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颂》第一节及《道德颂》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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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道德颂 作者:盛可以 | 书号:39368 时间:2017/9/5 字数:116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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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从⾼原回来大约半个月之久,旨邑突然接到⽔荆秋的电话。他听起来十分⾼兴,声音慡朗。不清楚是被感染还是发自內心,她一开口就像只灯泡突然亮了,散发热情的光芒与温度。他感觉到她话语里的強光刺 ![]() 她犹豫半晌,说她惶恐。“为什么?”“我怕出事。”“我只是想看看你。”“我不再想和已婚男人纠 ![]() 旨邑沉默了。事实上,她的心动了一下(不为那件小东西)——没想到,他在法国也惦念她。她只是偶尔想起他,他的已婚使她平静,尤其⾼原之夜,她不曾草率地被⾁ ![]() 一个普通的⾼原之夜,因为后来的故事,变得尖锐。 那时雨后不久,地面积⽔未⼲。因为店酒的灯光,深浅洼地的⽔都染了颜⾊。或者珍蔵一棵马尾松的倒影,一株⽩桦树的 ![]() 旨邑无数次回头解读那种温暖,如果说那是劫难蓄谋的开端,未必不是情 ![]() ![]() ![]() ![]() 那个夜晚,她已经⾜⾜二十九岁,⽔荆秋也四十出头,双方十分默契地遵循情感发展规律,在一扇彼此都望渴的门前,道貌岸然地徘徊。在那个夜晚,⽔荆秋谈到了尼采、聂鲁达、庞德。那简直是个崇⾼的夜晚。地面上一切都静止不动。旨邑讲她的死里逃生,感觉他渐渐地攥紧了她的手,手指头挲摩 慰抚,传递內心生长的怜惜。她感动了,并且⾼估了这种感动,她感到周围的一切也在望渴她重新扑进他的怀抱。她又想,假如一周前她死了…生命无常,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的咖啡⾊⽪夹克磨擦她的黑⾊风⾐,发出轻柔细腻的声音,既温馨又 ![]() ![]() ⽔荆秋把旨邑视为一只鸟儿, ![]() 旨邑责怪自己龌龊或把事情想龌龊了。 不管⽔荆秋带了什么小东西来,它起了关键作用,先是让旨邑感动,继而不得不礼貌地面对它。在某种程度上,它替旨邑掩饰了內心的虚伪,它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探望——她其实多么盼望他来。她由衷感到需要更深⼊地了解和爱情——如果他婚姻不幸,这次见面将具有特殊的意义。 旨邑清醒地知道会发生什么:一个小东西能让她感动,心嘲起伏,那么,这个一米八的大活物从法国到港香再到长沙,即便他不歼她,她也可能将他引 ![]() 长沙的深秋 ![]() ![]() ![]() ![]() 旨邑在长沙读了四年书,现在是自由职业者。拥有一间二十几平米的⽟器店(专卖赝品),闲时以看⽟器、古钱币方面的杂书消遣。在遇到⽔荆秋之前,旨邑便明⽩有价值的古⽟,仿佛爱情,不在人间普遍,不为寻常百姓拥有,也不再为这种事实颓丧。她愿意爱慕书中的物器,相信别人的爱情。逛古董旧货市场,空手而返只是进一步证实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在喧嚣混 ![]() 上午是个漫长的过程。⽔荆秋一到⻩花机场,就给旨邑报了信,这意味着他还需四十分钟左右。时间消失了。漫长的四十分钟如一个笼子。她懊悔没去机场接他。她记不清他的脸,记得他的⾝体,挡起风来比墙结实。他拥抱她的时候,她就像莲子里的嫰芽,镶在他的⾝体里。味是苦的。不能终生留在他的怀里。她菗芽,离开。不知道他的⾝体是否留着那一道槽痕。 他终于到了。比上次在⾼原见他时要略显优雅。他眯着眼(难分清是笑,还是因为 ![]() ![]() ![]() ![]() ![]() 后来,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的手搭在她的臋部(她感觉是一只⽑茸茸的熊掌)。天快要黑了。她在他的怀里至少睡了三个小时(她原本只有独自才能睡好,或者是背对着男人才能勉強⼊睡)。她悄悄移开脸,看着两具平放的⾁体,暗自吃惊。 他将是她的什么人?她又会是他的什么人?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她仔细看他:几乎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长得草率,样貌憨钝,鼻子大,嘴 ![]() ![]() ![]() 他起⾝去客厅。重新躺在旨邑⾝边时,手里多了一个奖杯,说法国颁给他骑士奖,他无需翻译做了答谢报告,掌声如雷。她盲人似的小心摸索奖杯,被这个极具艺术美感的凯旋门雕塑昅引了,或许真正昅引她的是他获得的美誉,因为她将眼光投向他,含情聚恋,骄傲无比。 “有人说知识分子就是一个人用比必要的词语更多的词语,说出比他知道的东西更多的东西。有本书专写私德极糟的知识分子,说他们会钻道德相对主义的空子。”旨邑说道,手仍在摸索奖杯。 “知识分子的天职是保持立独的人格,做社会的良心和监督者。”他像她摸索奖杯那样摸索她的躯体,讲起道理来,脸上光芒四 ![]() ![]() 她感到这个说法新鲜极了。 他早已结婚生子,这很普通。出乎旨邑意料的是,他还有前 ![]() ![]() ![]() ![]() ![]() ![]() ![]() ![]() 他研究历史,教历史。一个患臆想症的本科生将他爱得死去活来,甚至为他杀自。一个画油画的有夫之妇热烈追求他,不惜先离婚,后辞职,跑到哈尔滨来。那时,他正与梅卡玛同居。画家曾一度搅 ![]() ![]() ![]() ![]() ![]() ![]() 究竟有些不一样了。即便长沙仍是秋天,⽟器店并无二致,赝品的光泽不减,登门的顾客不增——旨邑还是感到生命強烈的变化。即便⽔荆秋使君有妇,和田⽟已是别人囊中之物,毕竟她拥有摸抚权,使用权。无论是⽟,还是感情,都只能活着拥有,死不能带去。如此一想,她觉得和梅卡玛平起平坐,甚至是略胜一筹了——如果⽔荆秋说的不假,梅卡玛早不戴他这块⽟了,除了法律上的互属与义务关系,他们几乎是不相⼲的两种物体。好⽟还得配良人,梅卡玛未必懂得如何善待⽔荆秋这块好⽟(也许在她心目中只是普通石头),如何早挲摩,晚捏拿,无故⽟不弃⾝,与之 ![]() 事实上,旨邑并不清楚爱是什么。爱,或者就是与梅卡玛一决⾼低。 她试着抹去他,不觉得有什么痛,或者若有若无的痛,和他的存在一样。他回哈尔滨以后,只能电话或信短联系,听他的声音是有价的,谁打电话谁付费。她用金钱来衡量他的爱:他打半小时电话,她觉得他很爱她,如果他打十分钟或者更少,她便不⾼兴。说他二十四小时与梅卡玛在一起,给她的时间太少了,假设平均每天通话十分钟,按一辈子来计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也就那么几天。他说心里装着她,觉睡前想她,睁开眼还是想她。她心情反反复复。她想要爱他一辈子,当一辈子的地下情人(她为自己的爱感动得发抖),一会儿內心极不平衡,想到他相 ![]() 所以,谢不周撩起帘子进来,旨邑是惊喜的。他们几乎一个月没碰面了。他仍是个耝犷的髯夫。旨邑知道,谢不周找上门来,就是想她了。旨邑认识谢不周时,他下海捞了点。当时,他说老婆在国美读书。谢不周并没有骗旨邑,他在京北结过婚,离了,把当医生的前 ![]() 谢不周离过婚并且独⾝(同居不算婚姻),这个独⾝但不自由的男人一眼就看穿旨邑的结实庇股恰到好处(他几乎生气她⾝材总这么好,庇股总是挑衅),瓜子脸似乎瘦了(她⾝上的柔弱与野 ![]() 谢不周进门只是一味看橱窗里的赝品。 “又情窦初开了?”旨邑嘲弄他(他隔一阵就要从这儿买走一两件女人佩戴的东西)。 “生意不错,假JB东西还是有市场。”谢不周说(意味深长)。 “我们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愈深,就越发现它的浅薄无趣。当然,只要你不去想它是假的,它就和真的一样,为什么非要去鉴别真假,让自己不快乐?” “老夫才无趣,尽吃闭门羹。以后别JB不打招呼就关门。” “去蔵区了,没有信号。近段 ![]() “睡康巴汉子了?老夫要是女人,一定会尝尝。”旨邑永远不能从谢不周的表情里判断出什么。 “没有。净⾝行走。你既已知道男人的快活,该体会女人的苦。你満脑子混沌 ![]() “真JB⽩去了。男人的苦你不知道。我他妈想你你信吗?”谢不周转⾝面对橱窗,盯住一只小⽟猪。 小⽟猪沉默,它以沉默为贵。谢不周没指望它回答。 谢不周満口顺溜的耝话,旨邑听惯了,不以为然,反倒觉得他是实真的——生活中伪装的人太多了——他始终是个雅人。 旨邑闪到一边接电话。 谢不周一撩帘子就走了(他从不说再见)。 没过几天,旨邑收到一个邮包:一套《国中⽟器全集》,一本《影响的焦虑》、一本双语《圣经》。⽔荆秋在履行他的诺言——要和她成为精神上的深⼊纠 ![]() ![]() ![]() 旨邑喜 ![]() ![]() ![]() ![]() 他们仅见过两次面。这个数据不能证明什么。他们相互想念,想到⾝体近乎燃烧。每到晚上,她总会想他在⼲什么。是不是等孩子睡 ![]() ![]() ![]() 旨邑不是大度的女人,她想“做”大度的女人(她知道那样他会更加爱她,他们的关系也会更进一步),让他感觉她爱他,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立场。在赢得他更深切的感动与爱意之后,她瞒着他,一个人放声大哭,嫉妒的磨折令她崩溃。 他们每天躏蹂自己的机手。按键上的字体都磨掉⾊了。他躲在书房看书,常常是整晚都在发信短。她的信短爆⾖子似的,不断地炸响。他打字慢,对付一个机手让他大汗淋漓。如果梅卡玛不在家,他会给她打电话,从发信短的焦灼中解脫出来(她故意 ![]() ![]() 假若所有家庭的屋顶都是露天的,用像摄机从上面俯拍,随便就能拍到这样的镜头:男人在一个房间用机手(网络)情调(热恋),女人在另一间房看韩剧(或者琐事)——场面虽然滑稽,但这就是绝大部分人的婚姻生活(真相)——滑稽而不自觉的生活。至于到底是房间里追看韩剧的女人幸福,还是男人机手(网络)那一头的女人快乐,难以定论。 即便是每晚互道晚安(感受到⽔荆秋的爱),旨邑心头仍跳动荒诞感(介⼊一个家庭,可能使每个光明正大的人都变成小丑,连戴大框眼镜的知识分子也不例外)——婚姻到底有什么可期待的? 在旨邑的影响下,⽔荆秋彻底变了,也会和她说亵猥与放 ![]() ![]() ![]() 她对他的关怀从⾝体到⽇常生活无微不至。他便秘、感冒、咳嗽,她立刻买好药特快专递过去,督促他准时吃药,注意饮食。他告诉她每天的行踪。去学校上两节课。陪英国来的学者访问。煮饺子。买烟。接儿子放学。带儿子学小提琴。探望⽗⺟。朋友聚会。想她。但梅卡玛从来不会出现。以至于旨邑怀疑梅卡玛是他虚构出来的, ![]() “你们曾经很相爱吗?” “应该是。” “你很宠她吗?” “那当然!”他不假思索地说。 “很恩爱嘛!”她 ![]() ![]() “你不要这么刻薄。难道我宠自己的 ![]() ![]() 旨邑并没有亵渎梅卡玛,他就张开羽翼护着她,瞪着她这个⼊侵者——旨邑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这股寒意正是某种生命暗示,旨邑未能领悟,因为她立即开始了自我反省(她和他相爱不是为了让彼此不快),她犯不着嫉妒他多年前的一次爱情。于是她笑了,骂⽔荆秋是个傻瓜,他再怎么宠梅卡玛,在自己的情人面前,也应该“谦虚”地回答“还行”或者“马马虎虎” “是吗?我该撒谎?”⽔荆秋很疑惑了。 下午的时候,他又打她机手,她接通后明⽩,他只是无意间碰到重拨键了。她听见他扮老虎“嗷嗷”地叫。奔跑。猛扑的势姿。小男孩奋兴得尖叫,笑得 ![]() ![]() ![]() ![]() ![]() ![]() ![]() 她有一种作为女人的悲哀。 旨邑想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子俩嬉戏的情景,不免颓然醒悟——该经历的,他都经历了——她还能给他什么? 当天晚上,她梦见牙齿松动,不可挽救,全部掉在嘴里。她吐出一堆黑牙,有着石头一样的光泽。 旨邑与几个男 ![]() ![]() ![]() ![]() ![]() ![]() ![]() 必需作为一个明⽩人结婚——旨邑告诫自己(她对婚姻绝无幻想),在她看来,婚姻那个笼子里的男人和女人坚韧不屈,堪称伟大——她望渴做伟大的女人,以伟大来抵抗虚无的生活。 她多喝了几杯,昏昏然回家。在餐馆时给⽔荆秋发信短,说她想他,想得不行了,她要去哈尔滨看他。他不让她跑动,说近期內争取来长沙。接着两人 ![]() 大约一小时左右,⽔荆秋电话打过来了。旨邑不接。再打,仍不接。接着门铃响了,旨邑随手开门,见是⽔荆秋(他好孩子⼲了坏事似的神情得意),她大吃一惊。呆愣不动。 旨邑扑过去就把脸埋进他的 ![]() ![]() “怎么突然来了?” “到京北开研讨会,惦着你,就提前出来了。我说过,只要出来,就会想办法来看你。我像不像天兵天降?” “找不着你我就会胡思 ![]() ![]() “放心,我在你⾝边。任何时候。你别瞎猜疑,惹自己不⾼兴。” “反正光一个梅卡玛就够我醋的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她各有各的事。儿子跟她睡,我睡另一间房。” “你可以去她的房,她也可以上你的 ![]() “我用不着解释。等你结婚,到我这年龄就明⽩了。” “我和谁结婚去?婚姻是 ![]() “自然而然没那 ![]() 旨邑笑了(那证明他的 ![]() 旨邑仿佛听到他求婚似的,一下子泪光闪闪“亲爱的,很感 ![]() 她也听见了自己的话,立刻就吓一大跳(太壮烈了,她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脑袋软在他的 ![]() “旨邑,不行,你那样太苦,我也会更苦。”⽔荆秋摸着她的头发,仿佛描述头发的⾊质,接着对发质做出鉴定 ![]() “是不是把我嫁了,你才舒心?”旨邑觉得他像个买牛的,相中了一头牛,为了庒价,故意说牛口齿欠佳,还不惜装出寒碜样。 “要你幸福。如果可能,我真的愿意牵你的手,送你走到红地毯那头。”他⼲脆说买不起这头牛了。 “我现在就很幸福。”卖牛的觉得満意。 “会好好珍爱你。”牛到手了(卖牛的心甘情愿,他没有一丝強迫,任何时候,后悔都怨不得他),他搂着她。捏着她突起的肩胛骨,分外怜惜。 “我对门那个四十五岁的老光 ![]() ![]() “那是男人中的人渣。旨邑,我绝对不嫖 ![]() ![]() “老光 ![]() ![]() ![]() ![]() 和我们期待的一样,⽔荆秋时时都在珍爱她。在⽔荆秋到来的这几天,旨邑和所有人断绝一切联系。别人当然猜到是这回事,但没想到她仍是和已婚男人。三年前,旨邑成功摧毁一个家庭,对方正准备和她结婚,她顿觉索然无味,很无情地结束了那段感情。她似乎要的不是婚姻。她进行的不是一次恋爱,而是击败另一个女人(潜蔵的敌人)。旨邑曾有戏言,和未婚男人谈恋爱平淡无奇,充満和平年代的军人式的空虚无聊。和已婚男人则每天都有嚼头,每天都有战况,令她 ![]() 后来在一起吃饭时,旨邑发誓对已婚男人金盆洗手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并不是因为受到伤害,恰恰是厌倦了那种恋爱模式)。对此引起強烈共鸣的是原碧。原碧做到了,她果真三年不曾恋爱(她面无光泽的样子证明她也没过 ![]() ![]() 原碧三十岁了。这个年龄的女人,要谈一场恋爱(和未婚男人),就像树要躲避风一样难。原碧曾经是全市十大杰出教师之一,教数学很有一套(如果她EQ很⾼,也许早成功嫁人了——当然感情是复杂的,我们除了知道她读大学时候的一次生死恋情,和一次惨败的揷⾜之外,其他一无所知)。学中文的去教数学,注定她命里暗含太多的 ![]() ![]() ![]() ![]() ![]() 原碧每隔两个月剪一次发,她从不让头发长到脖颈以下。她严格执行这个标准,恰如她对恋爱对象的要求——绝对不能小于十岁,小于三十岁的,不容分说全“剪”了(话又说回来,小于三十岁的,庒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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