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之路》第2节及《革命之路》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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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革命之路 作者:理查德·耶茨 | 书号:42258 时间:2017/9/28 字数:151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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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林·H。惠勒在人流当中逆向而行。他缓慢地走向后台,一边侧⾝避让对面的人群,一边表示歉意。他希望自己看上去是有尊严的。他嘴里不停咕哝着"借过…借过…",还不时向擦⾝而过的几个相![]() ![]() 他是个整洁⼲练的年轻人,还差几天才満三十岁。他留着一头修剪得很整齐的黑⾊头发,长相俊美,但不是那种非常惹眼的类型。广告摄影师会让他扮演那一类很有眼光的顾客:懂得挑选做工精致但是价格又不昂贵的商品的人。(相应的广告词可能是:⼲吗不少花点呢?)尽管轮廓没什么特 ![]() ![]() ![]() ![]() ![]() 他对今晚曾有过美好的幻想。当他在城里困守在那份被他描述成"你能想象到的最无趣的"工作时,这样的幻想鼓舞着他:他早早地赶回家,先逗逗孩子,把孩子 ![]() ![]() ![]() ![]() ![]() ![]() ![]() ![]() ![]() ![]() ![]() ![]() ![]() ![]() 他在后台门口停了下来,菗出微红的手检验一下,有点希望能在上面找到破损的伤口。接着他站直⾝子,扯扯外⾐,才进门上楼走到一间布満尘土的屋子。灯泡直直地照 ![]() ![]() ![]() "不,我是说真的,"人群里响起一个声音,"你到底能听见我说话,还是 ![]() ![]() ![]() ![]() "弗兰克。"米莉·坎贝尔一边招手一边踮着脚,两手放在嘴边朝弗兰克叫喊。实际上这里的人群没那么密集,声音也没那么嘈杂。 "弗兰克,我们一会儿跟你和爱波见个面好吗?一起喝点东西?" "好的!"弗兰克回应着,"等我们几分钟。"他看见谢普夸张地举起了道具 ![]() 在房间拐角处弗兰克看到一个匪徒配角正和一位体形丰満的女演员说话。就是这位姐小在第一幕的表演中造成了三十秒的中断,因为她弄错了登场时间。看得出来她刚刚哭过,但是现在情绪平息了,她说:"我的天啊!我那时真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匪徒配角一边擦拭着嘴角的污迹一边说:"我是说不管怎样,至少我们玩得很开心,你明⽩我的意思吧?在这档子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抱歉借过一下。"弗兰克从这两个人当中挤了过去,走到了他 ![]()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端坐在镜子前面,正在卸去脸上的化装。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而且不停地眨着,但她还是朝他送出了一个多少有些像刚才在台上谢幕时那样的微笑,然后才把脸重新转向镜子。"嗨,"她说,"你准备走了吗?" 弗兰克关上门,走向 ![]() ![]() ![]() ![]() ![]() 于是他临时改口:"呃,看来演出没有想象的那么成功,是吧?"他轻快地拈起香烟放在 ![]() "嗯,我想是吧,"她轻声回答,"我马上就好。" "没关系的,你慢慢来,不用着急。" 他把双手揷回口袋里,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双脚,活动了一下有些酸 ![]() ![]() "听我说,"她开口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是这样的…"她好像要用尽整个背部肌⾁的力量,声音才能不颤抖,"我知道米莉和谢普想要我们一起去喝点东西,你能不能跟他们说,我们不去。因为保姆的问题,或者用别的借口也行。" 他走前几步,然后僵直地站着,肩膀向前,就像一位庭审律师正在思考怎样答辩,"嗯,问题是我已经说了我们会去的。我刚刚在外面遇见他们,我答应了。" "哦,那你可不可以再出去一次,然后告诉他们你弄错了。我想这不会太难吧。" "我们能不能不这样。我认为,一起去喝点东西可能会很有意思的。而且如果我们反悔的话会显得很失礼,你不觉得吗?" "你不愿意去跟他们说。"她闭上了眼睛,"那好吧,我自己去,多谢你了。"镜子里的素脸只涂着面霜,泛着光,看上去像已经四十岁了,而且正在忍受着病痛的磨折。 "等等,"他说,"拜托你放松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会觉得这样非常傲慢。他们肯定会这么觉得的,我无法阻止他们这样想。" "那好吧,你跟他们一起去,把车钥匙留给我。" "天哪,你能不能别跟我说什么车钥匙,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 "弗兰克,"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我不会跟他们出去的。我感觉不太舒服,而且我…" "好吧,"他无奈地表示退让,紧绷的双手微微抖动,就像跟人比画一条小鱼有多么长。"好好好,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去告诉他们,我会马上回来,对不起。" 脚下的地板仿佛在向前航行,他好像走在轮船的甲板上。舞台上还有一些人。其中一个拿着袖珍照相机拍照("别动,就这样。")。那个丰満的女孩又哭丧着脸,扮演嘉布丽尔⽗亲的那位演员正在安慰她:就当做昅取经验吧。 "你们俩准备好了吗?"谢普·坎贝尔问。 "呃,"弗兰克有些窘迫,"真不好意思,我们去不了。爱波答应保姆我们今天会早点回家的,你们看,我们真的…" 坎贝尔夫妇显得又失望又受伤。米莉轻轻咬了咬下嘴 ![]() "不不,她没事,"弗兰克说,"真的,不是因为那个。其实就是我们答应了保姆,你明⽩的。" 在长达两年的友谊中,这还是弗兰克第一次向他们撒谎。大家支支吾吾地微笑互道晚安时,眼睛都看着地面;这些掩饰于事无补。 他回到化装间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去面对路上可能遇到的剧社成员。但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回避。她带着他从一扇侧门离开。月光照在大理石地上,明一块,亮一块,他们走过五十码的空地,走过空 ![]() ![]() 学校的味道在黑暗中弥漫。里面有关于铅笔、苹果和胶带的回忆,弗兰克涌起了一阵怀旧的痛感。他回到了十四岁,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切斯特,啊不,在新泽西的伊格伍德。那时候他把课余的时间都用来计划坐火车去西海岸。他在铁路图上策划了好几条备选的路线。他还在心里试演着怎么应对流浪汉成群的场面(尽量以文明礼貌的方式解决问题,当然必要时也会抡起拳头)。他在军用品店看好了⾐物和装备,包括李维斯的夹克和 ![]() 弗兰克最満意的是,这个计划是绝对保密的——直到那天,他在一时冲动之下邀请卡雷布斯同去。这个胖男孩是弗兰克那一年最亲近的朋友。卡雷布斯听完这个计划,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迸出一句:"你是说坐载货火车吗?"他大声笑了出来,"天哪,你真是太好笑了。你以为你爬到一辆货车上能走多远啊?你这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怪主意啊?从电影里还是什么地方?告诉你吧,惠勒,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是个傻帽吗?因为你就是个傻帽!" 走在过去的气味里,弗兰克看着爱波,联想到她苍⽩的经历以及悲哀的童年,伤痛的感觉渐渐扩散到她⾝上。他不太敢去想这些,因为她对这些苦难的叙述总是⼲脆简明,一点伤舂悲秋的感怀余地都没有。("我一直都知道没有人关心我,而且我一直让别人知道,其实我对他们的漠视心知肚明。")但是学校的气味还是让弗兰克不由自主地想起,某次她坐在课堂上,忽然经月来嘲…"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呆呆坐在那里,"她向他描述当时的情况,"后来我知道那是很愚蠢的,很快我就发现做什么都太迟了。"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出教室,⾝上穿的⽩⾊亚⿇裙子上有一块枫叶大小的红⾊污迹,教室里三十个男女同学望着她的背影,一个个目瞪口呆。她跑过了走廊,经过一间间教室,像一则沉默的噩梦。她听见教室传来窃窃私语,书散落到了地上,她捡起,再跑,在地上留下规矩的⾎迹。她跑到了医务室门口,但是又不敢走进去,只好转进另一条走廊跑到一个火灾紧急出口,在那里她把⽑⾐脫下,绕在 ![]() ![]() ![]() 弗兰克回想着她所描述的场景,突然发现两人现在正好走到了一个火灾紧急出口。他想现在她的表情肯定跟当时没什么区别,而且现在她走路的样子,肯定也和当时她走过学校草坪时差不多。 他希望她在车里会坐得靠近一点,以便他开车的时候搂着她的肩膀。但是她把自己缩得小小的,紧靠着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脸朝车窗凝视着外面晃过的光与影。他每次换挡的时候只能圆睁着眼,⾆头笨重得说不出话。最后,他 ![]() ![]() ![]() "你知道吗?在整个剧里面,只有你才像这么回事。我不是说笑的,爱波,真的。" "嗯,"她淡淡地回答,"谢谢你。" "只不过我们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卷到这件混账事情里去。"他一边说话一边用空着的手开解了⾐领上的扣子,一来是让脖子凉快一下,二来是想从丝绸领带和衬⾐的复杂质感里寻求全安感。"现在我真想去揍那个家伙,那家伙叫什么来着,那个导演。" "这不是他的过错。" "嗯,那就是他们所有人的错。天知道他们这么无能。问题就是我们应该早点发现。我应该早就想到。如果不是我和坎贝尔劝你加⼊的话,你就不会卷进去了。你还记得我们刚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吗,你说他们最后可能会被人当一群⽩痴看待。当时我真应该听你的。" "好了。我们现在能不能不说这个?" "当然可以。"他边说边试图去轻拍她的腿大,然而她坐得太远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这个而不⾼兴,仅此而已。" 他以 ![]() ![]() 现在,就像每次努力地记住自己是谁的时候一样,弗兰克的思绪又回到了战争结束之后几年,回到了贝休恩大街上的那个街区。这个地区到处都是码头库房,每天傍晚时分,风里都带着盐的味道,夜晚河道传来汽笛声,给人一种起帆远航的遐想。在弗兰克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他头上戴着的是"退伍老兵"的光环,还被旁人视为有头脑的年轻人的典范。他总是很自豪地穿着那件故意做旧的斜纹软呢夹克和褪了⾊的卡其布长 ![]() ![]() ![]() ![]() ![]() ![]() ![]() 至于弗兰克自己,不管是每次 ![]() 然而当大生学活进⼊尾声,他开始被无数的小小的抑郁所困扰。毕业后几周情况更严重了。那个时候,另外两人已经很少用那个房间,于是他总是一个人待在那里。他偶尔打一些奇奇怪怪的零工挣口饭吃,脑子里则不停地想着事情。他最烦心的是,在接触过的女孩里还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有一种纯粹満⾜感。其中有一个面孔相当 ![]() ![]() 为什么不把那些妄想抛掉?像他这样情绪极端的、让·保尔·萨特式的烟鬼,就不应该去寻找那类同样极端、让·保尔·萨特式的女烟鬼吗?不过这只是失败者的自我宽慰。一个晚上,在莫宁赛得山庄的派对中,刚刚呑下几大口威士忌的弗兰克选择做一个胜利者。 "我想我没听清楚你的名字,"他穿过満屋子的陌生人,走到这个秀发光亮、腿双修长的女孩⾝边。毫无疑问,她是"第一流女人"。"你是帕米拉吗?" "不是,"她回答,"帕米拉在那边。我叫爱波。爱波·约翰逊。" 不到五分钟,他发现自己可以让爱波·约翰逊发笑。他不仅可以让她那双大灰眼睛紧紧盯住自己,还可以让她的瞳孔随着他的谈话上下游动,就好像自己面孔的形状和纹理有莫名引力。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个码头装卸工人。" "不,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在说真的。"如果不是担心她可能知道老茧和⽔泡之间的区别的话,他会把手掌伸给她看。之前那个星期,在一个大学同学的引荐下,他每天早上都到码头上去搬运⽔果箱。他自己把这份劳动称为"健体塑⾝"。"不过从星期一开始我会有一份更好的工作,在一家自助餐厅当夜间收银员。" "我指的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你到底对什么真正感趣兴。" "亲爱的…"他毕竟还年轻,面对刚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就如此大胆叫对方"亲爱的"还是会让他脸红。"亲爱的,如果我知道答案的话,我想我们谈不了半个小时就会把我俩给闷死。" 五分钟之后,两人步⼊舞池。弗兰克发觉爱波的背部在他的手掌下轻柔滑动,如此贴合,就好像是为他度⾝定做。一周之后,在贝休恩大街上的公寓里,她美妙的裸体躺在他⾝边,天蒙蒙亮,她的手指从他的脸庞上滑过,从眉⽑到下巴。她轻声呢喃道:"真的,弗兰克,我真这么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 "这件事情不值得我们这样。"他说,思绪回到了现在。在最后一英里的路程,他让车速表上蓝⾊指针的读数走到了六十。估计到家之后,他们会一起喝点酒,或许她会哭一小会儿,而这可能对她有一些好处。然后他们就可以笑着去对待这件事情,把自己锁进卧室里面,脫光⾝上的⾐服。在月光之中她耸立的小啂房会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总之他认为没什么理由他们不能像从前一样。 "我是说,生活在这些人中间已经够糟糕的了,这些人,这些该死的郊区小镇里的人——我不得不说包括坎贝尔一家——要生活在他们当中,而不被这种庇事所伤害,真是够糟糕的,你说呢?"他把视线从路面上移开,就着驾驶室仪表盘上那点微弱的光,他发现爱波正用双手掩盖着自己的脸。 "够了!弗兰克。你能不能不说话?你快把我 ![]() 他赶快减慢车速,把车开向一片布満了砂石的路肩地带,熄灭了引擎和车灯。然后他转过⾝,想要用双臂搂住她。 "不要,弗兰克,请你不要这样。你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好吗?" "宝贝儿,我只是想…" "让我一个人待着,一个人!" 他坐回方向盘前,拧开了车灯,但双手却不想去发动引擎。他在座位上呆坐了整整一分钟,倾听着⾎ ![]() "我也受到了打击,"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这里的糟心事实在够多了。我的意思是,你来到这里之后就把自己当成包法利夫人。有几点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第一,你们的表演最后弄得一团糟,不是我的错;第二,你没有成为演员,更不是我的错,你最好结束你这套肥皂剧,我们都能更快好起来;第三,我不是那个愚蠢迟钝的郊区丈夫,而你从我们搬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把这角⾊分派给我;第四…" 没等他把话说完,她已经开门下车,向前跑去。在车头灯的照耀下,她的体态轻灵而优雅,就是臋部有点宽。他猛地跳下车朝她冲了过去,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她想杀自——在这种时候她什么都能做出来。不过她跑到三十码处的路边杂草丛就停了下来。旁边有一个发光的路牌写着"请勿跨越"。他在后面不知所措地站着,用力地 ![]() "你他妈怎么了!"他说,"你他妈为什么这样啊?快回到车上去。" "不。过一会儿我会上车的,你就让我站一会儿,可以吗?" 他的手臂举起,放下。当他发现一辆车从后面驶来,他又把手揷进口袋,装作正在进行一次轻松的 ![]() "爱波?" 她没有回答。 "我们难道就不能坐在车里好好谈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十二号公路上追逐吗?"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她说,"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件事。" "好好好,"他说,"看在上帝的分上,爱波。在这件事上我已经表现出了我能表现的最好的态度,但是我…" "是啊,你真是太好了,"她说,"好得不能再好。" "你等等——"他把揷在口袋里的手菗了出来,站直了⾝体,但很快又揷回口袋里,因为又有车来了。"听我说,就一分钟,"他试着咽一口唾沫但喉咙很⼲,"我不知道你现在想证明什么东西,"他说,"而且坦⽩说,我想你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很肯定:我不应该承受这些。" "你永远都那么肯定,不是吗,"她说,"关于你做过什么,还有应该承受什么。"说完她经过他⾝侧走向车子。 "现在你给我站住!"他在草丛上踉踉跄跄地追着她。车子从两边驶过,不过他已经顾不得面子了。"你给我站住,他妈的!" 她腿大靠着险保杠,双臂 ![]() ![]() "你给我听着。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扭曲我的意思,然后转头就走。这是他妈的唯一一次我清楚自己没有做错。你知道你每次摆出这副模样的时候,给人什么感觉吗?" "上帝啊,要是你今晚待在家里多好。" "你知道你每次这样的时候,给人什么感觉吗?你很病态。我说真的。" "那么你知道你给人什么感觉吗?"她的眼睛从头到脚审视着他,"你很恶心。" 争吵到了这一步两人都失控了。他们的胳膊和腿都在颤抖,脸也完全扭曲变形了,表达的只有愤怒和仇恨。两人更深更狠地挖掘着对方的弱点,不择手段地攻陷对方的堡垒,变换策略、声东击西、再次进攻。在停下来 ![]() "哦是啊,你从来没有愚弄过我,弗兰克,一次都没有。这都是因为你有⾼尚的道德底线是吧,还有你对我的"爱",你所谓的——你以为我会忘记你打了我一巴掌,就因为我说我不会原谅你吗?是啊,我知道我是你的良心是你的胆气,还有你的——沙包。就因为你已经把我牢牢地困在陷阱里面,然后你…" "你在陷阱里面!你在陷阱里面!天啊,你不要再逗我笑了。" "是的,我,"她边说边把手握成一只利爪然后掐紧了自己的脖子,"是我是我是我。你这个可怜的被自己蛊惑了的…看看你自己吧,看看你自己。"她仰起头,露出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冷冷的⽩光,"看看你有什么地方像一个男人。" 他举起颤抖的拳头挥向她的头。她仰向险保杠避过这一下,但脸因为恐惧而丑陋地皱了起来。 弗兰克没有追打下去,他踩着拳击手一般的步伐退开了几步,用尽全⾝的力量击打车顶盖。他就这样打了四下,"砰——砰——砰——砰",而她则在一旁看着。当一切结束时,周围只听得见雨蛙的聒噪的鸣叫声。 "你太可恨了,爱波,"他低声说,"太可恨了。" "好吧。请问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两人分别上车坐定,都觉得呼昅沉重,头脑昏沉,四肢颤抖,就像一对受了累的老年夫妇。他发动了引擎,然后小心地把车开上了路面,转向通往⾰命山庄的岔路,然后驶在崎岖的铺着柏油的⾰命路上。 两年前他们第一次来到⾰命山庄,也是走着同样的道路。当时他们坐的是地产经纪海伦·吉文斯太太的车。他们在电话上 ![]() ![]() ![]() ![]() ![]() ![]() ![]() ![]() ![]() "当然我知道这条路的位置有点别扭,"吉文斯太太一边开着车从十二号公路下来时,一边解释。她的目光在路面和弗兰克夫妇的专注面孔之间游移,"你们可能留意到了,这里主要是一些煤渣材料修建的房子和小卡车,住的人当中有很多是管道工人、木匠,还有别的一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过慢慢的,"说到这里她很严肃地把右手举在挡风玻璃前,指向前方,手上戴的金属手链在方向盘上碰撞出了几声脆响,"慢慢的,道路会一直延伸到一个很离谱的开发区,我们称为⾰命山庄。那里的房子大而无当,颜⾊让人作呕,而且房价也都贵得离谱。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我现在要带你们去看的房子跟这些都没有关系。它是战后不久我们这里一家很不错的建筑公司修起来的,在这些难看的房子出现之前。房子不大,但是很讨人喜 ![]() ![]() "嗯,确实如此。"爱波回应着。那所房子的轮廓慢慢从浓密的橡树丛中展露开来。房子不大,是木质结构的,伫立在混凝土地基上。房子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窗,远远看去像一面大巨的黑⾊镜子。"嗯,我觉得这房子确实 ![]() "我也这么觉得,"弗兰克跟着开口了,"但我想一扇落地窗不会摧毁我们的私生活。" "噢,那样的话就太好了,"吉文斯太太大笑。吉文斯太太靠得很近,就像给他们全安和信心似的,她陪着他们走在光光的地面上,边观察边议论。这所房子给了他们很多想象空间。沙发放这里,大桌放那边,蔵书的柜子可以靠着落地窗来遮盖屋主的隐私。尽管客厅的结构过分对称,但是只要家具摆放得有技巧,就不会显得土里土气。而且换一个角度来看,对称也有好处——所有的拐角都是标准的直角,所有的地板都铺设得平整结实,所有的门都安放得当,开关的时候都不会发生任何刮蹭。两人手握门把时,已经开始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参观装修得无可挑剔的浴室时,他们想象泡在浴缸热⽔里的感觉,他们的孩子可以光脚在过道上跑,这里没有霉菌、碎屑、沙粒,或是蟑螂。这个房子有很多想象空间。他们生活中⽇积月累的混 ![]() 现在,行驶在黑暗中,房子离他们越来越近。厨房和车棚透出了令人愉快的灯光。他们的肩膀和下巴紧绷,摆出了一种耝暴的忍耐的神情。爱波走在前面,气冲冲地穿过厨房,在冰箱前停下来稳住⾝体,然后打开了灯。整个客厅随即亮了起来。在电灯亮起的一刻,似乎屋里的一切都在漂浮、摇晃,等到这种幻觉消失了,客厅还是有一种不安稳的感觉。沙发在这里,大桌子在那里,但似乎把它们互相调换得更合适;満墙的书确实让大落地窗不那么碍眼,但怎么看都像是共公图书馆;其他家具的摆设多少缓和了空间的拘谨和呆板,但也没赋予房子另一种味道。各处摆放的椅子、咖啡桌、落地灯看上去就像临时聚集在拍卖场上待价而沽。不到六个月前他们不太情愿地在这个角落里打造出了一个凹室来安放电视。("为什么不?装电视不都为了孩子吗?而且,不要电视显示自己有多清⾼是很愚蠢的。")现在这块地方的地毯磨旧了,坐垫上有凹痕,烟灰缸也是満的,整个客厅只这个角落还有点人的气息。 保姆伦奎斯特太太在沙发里睡着了。听到声响,她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坐了起来,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当中。她 ![]() "妈妈!"孩子们的睡房那边传来清亮的声音,那是詹妮弗,他们六岁大的女儿。"妈妈,今天的演出很 ![]() 弗兰克送伦奎斯特太太回家时,两次拐错了方向。伦奎斯特太太紧紧抓着车门和仪表板,脸上保持着微笑来掩饰她內心的恐慌。她以为弗兰克喝醉了。后来在一个人驾车回来的路上,弗兰克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掩着嘴。他想回溯整个争吵的过程,但一点用也没有。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还在愤怒还是有些悔悟,他到底希望被原谅,还是希望有原谅对方的能力。由于大喊大叫,他的喉咙还有点⼲哑,手也因为击打车顶棚而疼痛。这一段他记得很清楚。其他的只想起谢幕时她耸起肩膀站在舞台上,脸上带着伪装出来的、软弱的笑。想到这里,弗兰克软了下来。他感到愧疚。啊,这一整夜的争闹!他必须紧紧地抓住方向盘,因为路灯在眼前 ![]() 房子暗沉沉的。他沿着山路开上来的时候,看到房子在天空和树丛之间混沌的暗影,只联想到死亡。他进门以后很快穿过了厨房和客厅,蹑手蹑脚地从孩子的房间经过,然后进⼊卧室,轻轻地把房门关好。 "爱波,你听我说。"他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把自己的外⾐脫下,然后轻轻地坐在 ![]() 这是一次严重的争吵,可能会延续好几天。不过至少他们回到了这个安静的房间,就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而不是在⾼速公路上大声喊叫。至少整个事情已经进⼊了第二个阶段—— ![]() ![]() "我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管怎样,相信我,爱波,我——"他伸出手来,发现 ![]() "爱波?" 他惊惧地跑向浴室,然后客厅。 "请你不要过来。"她说。她躺在伦奎斯特太太睡过的沙发上,⾝上盖着⽑毯。 "听我说,就一分钟。我不会碰你的,我只是想说我很抱歉。" "那真是太好了。现在你可以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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