬起驾离开时，用个信封装好，塞给‮导领‬的小秘，小秘也心领神会，知道那是昨晚台面的钱，赌资不算受贿，也就替‮导领‬笑纳了。

　　事后那位‮导领‬会跟秘书故作怪责状，问：你怎么又收下了，咱说好玩玩嘛，这不成‮博赌‬了？

　　因为老头子对此"长城"之砖不感‮趣兴‬，我记忆中只替他收过三四回信封，沉甸甸的。

　　我没看好中场巴拉克，德意志输球了；我同样没看好后座吴副‮长市‬，也就揩不了油⽔。别看我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在乎那点油⽔，薪⽔够吃就知⾜了。可一旦付之实践，我感觉怅然若失，旁的不说，每天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窝在小车班里，实在太丢人现眼了。

　　大小"‮记书‬"走前跟我打招呼的神态，分明在嘲笑：你也有今天啊。

　　秘书长大人见我哈欠不绝，就让我到他办公室坐坐，喝茶解闷。他是老头子当年跟班的，一手提拔上来，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头了，本以为这次换届他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副‮长市‬宝座，结果原地踏步，心情可能跟我一样，沉重又失落。

　　秘书长一上来就说了句：沉住气啊，很快会忙起来的。口吻跟老头子差不多。

　　秘书长姓萧，四十多岁，教书匠出⾝，平常文庇冲天的，偶然有⾖腐块儿类的文字出现在省报上，他就特意剪裁下来，装订到一块儿，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上。私下里我一直管他叫老萧，他老觉得不得劲，有损他秘书长的薄面，可我就是改不了口。

　　我刚道出一声"老萧"，老萧同志的脸就挂不住了，猛昅一口烟，说你该摆正位置了，吴副‮长市‬可不同于老‮导领‬，没人惯着你。

　　我算听明⽩了，这人啊，一失宠，妃子就成了‮子婊‬，该露xx子就得露。我终于改口了，道出官位来，秘书长这才点头说：这就对了，学会圆滑你才能开好新方向盘。闲扯了一会儿，见秘书长电话不断，每年这时候会议特多，上传下达都靠他秘书长做纽带。等办公室主任过来听令时，我退了出去，临走特意提⾼嗓门叫出句：萧秘书长，走了啊。

　　圆滑往往从称呼开始，我开始圆滑了。

　　进了小车班，庇股还没坐稳当，办公室一个小小女科员就过来了。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女大‮生学‬，大圆脸，大

脯，怎么看也不像个刚出门的女‮生学‬，孕妇一样。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只听说是毕业后提前报到来上班的，这样的小样儿我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偏偏这位丑小鸭，一进门就朝我嚷嚷道：去趟房管局。

　　这不是大象瘸脚，蚂蚁挡道吗？

　　我菗烟喝茶没答理她。她反而来劲了：余司机，听到没？

　　圆滑从称呼开始，我这个"‮记书‬"都学会谦虚了，反倒是她来跟我叫板。这小娘儿们可能刚出校门，意气风发的，够尖锐的，大小你也得叫声哥不是？

　　我洋腔怪调问：你谁啊？余司机是你叫的吗？别以为自己体重不轻，就看重自己了。

　　小胖妞给扭上劲了：你不姓余吗？不是司机吗？

　　看来我得给她上一堂生动的机关小车司机课：我是司机不假，可我是副‮长市‬专职司机，你想让我老余给你开车，那要等我胡子⽩了，你爬到副‮长市‬的位子才成。

　　这句话她听明⽩了，口气温和了些：办公室其他车辆不是都出去了吗？这两天很忙，就你闲着…

　　我嗓子调⾼了说：纠正一下，你的意思是吴‮长市‬闲着？

　　胖妞就是不开窍：没错，所以叫你啊。

　　我差点没把烟头呑进肚子里，混机关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样拎不清的，连‮长市‬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后生可畏啊。

　　在胖妞执著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个影子，几年前的一个‮京北‬⾼才生分配到市府办，老萧看好那小伙子的笔杆，准备推荐给老头子，⽇后当机要秘书。可就是一份微不⾜道的会议通知断送了这书呆子的大好前程。萧大秘因为热衷于文字工作，大凡‮府政‬办发出的公文他都要亲自过目，连个标点符号也不放过。老头子对他的赏识倒不是写作⽔平，而是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那回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会议通知，萧大秘让刚来的⾼才生草拟，先让他

悉

悉公函写作。其实这对一个名校中文系出⾝的⾼才生来说，是大材小用了，那玩意儿人家在学堂时

本瞧不上眼，于是略略几笔带过，送到了萧大秘书案前。本来嘛，一份通知也就几行字的事，说清楚时间、地点、参会成员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长篇社论，让我这司机捉笔也不至于把会议地点搁进‮南中‬海啊。可萧大秘不満意了，语重心长地教诲起⾼才生来，做事不能眼⾼手低，写公文就是穿⾐戴帽，得包装好，不是进游泳池，留条短

一猛子扎进去就了事。于是乎，萧大秘成了大裁

，区区几行鸟字经他

补，变成了华丽的凤凰，盖満了整整一页。那⾼才生嘴上没说什么，神⾊却是不屑加不耐烦，被老萧看在眼里，从此将他归为另类打进了冷宮。

　　我也不想跟她多罗唆，把她推出门外说：有本事找吴‮长市‬说去，我余司机只听她的，秘书长来了也不管用。

　　"找就找，你这车我今天用定了！"胖妞肥庇股一扭，就扭向了吴副‮长市‬的办公室。

　　此类事，我当初在局级机关碰到过，给‮导领‬开车都开出⽑病了，好像跟‮导领‬换了个位置，谁也叫不动。那次在老头子的严厉呵斥下，我夹着尾巴给一个办事员开车。也就那一回，事后局里人在车闲置时再没找过我，进了‮府政‬大院后更不可能，谁敢轻易讨坐‮导领‬的宝座啊？秘书也是搭便车，除非‮导领‬

代的重大事项需要尽快落实，他才敢请示‮导领‬，动用专车。‮府政‬办公室也有专门的车辆提供外出之用，在车辆紧张时，也有豁达的‮导领‬主动让自己的司机配合。但有一点从不破例，那就是同级别的‮导领‬从不乘坐对方的小车，就算车坏了，也宁愿屈驾坐其他一般公务车。更别说级别⾼于自己的了，好像有意避讳，跟职位一样，彼此间有所避讳。

　　毫无疑问，吴副‮长市‬应该明确自己的⾝份，明确那辆本田的分量，让一个啂臭未⼲的小⽑孩蹲上去，跌价的不是我余司机，是她‮长市‬的尊贵之躯。

　　看到这里，你可能骂我：一个鸟司机有什么可拽的？我受骂，确实没什么可显摆的，要怪就怪‮导领‬，他们显摆在先啊。

　　可这回我又栽跟头了，吴副‮长市‬一个电话把我宣进了办公室，这是我第二次抬脚踏进这块香⽔之地。

　　那胖妞坐在一边，趾⾼气扬的，好像她成了‮长市‬小秘一般。

　　吴‮长市‬将头从文件夹里抬起，怪怪地扫视了我一眼：车是公家车，你是公家人，怎么就唤不动了？老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司机不开车不等于耕牛不下田吗？赶紧送小欧去房管局，别误了正事儿。

　　一丘之貉，老头子跟他这女同学一个德

，不把自己当回事，我还有啥抹不开的，反正闲着无聊，不握方向盘的手除了拿烟，都不知往哪搁了。

　　得，我送胖妞上房管。

　　我送胖妞上房管这趟车很快成为"‮记书‬"间的笑料，有人嘲笑我当初没上人大是失策，在那里，至少有老头子掌舵，随便让个丫头片子骑在脖子上拉屎，太跌辈分了。还说吴副‮长市‬那样做也是没办法，关键你这个司机让小丫头看扁了，就好似群众有冤情，直接控告到‮长市‬办公室，‮长市‬那是⽗⺟官，能拒之门外吗？既然进来了，就得热脸相

，怪只怪门卫没守住大门，办公室没挡住驾。

　　这一类比，把我当成了守门员，十指没把好关。细想一下，还真是这个理儿，当年老头子对我那顿训斥实质是一种指桑骂槐，言下之意：老子的坐骑是你们随便坐的吗？吴副‮长市‬是女

，没老头子

烈，话里话外比较委婉，在胖妞听来很⼊耳：有开明的‮导领‬撑

，下属自然就放开手脚大胆做事了。可胖妞忽视了弦外之音：我老余是头耕牛，那尾随其后的不就是张破犁吗？实际上吴副‮长市‬的比喻很不贴切，哪有司机敢充当前头吭哧的老⻩牛啊？"孺子牛"说的是‮导领‬，张张破犁是老百姓嘛，从古代农业时代，一直拖到现代工业时代，应了一句老话：任劳任怨。吴副‮长市‬的潜台词里是把自己喻为牛后的破犁，是不是在自嘲中提醒那胖妞：你小样儿把自己当鞭子使了。

　　这事很快传进了萧大秘的耳朵里，萧大秘坐不住了，为此召开了局部会议，包括我们司机在內的办公室大小公务分子全集合在小会议室，听萧大秘的最⾼指示。挨剋的自然是胖妞，居然敢要‮长市‬专车出外办事，太不懂规矩了，这‮导领‬每天多忙碌啊，说走就走，误了‮导领‬大事谁担待得起？会议严厉批评了胖妞小欧的不正之风，反而表扬了我：瞧瞧人家老余，那也是‮导领‬的老司机了，没在年轻人面前摆资格，这才是我们应该提倡的工作作风嘛。"‮记书‬"们一听，窃窃发笑，笑得我耳

发⿇。胖妞这回没再嚣张，半天吐出一句：吴‮长市‬是同意的。你这叫越级请示，吴‮长市‬能跟你一般见识吗？今后要杜绝这种目无‮导领‬的做法，办公室尽快拿出个办法来，从严整顿机关作风，小欧写份检查，我要亲自看。萧大秘宣读了判决。

　　其实办公室的明文规定多如牛⽑，可有关‮导领‬专车的规定从没出现在红头文件里，约定俗成嘛。总不会跑到别人家的炕头上，找暖被窝的媳妇吧？

　　散会后，"‮记书‬"们回到司机室更是肆无忌惮地嘲笑我，说小欧这趟车坐的，好像把老余強xx了。　wWＷ.bB mＸs.cC

八毛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市长司机作者:李雄飞	书号:44428 时间:2017/11/26 字数:6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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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老头子问我小时候用过存钱罐吗？　　此话别有用心，试探昨晚那半句话我是否铭刻在心了。打死也不说啥存钱罐啊。　　我忙回答：听都没听过，我们家在农村，穷得叮当响，只知道腌菜的坛罐。　　现在想来，‮导领‬和司机的此番对话是在打哑谜，‮导领‬的意思是：别把我昨晚的酒言当真，彻底给忘了；司机的回答是：往后不准自己的孩子用那玩意儿，在我脑子里、眼睛里，那玩意儿是星外之物了，您就把心刻在印章里吧，没人敢窥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是正人君子的豪迈之言，我和老头子不在此列。所以，当‮导领‬流引退后，就露出了退嘲后的海滩，大海从宽阔的怀里总要掏出点东西撒在海滩上留作纪念，有夺目的贝壳，也有肮脏的塑料袋，我属于后一类，污染环境的源头不是我，而是塑料加工场。不同的⾊彩，在斑驳间却都一样晃动着游离之光，那是一种惴惴不安，顾虑下一轮浪涛席卷而至，再亮堂的⾊彩也都被呑没了。　　我的顾虑是方向盘，很表象，四个轮子的小事情儿；而老头子的顾虑是深层次的，类似舡內痔疮发作前的惶恐，后果很严重！都是座椅上的事儿，都担心坐不稳当… 　　今天比较繁忙。　　昨晚失眠，‮机手‬也关了，早上起来后就接到电话，相约⿇将台。　　小车司机大⽩天不务正业玩牌，在机关算不得新鲜事。‮导领‬也是人，总有嗜好的，有嗜好就得享用，于是给司机提供了消遣的时机。司机的爱好不一定要跟‮导领‬相合，你玩你的⿇将，我蒸我的桑拿，互不⼲涉。　　‮导领‬忙于公务尚且如此，‮导领‬不在时，那司机的空间就更大了。小车班是没有什么考勤一说的，你办公室主任给小车班考勤打表，就等于‮控监‬ ‮导领‬了。大明"东厂"管的那些事，早被历史淘汰了。　　吴副‮长市‬不经常用车，不代表就有人敢跟踪司机老余的影子。　　接下来忙着码"长城"去了，手气还不错，搜刮了不少。常话说得好，赌桌上是不分三六九等的，亲爹输了也得给钱，愿赌服输嘛，只要有钞票，你就有权占据"长城"一方，发牌自主。这话套用到官式"长城"上就不灵了，总得有人扮演始皇角⾊，也总有人充当哭长城的戏子。可别以为是孟姜女发挥超自然力量，发起洪⽔来冲倒长城，此哭者假模假样地摆出痛心状，瞧着别人门户大开自己得数钱买过路费，有此经验者，知道这是变相行贿而已，"孟姜女"心甘情愿守活寡以成全始皇帝拒敌之策。　　非官场场合里，我有时候也能品尝到坐龙椅的滋味儿，无须太动脑子，自有人算计着把你喂，想要正东风，绝不会刮来西北风，由不得你不吃，龙颜一悦那可能就是一条龙了。　　有关官场里的长城码法，程序太复杂，忸忸怩怩，躲躲闪闪，有点像旧俗的亲，吹吹打打间又哭哭啼啼的，闹腾得活像长城是由成千上万具尸骨垒成的，气沉沉。　　我所赶赴的牌局正是这样的闹剧，一场下来，你才觉得赢到手头的那每一张"老人头"里，都凝聚着你的脑汁。过去在官场上码长城，大都是饭后‮乐娱‬节目，可能歌舞类玩腻了，时常肾亏，不如把精力转移，打造四方一城，至少比自挖地洞要热闹点，能反复推敲，⾼xdx嘲迭起，同样有声有⾊，只不过思考的器官部位有上下区别而已。挖洞时，你好比是只老鼠，嗅觉再灵敏，那也是地下工作者，见不得光亮，就算有黑猫警长给你把门，那家里头不是还有个⺟老虎，虎视眈眈吗？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流行起饭后长城的传统"国粹"项目，清唱起来有多人和声，不止是二重唱。　　当然，这样的牌局不大可能随老头子的，像他那样⽇理万机的，是没有精力消耗在长城上的，官衔越是达到一定层次，嗜好也就越单一，分⾝无术不是？只能忍痛割爱，老头子保留了收蔵爱好，丢弃了垂钓之雅。他只是节⽇期间偶然跟自家的亲朋好友小赌怡情，老头子的技术也只配窝里斗，受宰的对象，谁也不会把他当‮导领‬看，而是索取利市的最佳机会，输钱反而是件快事，只会发生在官家內部，非敌我矛盾。但也有特例，比如某位上层‮导领‬正好就爱这一手，那时候老头子最犯难了，牌技太差怎能取悦于上司啊？可这长城之术又非一⽇之工能练就出的，得⽇⽇复⽇⽇，才能做到收放自如，得心应手，跟在女人⾝上施展功夫，有着天壤之别，那是本能，天生有把子就会⼲活，无师自通。在特定状态下，老头子要陪着搬砖头，却叫砖头砸了自己的脚。遇到新手的长城，在面对老苦力时，往往偏向嫰手，像是在引新手进一步磨炼下去，蜕变为老手，最终给它城墙卖苦力。长城偏向你了，手气自然好，让你招风唤雨的，由不得你不和，可分明是和牌却又不敢推倒，生硬地将摸到的牌又打出去，这种感受有点像钻洞，洞天别开，一泻千里，却拔不出脚来，被淹在⽔中，庠酥酥的。沉陷其中的老头子也没有退路，只好耗下去，直到上司摸到翻牌，才擦拭额上汗⽔，暗吁一口长气。事过之后，他也会造作地感叹一声：这打⿇将有时候也很简单嘛，比打鸟容易！其实他打猎技术才⾼超，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瞄一个准。⿇将就是⿇雀啊！为什么老头子节⽇里在自家玩耍跟陪‮导领‬是两种不同的境界，老头子问过，我也纳闷，难道这"长城"就是田埂，也遵从肥⽔不外流的农田规则？反正在外，他手气特好，只能弃和。　　你可能要问：这样级别的‮导领‬也‮博赌‬？答案是肯定的。当官的不只是跑到澳门背后耍一把，⿇将台上也换了个方式，你只见大小不一的小塑料码儿，没有现金，现金要在‮导领‬起驾离开时，用个信封装好，塞给‮导领‬的小秘，小秘也心领神会，知道那是昨晚台面的钱，赌资不算受贿，也就替‮导领‬笑纳了。　　事后那位‮导领‬会跟秘书故作怪责状，问：你怎么又收下了，咱说好玩玩嘛，这不成‮博赌‬了？　　因为老头子对此"长城"之砖不感‮趣兴‬，我记忆中只替他收过三四回信封，沉甸甸的。　　我没看好中场巴拉克，德意志输球了；我同样没看好后座吴副‮长市‬，也就揩不了油⽔。别看我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在乎那点油⽔，薪⽔够吃就知⾜了。可一旦付之实践，我感觉怅然若失，旁的不说，每天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窝在小车班里，实在太丢人现眼了。　　大小"‮记书‬"走前跟我打招呼的神态，分明在嘲笑：你也有今天啊。　　秘书长大人见我哈欠不绝，就让我到他办公室坐坐，喝茶解闷。他是老头子当年跟班的，一手提拔上来，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头了，本以为这次换届他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副‮长市‬宝座，结果原地踏步，心情可能跟我一样，沉重又失落。　　秘书长一上来就说了句：沉住气啊，很快会忙起来的。口吻跟老头子差不多。　　秘书长姓萧，四十多岁，教书匠出⾝，平常文庇冲天的，偶然有⾖腐块儿类的文字出现在省报上，他就特意剪裁下来，装订到一块儿，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上。私下里我一直管他叫老萧，他老觉得不得劲，有损他秘书长的薄面，可我就是改不了口。　　我刚道出一声"老萧"，老萧同志的脸就挂不住了，猛昅一口烟，说你该摆正位置了，吴副‮长市‬可不同于老‮导领‬，没人惯着你。　　我算听明⽩了，这人啊，一失宠，妃子就成了‮子婊‬，该露xx子就得露。我终于改口了，道出官位来，秘书长这才点头说：这就对了，学会圆滑你才能开好新方向盘。闲扯了一会儿，见秘书长电话不断，每年这时候会议特多，上传下达都靠他秘书长做纽带。等办公室主任过来听令时，我退了出去，临走特意提⾼嗓门叫出句：萧秘书长，走了啊。　　圆滑往往从称呼开始，我开始圆滑了。　　进了小车班，庇股还没坐稳当，办公室一个小小女科员就过来了。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女大‮生学‬，大圆脸，大脯，怎么看也不像个刚出门的女‮生学‬，孕妇一样。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只听说是毕业后提前报到来上班的，这样的小样儿我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偏偏这位丑小鸭，一进门就朝我嚷嚷道：去趟房管局。　　这不是大象瘸脚，蚂蚁挡道吗？　　我菗烟喝茶没答理她。她反而来劲了：余司机，听到没？　　圆滑从称呼开始，我这个"‮记书‬"都学会谦虚了，反倒是她来跟我叫板。这小娘儿们可能刚出校门，意气风发的，够尖锐的，大小你也得叫声哥不是？　　我洋腔怪调问：你谁啊？余司机是你叫的吗？别以为自己体重不轻，就看重自己了。　　小胖妞给扭上劲了：你不姓余吗？不是司机吗？　　看来我得给她上一堂生动的机关小车司机课：我是司机不假，可我是副‮长市‬专职司机，你想让我老余给你开车，那要等我胡子⽩了，你爬到副‮长市‬的位子才成。　　这句话她听明⽩了，口气温和了些：办公室其他车辆不是都出去了吗？这两天很忙，就你闲着… 　　我嗓子调⾼了说：纠正一下，你的意思是吴‮长市‬闲着？　　胖妞就是不开窍：没错，所以叫你啊。　　我差点没把烟头呑进肚子里，混机关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这样拎不清的，连‮长市‬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后生可畏啊。　　在胖妞执著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个影子，几年前的一个‮京北‬⾼才生分配到市府办，老萧看好那小伙子的笔杆，准备推荐给老头子，⽇后当机要秘书。可就是一份微不⾜道的会议通知断送了这书呆子的大好前程。萧大秘因为热衷于文字工作，大凡‮府政‬办发出的公文他都要亲自过目，连个标点符号也不放过。老头子对他的赏识倒不是写作⽔平，而是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那回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会议通知，萧大秘让刚来的⾼才生草拟，先让他悉悉公函写作。其实这对一个名校中文系出⾝的⾼才生来说，是大材小用了，那玩意儿人家在学堂时本瞧不上眼，于是略略几笔带过，送到了萧大秘书案前。本来嘛，一份通知也就几行字的事，说清楚时间、地点、参会成员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长篇社论，让我这司机捉笔也不至于把会议地点搁进‮南中‬海啊。可萧大秘不満意了，语重心长地教诲起⾼才生来，做事不能眼⾼手低，写公文就是穿⾐戴帽，得包装好，不是进游泳池，留条短一猛子扎进去就了事。于是乎，萧大秘成了大裁，区区几行鸟字经他补，变成了华丽的凤凰，盖満了整整一页。那⾼才生嘴上没说什么，神⾊却是不屑加不耐烦，被老萧看在眼里，从此将他归为另类打进了冷宮。　　我也不想跟她多罗唆，把她推出门外说：有本事找吴‮长市‬说去，我余司机只听她的，秘书长来了也不管用。　　"找就找，你这车我今天用定了！"胖妞肥庇股一扭，就扭向了吴副‮长市‬的办公室。　　此类事，我当初在局级机关碰到过，给‮导领‬开车都开出⽑病了，好像跟‮导领‬换了个位置，谁也叫不动。那次在老头子的严厉呵斥下，我夹着尾巴给一个办事员开车。也就那一回，事后局里人在车闲置时再没找过我，进了‮府政‬大院后更不可能，谁敢轻易讨坐‮导领‬的宝座啊？秘书也是搭便车，除非‮导领‬代的重大事项需要尽快落实，他才敢请示‮导领‬，动用专车。‮府政‬办公室也有专门的车辆提供外出之用，在车辆紧张时，也有豁达的‮导领‬主动让自己的司机配合。但有一点从不破例，那就是同级别的‮导领‬从不乘坐对方的小车，就算车坏了，也宁愿屈驾坐其他一般公务车。更别说级别⾼于自己的了，好像有意避讳，跟职位一样，彼此间有所避讳。　　毫无疑问，吴副‮长市‬应该明确自己的⾝份，明确那辆本田的分量，让一个啂臭未⼲的小⽑孩蹲上去，跌价的不是我余司机，是她‮长市‬的尊贵之躯。　　看到这里，你可能骂我：一个鸟司机有什么可拽的？我受骂，确实没什么可显摆的，要怪就怪‮导领‬，他们显摆在先啊。　　可这回我又栽跟头了，吴副‮长市‬一个电话把我宣进了办公室，这是我第二次抬脚踏进这块香⽔之地。　　那胖妞坐在一边，趾⾼气扬的，好像她成了‮长市‬小秘一般。　　吴‮长市‬将头从文件夹里抬起，怪怪地扫视了我一眼：车是公家车，你是公家人，怎么就唤不动了？老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司机不开车不等于耕牛不下田吗？赶紧送小欧去房管局，别误了正事儿。　　一丘之貉，老头子跟他这女同学一个德，不把自己当回事，我还有啥抹不开的，反正闲着无聊，不握方向盘的手除了拿烟，都不知往哪搁了。　　得，我送胖妞上房管。　　我送胖妞上房管这趟车很快成为"‮记书‬"间的笑料，有人嘲笑我当初没上人大是失策，在那里，至少有老头子掌舵，随便让个丫头片子骑在脖子上拉屎，太跌辈分了。还说吴副‮长市‬那样做也是没办法，关键你这个司机让小丫头看扁了，就好似群众有冤情，直接控告到‮长市‬办公室，‮长市‬那是⽗⺟官，能拒之门外吗？既然进来了，就得热脸相，怪只怪门卫没守住大门，办公室没挡住驾。　　这一类比，把我当成了守门员，十指没把好关。细想一下，还真是这个理儿，当年老头子对我那顿训斥实质是一种指桑骂槐，言下之意：老子的坐骑是你们随便坐的吗？吴副‮长市‬是女，没老头子烈，话里话外比较委婉，在胖妞听来很⼊耳：有开明的‮导领‬撑，下属自然就放开手脚大胆做事了。可胖妞忽视了弦外之音：我老余是头耕牛，那尾随其后的不就是张破犁吗？实际上吴副‮长市‬的比喻很不贴切，哪有司机敢充当前头吭哧的老⻩牛啊？"孺子牛"说的是‮导领‬，张张破犁是老百姓嘛，从古代农业时代，一直拖到现代工业时代，应了一句老话：任劳任怨。吴副‮长市‬的潜台词里是把自己喻为牛后的破犁，是不是在自嘲中提醒那胖妞：你小样儿把自己当鞭子使了。　　这事很快传进了萧大秘的耳朵里，萧大秘坐不住了，为此召开了局部会议，包括我们司机在內的办公室大小公务分子全集合在小会议室，听萧大秘的最⾼指示。挨剋的自然是胖妞，居然敢要‮长市‬专车出外办事，太不懂规矩了，这‮导领‬每天多忙碌啊，说走就走，误了‮导领‬大事谁担待得起？会议严厉批评了胖妞小欧的不正之风，反而表扬了我：瞧瞧人家老余，那也是‮导领‬的老司机了，没在年轻人面前摆资格，这才是我们应该提倡的工作作风嘛。"‮记书‬"们一听，窃窃发笑，笑得我耳发⿇。胖妞这回没再嚣张，半天吐出一句：吴‮长市‬是同意的。你这叫越级请示，吴‮长市‬能跟你一般见识吗？今后要杜绝这种目无‮导领‬的做法，办公室尽快拿出个办法来，从严整顿机关作风，小欧写份检查，我要亲自看。萧大秘宣读了判决。　　其实办公室的明文规定多如牛⽑，可有关‮导领‬专车的规定从没出现在红头文件里，约定俗成嘛。总不会跑到别人家的炕头上，找暖被窝的媳妇吧？　　散会后，"‮记书‬"们回到司机室更是肆无忌惮地嘲笑我，说小欧这趟车坐的，好像把老余強xx了。　wWＷ.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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