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方言》第四章死去活来及《大话方言》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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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大话方言 作者:易中天 | 书号:44781 时间:2017/12/12 字数:132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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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就像人一样,有的要“死去”有的要“活来”有的会“转换角⾊”有的会“增减体重”即便是很“新嘲”的方言,也不例外。甚至越是新嘲,就越是变化快。 一、德律风与BBS 如果有人对你说,对不起,德律风借用一下,你一定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其实,所谓“德律风”就是电话,是英语telephone的音译。不过,电话译为德律风,也还有意译的成分。风,在汉语中原本就有传递、传达、传播的意思,而用电话传递信息,也像风一样飞快。但“德律”二字则不知所云,读起来也拗口,远不如“电话”(通过电线说话)生动形象感 ![]() 像“德律风”这样风行一时又风消云散的词还很多,什么德谟克拉西(de摸cracy)啦,赛因斯(science)啦,布尔乔亚(波urgeois)或普罗列塔利亚(proletariat)啦,柏里玺天德(president)啦,还有烟士披里纯(inspiration)什么的,都没人再说了,取而代之的是主民、科学、资产阶级、产无阶级、总统和灵感。此外,司的克(stick)、维他命(vitamin)、密斯(miss)和杯葛(波ycott,抵制)也没人说了(湾台还用杯葛这个词)。想当年,它们可都是时髦得不能再时髦的新名词。那时,两个文人路上见了面,问一句“最近有烟士披里纯么”就像现在见面问“上网了没有”一样,是一种时尚。 然而意译的新词还是代替了音译的老词。不是说音译就一定不好。许多音译的外来词现在也还在使用,比如吉普(jeep)、引擎(engine)、倍司(bass)、摩登(摸dem)、威士忌(whisky)、⽩兰地(brandy)、⾼尔夫(golf)、歇斯底里(hysteria)等。但汉字讲究的是形声意的统一。一个词,如果能让人一目了然望文生义,就比较受 ![]() ![]() 灵感一词也译得好。因为在古希腊,灵感就是“为神灵所感”当然是“灵感”那时的诗人,都是些能够通神的人。当他们为神灵所感时,就会在近乎 ![]() 事实上,语言从来就不是自给自⾜的,也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有的“引进”有的“借出”有的“死去”有的“活来”比如新海上人,现在突然时兴说“不要”什么“不要太潇洒哦”“不要太漂亮哦”这里的“不要”其实是“实在”的意思。“不要太潇洒哦”就是“实在太潇洒了’”“不要太漂亮哦”就是“实在太漂亮了”“实在”用“不要”来表示,可真是“不要太难懂哦”难怪一些久居国外的老“阿拉”回到海上以后,不但“看不懂”而且“听不懂”顺便说一句,看不懂,也是新海上方言,意思是“不可理解” 最让人“看不懂”的还是所谓“网络语言”什么jj,什么BB,什么TMD,什么678,886,7456,谁懂呀!其实网络语言也是一种方言。方言有两种,一种叫“地域方言”闽语、粤语、吴语、湘语之类是也;另一种叫“社会方言”是一定阶级或一定行业“圈子”內部使用的语言,各类术语、行话、黑话是也。网络语言是BBS族在网络上使用的专用语言,当然是“社会方言” 社会方言也是古已有之,中外皆然的。十七世纪法国一个文学家叫索枚士的,就曾编过一本《女雅士大词典》,专供所谓“上流社会”的才女、淑女、太太、夫人们使用。二十世纪初以前,广州话也有街谈和绅谈之别。至于行话、黑话就更多了。比如赶场、救场,坐台、出台,菇蘑、溜那路、什么价之类,都是。不懂行话,就是“外行”;不懂黑话,则是“空子”一个“空子”如果不小心跑进黑社会去了,对方一问三不知,弄不好便有 ![]() 上网也一样。如果不懂网络语言,也想进聊天室聊天,没准一分钟以后人家就会和你BB(拜拜)。这时你必须赶快说678(对不起),请对方不要和你886(拜拜了)。但如果你还是笨手笨脚半天不得要领,那你就是个286。这年头谁还会用286电脑?所以286也就是过气、没用的意思,没哪个⾼⽔平的网虫会理你,那才真是7456(气死我了)。 网络语言也和别的方言一样,得在一定的语境中使用,比如BB可能是拜拜,也可能是宝贝;而TMD则多半不是国美的“战区导弹防御系统”而是“他妈的”因为TMD刚好是这个“国骂”汉语拼音的头三个字⺟。其实网络语言也没什么稀罕,无非是怪话连篇再加错别字连篇,只不过怪得有趣错得可爱而已。比如“灌⽔”是随便说“造砖”是用心写,而“潜⽔”则是说悄悄话。如果网友们表示“ ![]() ![]() 也许你会说,这网络语言究竟是TMD(他妈的)个什么东西?678(对不起),你又286了。网络上不兴说“东西”得说“东东”还是好好学习吧!只要你说得好“斑竹”(版主)是会送给你一些小“东东”的。 二、海上口头禅 话语的“死去活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世界在变么!社会制度、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变了,话语相应地也要变。就连“万寿无疆”也不可能万寿无疆。过去这个词在国中人的社会生活中是用得很频繁的,现在还有谁喊“万岁”呢?没有。词语就像人一样,有的要“死去”有的要“活来”有的会“转换角⾊”(由一种意思变成另一种意思),有的会“增减体重”(增加內容或缩小范围)。即便是很“新嘲”的方言,也不例外。甚至越是新嘲,就越是变化快。比方说海上话。 海上话往大里说当然是吴语的一种。但海上话在吴语中是很特别的,特别之处有两点,一是杂,二是新。海上话是很杂的,周边地区的方言土语,松江话、苏州话、宁波话、杭州话,海上话当中都有,可谓兼吴越而有之。比如“小鬼(读如居)头”就是宁波话“勿来三”就是苏州话“莫牢牢”则是杭州话。所以海上话也是很丰富的。光是“很”海上话当中就有 ![]() 海上话也新。许多词汇、说法、口头禅、俏⽪话,都是过去吴语中没有的。因为海上是近百年间迅速崛起、全然不同于传统社会的工商业大城市和际国化大都市。半个世纪以前,海上的社会制度、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和国中其他地方很不一样。什么招商局、巡捕房、 ![]() 其实海上人原本也是外地人。他们为这个全新的世界所昅引,从五湖四海、东洋西洋纷至沓来,云集于此,正所谓“人物之至者,国中则十有八省,外洋则廿有四国”宁波老板、江北苦力、印度巡捕、罗宋瘪三(⽩俄流浪汉),都要在这里落脚谋生,便都把自己的语言文化带进了海上。就说吃食吧,广东人卖鱼生粥,绍兴人卖霉⼲菜,苏北人卖⿇油撤子,宁波人卖糯米汤团,海上街头就什么小吃都有,就像海上话里什么方言都有。海上这地方,人也杂,事也新,海上话自然也就既“杂格咙咚”又“簇骨勒新” 何况海上还是“十里洋场”于是海上话当中便难免会夹杂着“洋鬼子话”哪怕它是“洋泾浜”的。海上人甚至连损人都会用洋文,比如一个人上班开会总是最后一个到,便会被叫做“拉司卡”;而一个人脸⽪厚,则会被叫做“邓禄普”拉司卡是英语lastcar的音译,意思是末班车。邓禄普(Dunlop)则是一家英国轮胎公司,生产的轮胎特别厚实。然而这些话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会说了,听得懂的也不多,就连派司(通行证)、扑落(电器揷座)、回丝(废棉纱头)、⽔门汀(⽔泥地坪)、卡宾 ![]() ![]() ![]() ![]() ![]() 其实“牢”的渊源是很久远的。海上话当中这个表示“很”的字,究竟应该写作“老”还是应该写作“牢”一直有争议。我认为两说都有道理,但有些地方写作“牢”没准更好。“老”当然有“很”的意思,比如老早、老远,不过海上人在说这个字的时候,往往还有“特”的意思。如果是表示“特”那就不能写作“老”而应该写作“牢”了。因为“老”没有“特”的意思“牢”却与“特”有些瓜葛。“特”也好“牢”也好,都从“牛”也都是古代祭祀时用的牲畜。祭祀是一件大事,用的牲畜也很讲究,要求体全⾊纯。⾊纯的叫“牺”体全的叫“牲”合起来就叫“牺牲”(也都从牛)。“牺牲”主要有牛、羊、家三种,都叫“牢”其中有牛的叫“太牢”没牛的叫“少牢”只有一头“牺牲”就叫“特”如果是一头牛,就叫“特牛”也叫“太牢”;如果是一头羊,就叫“特羊”也叫“少牢”你看“牢”与“特”是不是有点关系? 实际上,用来做“牢”的牛羊总是“特”好。它们被圈养在“栈”里。所以“栈”也有品质优良上乘的意思,比如栈 ![]() ![]() 不过薛先生发现了“栈”的秘密,却又说“牢”字不知如何写。他认为可能是来源于杭州话当中的“莫牢牢”比如杭州人讲“很多”就说“莫牢牢多”传⼊海上后,就变成了“牢多”其实“莫牢牢”在许多方言书中都写作“木佬佬”如此,则“牢多”岂不是“佬多”?实际上“牢”就是“特”“牢多”就是“特多”“莫牢牢多”是“不要太多”我们不是奇怪新海上人为什么动不动就说“不要太”(不要太潇洒,不要太漂亮)吗?原来是把“莫牢牢”翻译成了普通话。 三、京北流行语 杭州方言“莫牢牢”一旦翻译成普通话,就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而“不要”二字如果快读,就成了“暴”暴,是新京北人的口头禅,意思是“猛”比如暴撮(猛吃)、暴侃(猛说)、暴捶(毒打猛揍)、暴磕(破釜沉舟)、暴切(狂疯地倒外汇或打台球)。新海上人也说“暴”比如暴好、暴多、暴搞笑。这个“暴多”是京北人的“猛多”还是杭州人的“莫牢牢多”(不要太多)呢?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也许,是他们爱说的“N多”吧! 其实“莫牢牢”原本就有“多”的意思(如“伊格朋友莫牢牢”),新海上话的“暴”也不同于新京北话的“暴”(一个是“特”一个是“猛”)。广州人也说“暴”只不过要写作“爆”比如“爆棚”“爆棚”就是观众特多,把剧场的棚子都挤“爆”了,所以也叫“火爆”“爆棚”也好“火爆”也好,现在也都成了国全 ![]() 一般的走红叫“火”特别走红就叫“剧火”剧,也写作“巨”有很、极、特别、非常的意思,和新海上话当中的“暴”相近。比如“剧飒”就是极其漂亮、非常潇洒、特有风度,也叫“巨洒”洒是潇洒的洒,飒是飒慡的飒,意思都一样。 也不光是潇洒漂亮有风度叫“剧”窝囊、土气、傻、倒霉,也可以叫“剧”比如剧面、剧冒、剧惨、剧累。京北人管软弱、无能、窝囊、没用叫“面”(软弱无能,窝囊没用的人则叫“面瓜”),管土气和傻叫“冒”(此类人物也叫“土老冒”、“傻冒儿”、“老冒儿”、“冒儿爷”)。如此,则剧面就是特软弱、特无能、特窝囊、特没用,剧冒就是特土、特傻。还有剧惨和剧累,分别有特狼狈、特可怜和特不潇洒、特不快活、特没劲的意思。比方说:“舂节联 ![]() 没决断的人叫“面瓜”没胆量的人叫“松货”没骨气的人叫“软蛋”没脑子的人叫“傻冒”这些京北人都看不上,看得上的是“腕”腕,原本是江湖上的话,一般写作“万”武侠小说中就有“扬名立万”的说法。京北人改“万”为“腕”又发明了“腕儿”、“大腕”大约因为在他们看来,此类人物大多有些“手腕”甚或是“铁腕”吧! 和“腕儿”平起平坐的是“款儿”“腕儿”是有能耐、有地位、有权威、有名气的人“款儿”则是有钱的人。“款儿”也是历史上就有的,原意是“架子”比如《红楼梦》第四十四回就说“今儿当着这些人,倒拿起主子的款儿来了”新京北方言用“款儿”来指那些财大气耝的人,倒是合适—钱也叫款,而有钱的往往也有架子。由此及彼,则又有“大款”、“款爷”等等。这些新词也已经流行于国全,比如海上就有这样的新民谣:“好男不上班,好女嫁大款。猪头三,上夜班;十三点,倒三班。”看来钱这玩艺也真是个好东西,竟能够沟通京沪两地的。 流行于国全的词还有“侃”包括神侃、胡侃、侃山、侃价、侃爷。其实“侃”也是古为今用,它原本就有调侃、戏弄、胡说八道,漫无边际地闲扯 ![]() ![]() ![]() 京北人也能侃出学问侃出名堂来,比如“十亿民人九亿侃,还有一亿在发展”的段子就是。事实上,哥几个凑在一起一顿暴侃,没准就侃出什么信息什么点子来。所以有人说,别的地方学问是做出来的,京北人的学问是侃出来的,至少,也能丰富语言,提⾼语言的表现力。京北的现代流行语为什么那么多?侃出来的么! 这也是京北成为现代流行语策源地之一的一个原因。国中现代流行语的策源地主要有三个:京北、海上、广州。海上和广州成为这样一个策源地,是因为两地都曾“开风气之先” ![]() ![]() 瞧这词儿说的,你不能不服了京北人。 创造力強的地方,新陈代谢也快。就算你不想变吧,又哪里架得住“这世界变化快”?于是流行语也难免“死去活来”甭说早些年前的杀口(味道)、淘唤(寻找)、转影壁儿(躲蔵)没人说了,就连上世纪六十年代还流行的提货(盗窃)、鼠味(猥琐)、国防绿(军装)也没什么人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只能对它们表示沉痛的哀悼。 四、从头到尾 死去活来的不仅有词,还有词头和词尾。 印刷品、普遍 ![]() ![]() ![]() ![]() ![]() ![]() ![]() ![]() ![]() 品、 ![]() 长生不老的词头是“阿”用“阿”做词头,汉代就开始了。有用在疑问代词前的,如“阿谁”;有用在人称代词前的,如“阿你”;有用在小名甚至名字前的,如“阿瞒”(曹 ![]() ![]() 南方人喜 ![]() ![]() 有“老”便有“小”小,也是常用的词头。老张老⻩、老三老六、老华老明,也可以称作小张小⻩、小三小六、小华小明的。苏东坡在称文与可为“老可”的同时,便自称“小坡”(老可能为竹写真,小坡今与竹传神)。老是尊称,小则是谦称,也是昵称。所以范成便大称苏东坡为“老坡”(快读老坡《秋望赋》,大千风月一毫端),孙悟空则自称“老孙”因为此人从不谦虚。除了此公,自称“老某”的,并不太多,除非是开玩笑,或者写杂文。 词头“老”也可以用于动物,如老鼠、老虎、老鸦(读如挖)。京北话当中有许多“老”字的奇特用法,几乎是可以加于一切事物的。比如老谣(谣言)、老斋(呆子)、老叼(起重机)、老家贼(⿇雀)、老 ![]() ![]() 南方方言中也有类似的说法。比如海上人就把狡诈奷滑的老女人叫做“老蟹”把作风不端的老男人叫做“老甲鱼”把非常在行的人叫做“老刮采”把喜 ![]() 称“老”的不一定都老(比如北方方言中的“老疙瘩”就是指最小的子女),称“小”的也不一定都小(比如海上人所谓“小菜”其实包括所有的菜)。称别人老杨老李,多半是客气;称别人小赵小王,却不一定是“装大”也可能是亲切,和称“阿”意思一样。小张小⻩、小三小六、小华小明,还有小弟、小妹、小鬼、小妞、小家伙、小把戏、小不点儿、小萝卜头,都透着亲切感。就算是“小钢炮”( ![]() ![]() 同样“大姐”这个称呼也曾有过特定的含义。它曾经是⾰命队伍內部对导领同志配偶既尊重又亲切的称谓。看来,即便是词头,也有特定的文化內涵。所以,讲礼数的北方人便喜 ![]() ![]() 那么,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五、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妹妹在北方某些地区也叫“妹子”(长沙话中的“妹子”则是女孩子的意思,和成都话中的“妹娃”相同)。子和儿,也是常用的词尾。不过南方用“儿”做词尾的很少,更喜 ![]() ![]() 吴方言区除杭州人外,也很少说“儿”比如苏州话只说“桃子”不说“桃儿”;也不说“剪子”而说“剪刀”但钞票、车票、电影票却叫“票子”可见“子”也还是吴方言区爱用的词尾。海上话和苏州话中甚至还有“今朝子”、“明朝子”的说法。不过他们更爱用的还是“头”比如绢头(手绢)、站头(车站)、被头(被子)、灶头(炉灶)、夜头(晚上)、外头(外面)、角落头(音晃)、里厢头(里面)。闽语和客家话也说“头”客家话中有上昼头(上午)、下昼头(下午)、夜哺头(晚上),莆仙话中有顶头(上面)、下头(下面)、冥头(晚上)、早起头(早上)。闽语里还有肩头(肩膀)、标头(商标)、号头(号码)、位头(座位)、症头(病症)、担头(担子)。有些词,加上“头”以后,就有了特定的意思,如菜头(萝卜)、尺头(寸尺)、门头(门槛)、称头(斤两)、药头(头道中药汤剂)。 粤语既不用“头”作词尾,也很少甚至完全不说什么“儿”什么“子”广州话里只有刀、剪、箸、禾、竹、叶,没有刀子、剪子、筷子、稻子、竹子、叶子,当然更没有刀儿、剪儿、筷儿。反倒是苏州话里有“筷儿”湖南话里有“箸(读如举)子”(比如吃一点点就叫“吃一箸子”)。广州话里只有“仔”(崽),比如男仔、女仔、细佬仔(小孩)、疏虾仔(婴儿)、马仔(跑腿的)、公仔书(小人书)、煲仔饭等等。其实仔就是崽,也读作崽而不读作子,意思却和“子”相同。子,有虚有实,用在词尾时义虚,要读轻声,所以“老子”(老聃)不是“老子”(老爸);仔也一样,要看义实义虚,如果用在实处,那就是“崽”比如“两个仔三个女”仔,有“小”的意思。广州话中,但凡小(包括小瞧)的都叫仔,如打工仔,所以“刀仔”不是刀子,而是“小刀”如果那刀子并不小,就只能叫“刀”不能叫“刀子”或“刀仔”同样, ![]() ![]() 这就有点近似于京北话当中的“儿”有人认为京北话就是说什么都带儿字音,其实是不对的,并不是随便什么东西在京北话当中都能带儿字。学校、工厂、衙门、府政、人造卫星、摩天大楼这些词后面都不能带儿字。大马路后面也不行,但可以说“遭弯儿”、“抄小道儿”自家家门也可以说“儿”比如“带孩子来家坐坐,认个门儿”包括门道、门路、办法、可能 ![]() ![]() 也就是说,儿,只能用在小东西、小事物、小人儿⾝上,因此往往带有亲切爱昵的成分。比如⾝子骨儿、眼力劲儿什么的。“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哭啼啼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啥事儿?点灯,说话儿;吹灯,做伴儿;明儿早晨梳小辫儿。”这首歌谣,很能说明带“儿”字儿的是个什么味儿。 粤语和闽语中的“仔”也有这样的味道。比如闽语中的“一点仔”就是“一点儿”“一丝仔”就是“一丝儿”“一片仔”就是“一小片儿”“一碗仔”就是“一小碗儿”不过闽语中的“仔”既不是“崽”也不是“子”而是“囝”囝,也可以写作“囡”囡和囝都指小孩,但一般地说,囝指男孩,囡指女孩,或分门别类地叫做“男小囝”、“女小囡”囝是闽方言,囡是吴方言。吴语就算写“囝”这个字,也读作“囡”再说吴语也不用“囝”作词尾,用“头”如果用于人,则多半有亲昵疼爱的意思,如小鬼(读如居)头、⽑⽑头、囡囡头。海上人还会在孩子的名字后面加一个“头”以为小名、爱昵、昵称,比如一个名叫什么波的孩子便会被叫做“波波头”这都是北方没有的说法。 其实吴语原本也是说“儿”的。至少在明代,苏沪一带方言还是以儿尾词占优势。人儿、口儿、心儿、门儿、郞儿、姐儿、猫儿、狗儿、瓶儿、钩儿这些词都有,现在则只剩下“固儿”和“筷儿”了。同样,用“头”做词尾,也是老早就有了,而且很普遍,如前头、后头、年头、⽇头、念头、想头、码头、锄头、石头、木头、骨头、⾆头、准头、甜头、苗头等等。但“座头”、“房头”这些词,虽然《⽔浒传》、《西游记》里面都有,现在却主要流行于吴语方言区。王力先生说“头”作为词尾,始于六朝(《汉语史稿》),而六朝王室在江南。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吴语要更爱说“头”一些。 儿和子也一样。用“子”做词尾,魏晋以后就开始了。汉子、犊子、种子、⽇子这些词,已见于六朝时的著作。唐以后,就更多,茄子、⾖子、燕子、袖子、帽子、袄子、妃子、娘子,还有面子,和现在没什么两样。用“儿”做词尾则要晚到唐,比如“打起⻩莺儿,莫教枝上啼”不过那时用在鸟兽鱼虫后面的“儿”多半指其初生者,如鹅儿、鸭儿、蚕儿。即便是词尾,也不一定就念轻音。宋以后,才有了车儿、船儿、 ![]() 六、新与旧 一般地说,作为词尾“儿”和“子”可以互换。但换过以后,语感就不同了。比如猫儿和猫子,兔儿和兔子,老头儿和老头子,就不一样。也有不能换的,如花儿、草儿、脸蛋儿。因为“儿”可以发展为爱称,也可以表示调侃或微讽,比如“款儿”、“腕儿”、“小大人儿”“子”就不行。再说,换成“子”意思也变了。比如“款子”就是钱,不能用来表示那些有钱的主(款儿)。 粤语和闽语没有“儿”这个词尾,便用“仔”来表示。吴语不喜 ![]() 南方话中古文不少。比如闽南话仍然管“脸”叫“面”“眼”叫“目”这是很古老的说法。战国以前无“眼”字,汉以后才有,而且是指眼球,相当于“睛”“脸”字则直到公元六世纪才出现,而且也只指涂胭脂的地方,因此可以说“双脸”、“两脸”意思是“两颊”如果脸面相同,则一个人只能有一张脸,哪有两张脸的?岂非“两面派”?脸与面、眼与目,既然并不相等,闽南人便不肯含糊,坚持把脸⾊叫“面⾊”眼珠叫“目仁” 面变脸,目变眼,还不算“面目全非”意思走样,或褒贬相反的词也很不少,比如“下海”就是。下海,原本指被迫或自愿从事某种“ ![]() ![]() ![]() ![]() ![]() ![]() ![]() ![]() ![]() 不过时代不同了,过去“下海”不怎么体面,现在“下海”则 ![]() ![]() 其实不“下海”也能当“老板”因为“老板”这个词也发生了变化。过去,叫“老板”的是两种人:一种是私营业主,另一种是戏班子里的“腕儿”他们往往也是班主。新国中成立以后,工厂商店什么的不再私有,艺人们也不用再跑江湖,没什么人是“老板”大家都是“同志”吃得开的也不是“老板”而是“师傅”“老板”这个词,也就从此销声匿迹。然而语言是随着社会生活的变化而变化的。“死去”的也可以再“活来”现在,不但私营业主是“老板”就连单位导领和研究生导师,也叫“老板”“师傅”和“同志”则差不多变成了明⽇⻩花。至少在东南沿海地区,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 说起来“师傅”和“同志”也是老词。(《穀梁传》云:“不就师傅,⽗之罪也。”《后汉书》则云:“所与 ![]() 看来,语言,尤其是流行语,也有点像时装,有“行时”的,也有“过气”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点也不稀奇。 wWW.bBm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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